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林初想到自己明天就要阔别生活了十七年之久的地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飞沙城,甚至就要离开沙漠,心中忍不住感慨丛生。
记得以前八九岁还在上学的时候,他问先生,雪是什么,先生说:“雪是白色的沙子,但是雪是冰冷的,沙子的炎热的。”
林初又问:“为什么冰冷啊?难道有雪的地方没有太阳么?”
先生想了想,说道:“太阳看到雪片洁白无瑕,就不忍心打搅它们,所以自己躲在云朵身后,只是悄悄的看着。”
他从未见过雪,甚至连雨都没有,除了在梦中。
林初异常亢奋,又激动、又兴奋、又有些担忧,担忧即将到来的未知。
他整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林初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片纯净的世界,周围什么其他颜色都没有,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他站在地上,四面八方一模一样,太阳没有太阳,分不清东西南北,甚至都无法辨别前后左右。
“这,这是雪么?”他弯下腰,试图抓一起把‘雪’来,但却什么都没有。
原来这不是雪,是‘无’。
什么都没有。
连色彩都没有。
也感觉不到它们的质感。
等一下,这是地上么?这究竟是前面?或者是上方?
林初漂浮在空中,身体忽而旋转,忽而翻转。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面前到底是不是前面,总之,四面八方,所有的地方,都一样。
远处出现一个黑点,由小渐大,到了不太远处,林初才看清他是个人。
但这人身穿白色的衣服,白色的裤子,白色的靴子,肌肤也很白,竟连头发,都是白的。
只是不知,这么白的一个人,为什么在远处会呈现出‘黑点’?
他的脸也很白,林初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林初甚至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见到那个比周围空间色泽稍微深那么一点点的人,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最亲近的人。”
他一愣,呆了半晌,又问道:“那,那我又是谁?”
“你是一个活了很久的人。”
“活了很久...很久是多久?”
那个全身洁白的人说:“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们很久没见了。”说着,那张无丝毫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些...激动:“但是,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
林初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少城主,少城主,您起床了么?”
他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谁啊,这才说明时辰,我再睡一会儿。”他昨晚太兴奋了,快要天亮的时候才睡着,而且连精神世界都还没进去呢,说明还处于半睡半醒的时候,就被叫醒了。
“城主大人传话,说找您。”
林初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他刚才太困了,以致于有那么一瞬间,都忘记了自己即将要离开飞沙城。
他连忙穿好衣物,来到前厅。只见城主已经坐在太师椅上,双目斜视,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亲。”
城主听到他的叫喊,才回过神来:“你来了,怎么今天起这么迟?我听他们说你每天都起床很早的,是不是昨晚有些害怕,睡不着?”
此时已经巳时三刻,林初点点头。城主继续说道:“初儿,此次前往东方,到达古老城之前,为父找了两个高阶剑士一路护你周全。”说完拍拍手,门外走进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城主说:“去叫他们二人来吧。”
那小厮听命出去,不大会工夫又回来,身后跟了两个中年男子。这二人一个奇高无比,比林初要高了足足有三个头不止,另一个却十分矮小,身形则只有十二三岁的孩童大小,本来世上体型娇小的男子也有,只是偏偏和极其瘦高的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那高个男子头上脸上一根毛发也无,连眉毛也毫无半根,便如同是个皮球一般,而另一个正好相反,毛发浓密,满脸虬髯,眉毛几乎垂到了颧骨处,二人一左一右并排而来,显得十分滑稽。
他们进来只微微朝城主颔首,便径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对林初竟如同视而不见。
城主对林初说:“你要去古老城亲家那里,为父身为一城之主,没有时间离开这飞沙城,因此委托这二位前辈便一路护送于你,把你平安的送到古老城中。”
林初假装问道:“是,父亲,他们可还跟随孩儿,一直待到一同回来么?”
城主微笑道:“你回来的时候,亲家公自会安排人送你,难道会亏待了他的乘龙快婿不成?他二人只管护送,你到了古老城后,他们便会返回来。”
林初虽明知是说给那二位供奉听的,听见“乘龙快婿”四个字,仍是有些窘迫。
吃了早饭,城主命人取过几个大包裹来,对他说道:“你这一去,应该一月左右,就可到达古老城,这里面都是些干粮和水,你把它们放在骆驼上,应该够你们用一月的了。骆驼就在府门外,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就会看见。”
林初听着城主这番嘱咐,心中有些酸楚,他假装喝茶,举起杯子来,乘机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但城主与他既早已想通,兼二人都是生性较为豁达之人,当下也不矫情,城主便说:“天儿不早了,你们启程吧,我上午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送你了。”说完,转身背对着林初,摆了摆手。
从谷登门出去的时候,林初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离开这生活了十七年之久的地方。
城墙已经受到了黄沙的腐蚀。此时没有一丝风沙,天是蓝的,地是黄的,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
旋风到处都是,一股一股、一阵一阵,把黄沙卷的老高,打着转在沙漠中来回飞驰。
林初回头,已经完全看不见城墙,它们消失在了黄沙组成的幕布之后,此时正值盛夏,沙漠中比平常更为热浪袭人,热气仿佛燃烧着的无色熊熊火焰,眼前的景象由于它们的侵袭,已经有了些许扭曲变形。 元斗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