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放,项飞来到董璐跟前,望着那平静如水的面容,心里却起伏不定。
“你说我该不该管这事?白雪挺惨的,工作丢了,男友也跑了,她该多绝望啊?”项飞突然又皱起眉头,狠了狠心:“她惨关咱们什么事,又不是咱们害的,说到底还是她咎由自取,虚荣、贪婪,长成那样还去整容。”
又想起白雪和他分手时的决绝,带着男友在他面前招摇过市,尤其是上一次聚会时的傲慢无礼,项飞果断狠下心来,决定置之不理。
接下来的星期天按部就班地过,隔几个小时按摩一次,收拾卫生,擦洗身体,闲暇时继续写他的小说。
晚上睡梦中,他又梦到了杜新鹏和项强,现实中没有任何交集的他们竟然站在一起。他们肩并肩笑着、哭着,仿佛在哀叹自己的悲惨命运,忽然又歇斯底里地大声呼喊着,咒骂着。
项飞走了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突然变成死后的样子。脸部极度扭曲,布满痛苦、绝望和不甘,他们冲项飞嘶吼着,谩骂着,声音里竟然还充满了委屈,最后慢慢地哭了起来。
声音很杂、很乱,项飞努力听着里面的内容,隐约辨析出这几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帮我们,没有人骂我们?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错了?我们不想死,不想死,但是没有人伸手,没有人!”
项飞猛然惊醒,满头大汗、眼睛里满是恐惧。已经是早晨,他望了望外面行走匆匆的人们,恐惧又加深了一层,心脏像被一只铁手使劲攥着。
他来到董璐跟前,握住她的手,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然后缓缓说道:“对不起丫头,我要去帮白雪,不想她也步杜新鹏、项强的后尘,他们需要这份帮助。”
接着,项飞迅速给董璐收拾了一遍,并和六大娘打电话说明情况,这才急匆匆走出病房。
他没有和白雪打电话,而是和她的同学兼室友通了电话,要到具体地址后直接骑摩托来到她们租住的地方。
这也是一个老旧小区,和项飞租住的地方差不多,花坛里没有花,满是长势凶猛的杂草。甬道上的砖也烂了好多,坑坑洼洼得很不好走,只有大门口的自行车棚好像刚刚修过,上面的石棉瓦还是新的。
她们租住在一楼,得知这个消息,项飞便觉得安心挺多。
敲门,开门的是她的那位同学,项飞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老优、田海他们的朋友,也是白雪的朋友,过来看看她!”
“进来吧!她在里屋,还睡着,我去叫她!”
只见那位同学敲门走进去:“起来吧!有人来看你!”
“谁啊?这时候来看我,看什么啊?看笑话?”里面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别把每个人都想成你,我看这个人挺关心你的,要不然才懒得找到这鬼地方。”
“好,我起来看看是哪位大神前来拯救我!”
过了一会儿,门口便站着一个穿着肥大睡袍,头发散乱、脸上肿胀、眼神冷漠的一个女人,让项飞怎么也和以前的白雪联系不到一起。
看到项飞的那一刻,白雪猛然一惊,立即扶好正在下滑的肩带,笑得很不自然:“你来了?”
“嗯!张放说了你的情况,来看看你,还好吗?”
注意到项飞眉头皱在一起,白雪连忙把门关住:“你等一下,我收拾收拾!”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门又重新打开,穿了另一件衣服,头发也梳理得顺溜了一些:“你再等等,我先洗把脸!”
当白雪走进卫生间,项飞则悄悄走进她的卧室,无视眼前的一切凌乱,他仔细搜索着可疑物品。打开抽屉,他发现里面有各种奇形怪状的药品,外敷内用的都有,其中有两盒叫“佐匹克隆片”!
对于那盒药,项飞觉得很熟悉,仔细想了想,他终于把它和张楚联系在一起。伸手把那两盒药片放进挎包,若无其事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等着白雪洗漱完毕。
很快,她洗漱完走出卫生间,这时的面貌有了很大改观,不管面容上的样子,起码穿着得体、干净清爽。
她坐到沙发上,尽量保持淑女的样子:“你最近好吗?”
“我挺好的,你呢?”这不是废话吗?秃噜出嘴项飞就后悔了:“我是说脸上看得怎么样了?”
“暂时而已,能恢复的,而且现在比前两天消肿了不少,过两个月估计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白雪的神情有些亢奋,把姿态压得很低:“项飞你能借我点钱吗?不多,10万就行,我还有希望整回去的。”
说道最后,白雪的语气近乎祈求,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你原来挺漂亮的,为什么要整容?”
白雪咬着嘴唇,依然微笑着:“人不都追求尽善尽美吗?我下巴有些圆,就想弄得尖一些,后来又发现鼻梁有些低,就垫了一下。这样一弄,又觉得五官不够立体,嘴角、颧骨和眼睛就都做了一遍。没想到一直在追求完美,最后却搞成现在这样。”
“谁说的你下巴圆,鼻梁低,还有五官不够立体?”
“下巴圆很多人都说,我自己也知道,其它的都是整容医院说的,我就越看越别扭!”
“没有人说你原来就很完美吗?”
“有!”
“谁?”
“你!”
项飞一个激灵,尴尬地笑了笑:“我想说你原来就已经很美了,根本不需要整容,大费周章!”
“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下巴动过以后,虽然很多人说漂亮,但是我知道那是场面话。就像买双鞋以后,但凡有人说不好看,都会被冠一顶情商不高的帽子一样。只有落梅姐说了实话,我还给了不该给的脸色,这就是人性的丑陋。”
“你挺明白的,为什么后面还去做?”
“女人爱美不在于把自己打扮得多漂亮,而在于折腾,哪怕折腾得越来越丑。有的女人化妆后不好看,但是她就想化妆;有的女人腿粗不适合穿黑丝袜,但是她就穿出去给人瞧;有的女人烫发之后难看得要死,但是她就顶着那头‘方便面’招摇过市。这就是为什么。”
“你准备以后怎么办?还会继续整容吗?”
白雪眼中瞬间噙泪,带着哭腔:“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真的选择不折腾,去TM的整容,去TM的让我变得更漂亮,去TM的爱美之心。但我还得去,项飞,我还得去一次,起码得让自己能出门,女人没有这张脸活不成!。”
“世界上不全是美女,她们不依然活得挺好吗?”
“我不是她们,我天生丽质,本来就是漂亮的,本来就该被人宠!”白雪开始嘶吼。
“外貌真得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你干嘛要董璐作女朋友?不重要你为什么不去找个丑的?”
项飞突然觉得自己无从反驳。
是啊!爱美是种天性,爱美人好像也没什么错,女人化妆打扮更没什么错,那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项飞把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里面的钱应该够你做恢复手术,别再折腾了,好好找份工作上班,你的人生刚刚开始。你的脸上再出问题,也比董璐的情况好,她还在坚持,你也不应该放弃。”
等项飞消失在门口,白雪回到卧室,看到敞着的抽屉,突然大声哭起来,眼泪像决堤的河水,瞬间溢满凹凸不平的脸庞。 往哪走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