“小四川”饭馆，店面不是很大，甚至都没有雇服务员，夫妻二人一起经营这个小店，顾客也全是在燕都城漂着的人。
夫妻俩知足本分、为人和善，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做的四川菜也地道、美味，价格相对低廉。所以这里的生意很好，每到饭点都能聚起形形色色的进城务工人员。
一来二去，常来的这些人也熟了，见面互相打着招呼，自己喝点小酒也会相邀熟悉的人作陪，气氛融洽而温暖。很多人来这里吃饭其次，主要是眷恋这里如家一般的气氛。
张楚和吴小波以前经常来，虽然两个人的“艺术气质”让其他顾客敬而远之，却和老板、老板娘非常熟。他们每次过来都能得到一份小盘凉菜的照顾，忘记带钱还可以赊账。
这次他们又来了，正在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没有认出来张楚，毕竟她的打扮装束和以前区别很大，却认出来打扮考究、西装革履的吴小波，连忙笑语盈盈地过来打招呼。
“小波吧？你们都大半年没来，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现在在哪里发财呢？怎么突然想起我们这家小店来了？”
吴小波对曾经的熟悉有点陌生：“啊？哦，还在唱歌呢！你，你们这小店还这么红火，人还这么多！”
“托大家福，还行！你旁边这位美女是？”
“大嫂，不认识我了？再仔细看看！”
“这声音像张楚啊！但是你这装扮……可是变化太大了，不过比原来好看，干净、漂亮！不是我说你，原来白天遇到你还好，每次晚上碰到我都吓一跳，和你见面，我纯粹就是在练胆！”
“这么说还让你受委屈了，我都不知道，今天我们多点几个菜，当给你赔偿了！”张楚善解人意地说道。
“哎呀，张楚，你不仅面容、打扮上变了，性格也好了很多，这半年时间长大了挺多，也变成熟了！”老板娘和善可亲，夸张楚就像在夸自己的女儿，给人一种亲切感。
“人嘛，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阶段终老，总得有所进步，总得逐渐认识新的世界，有一个新的面貌！您说是不是？大嫂！”
“对，对，对！张楚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对了，你们吃点什么？趁人少，赶紧点，一会人多了上菜就慢了！”老板娘从兜里掏出小本子，抓起挂在纽扣上的笔准备书写菜单。
“回锅腊肉盖饭！”
“就要一个盖饭？”
“哪能呢？我都说了，要多点几个菜，这样吧！再点一个鱼香肉丝、一个水煮鱼、还有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另外再来一个辣子鸡，全部打包我带走，对了，多打包几份米饭！”
“那小波吃什么啊？”
“你问他吧，我不晓得！”张楚说完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端起来小口喝着。
吴小波尴尬地笑了一下：“那也给我来个回锅腊肉盖饭吧！离开那么久了，确实有点想念这个味道，另外再来两瓶啤酒，一碟花生米！”
点完菜，老板娘去厨房下单，两个人沉默相对。人还是当初那两个人，却变换了心情，只有故地重游的感慨与怅惘。
“记得咱们好几次来这儿，口袋里的钱都正好付账，所以回地下室的时候没钱打车，咱们俩就背着两把吉他哼哧、哼哧地走回去！”张楚拿起手边的菜单，看了两眼感慨地说道。
“是啊！当初让你受了太多的苦，你的衣服全是地摊货，咱们几乎就没去过大商场！”
张楚笑了笑，摇摇头：“去过一次，有家店铺开业，邀请咱们过去助兴，结果你给人家唱了首《铁窗泪》，差点没打起来！后来再也没有商铺请咱们过去！”
“本来说好的价钱，那老板结账的时候少给五十，唱了大半天，嗓子都冒烟了，凭什么啊？唱《铁窗泪》算好的，我还想给他唱《最后一口气》呢！”
“你说那会儿你怎么那么坏呢？就不会好好和人家说，也怨我，这种时候我也属于推波助澜的。咱俩那时候太愤世嫉俗了，一点小事情都能和别人吵上一架，情绪永远在崩溃的边缘！现在想起来咱们俩太不正常，再走一步都能去精神病院了！”
“所以我走了啊！我想让你解脱，别跟我受罪了，当初我那个状态就不该有女朋友！”
张楚抿着嘴点点头：“对了，咱们以前来这吃饭的时候，你还记得我经常点什么菜吗？”
“回锅腊肉！”
“错，是夫妻肺片！那时候总是我帮你点菜，因为你喜欢吃什么我都能记住，但是我喜欢吃什么你记住了吗？没有，从来没有！”
“我这人马大哈，啥都记不住，记性也差！”吴小波眼睛里多了几丝慌乱。
“你记性不差，歌词每次看两遍就能记住，只是有点自私！”张楚冷笑一声：“所以不要那么高大上，说让我解脱，不愿意让我受罪的话，你就是嫌我累赘！”
“我没有，我……”
张楚打断了吴小波的话，继续说道：“也许离开的时候，你想过不让我受罪，让我解脱，这只是你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做某个决定总得让自己名正言顺，你做到了！”
“我没有心安理得，我后悔了，所以才来找你，想补偿，想给你幸福生活，想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后悔？因为你也发现了自己的自私，感到愧疚，任何冠冕堂皇都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张楚收起咄咄逼人的气势，小声说道：“我差点彻底解脱，吃了安眠药被项飞，就是刚才我叫哥的那个人，他救了我！”
“我不知道会这样，早知道……”
“知道吗？那段昏暗的日子我唯一的支撑就是你，但是你走了，无论理由多么高大上，都不可原谅！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内疚，而且我不是也没有死成吗？不，死成了，原来的张楚已经死了，那个死心塌地跟你笑、跟你哭，跟你一起骂人、打架的小太妹死了！现在你面前的是渡劫重生的新张楚！”
…… 往哪走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