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闻不问走了之后,林初摊开手中的地图,虽然损失了一件异宝,但他仍掩饰不住心头激动之色。
把它整个打开,铺在茶几上。只见这张图纸折叠的时候没觉得奇特,但一旦张开的时候,上面却高低起伏,由于时日久了,透出些许焦黄之色。
其上翰墨丹青,如同一幅泼墨山水图,纵横斜倚,只寥寥数笔,便勾勒出惟妙惟肖的画面。不仅如此,有的地方稍稍凸起,便似山峰一般,只是不甚明显,无声道出了哪里是山峰,哪里有山谷。
林初凝神观看这张地图,纸上最左下角用淡黄色笔墨绘出了一个矩阵样子的方形。内中又用黑笔点出了密密麻麻许多的黑点,旁边用细笔淡淡的写了三个纤细的字:‘银素镇’。
林初曾经听雄狮佣兵团的贾团长说起过这银素镇,它依偎在银素山脉脚下,东、北两个方向上全都是高耸入云的峭壁,绝对无法攀登而上,只有中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迂回盘桓,方能进到银素山脉中。
银素镇位于古老城东方几千里的地方,一年之中倒有十个月在下雪,剩下两个月也是寒风刺骨,只有附近居住的猎户和原住民在镇中定居。
在图纸的最右侧,有一个用大拇指粗细的刷子刷出的横道,呈灰白之色,上面写着几个细小的字‘银漫山谷,’这四个字下方又用朱红色的笔墨写道:冰冷刺骨,寒风如刀,慎入、慎入,比之上面四个字还要细小。林初心想:这‘不闻不问’前辈定是尚未进入此谷,就被凛冽寒风给逼退,因此在纸上用朱红色的细笔写出慎入几字,连他老人家都说这里危险,我该如何进入那里?林初适才刚刚见过他神出鬼没的身法,想不到连他都说‘慎入慎入’,其中当真危险。但随即又想那‘千年玄冰’也未必就在谷内,说不定不用进入便可得到,因此也并不多加忧虑。
他又仔细看了看其他地方,除了山脊峭壁之外,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便又想:“这图纸的事情是否先去告诉父亲,但若说出,父亲定会追问其来历,到时脑中秘密便隐瞒不住。”
正自踌躇,手中便把图纸折叠起来,却见只折叠了一次的图纸,从纸张背面隐约显现出一个张牙舞爪的脸来,林初心中一凛,再此把它张开,但见一片雪山景色,哪里有什么脸的轮廓?
他心想:自己大早上便被突如其来的床边人惊着了,看来着实吓得不轻,也就没多加理会。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林三的声音:“少城主,少城主,城主大人让您去前厅一趟。”
林初来到厅前,只见屋内上首处桌子上摆了一圈八只蜡烛,蜡烛旁搁着一把不到半尺长的镌刻刀,刀片只有手指指甲大小,城主正坐在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见林初来了之后,说:“初儿,我今天真好得空,亲自来教你这实战技巧。”林初还未答话,只见他右手拿起桌子上那把精细的小刀,左手捏住一盏茶杯的边缘,向上一翻,茶杯便在空中不停的翻转。
城主陡然间右臂震动,发出淡黄色的光芒,隐隐伴随有轻微的雷鸣声,接着只见他臂膀轻抖了一下,蜡烛便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直至碎成了几十片。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父亲动武,心中惊骇异常。只听城主说道:“刚才我右臂向左切一下,向右挥一刀,交叉往复,总共劈砍了九次。”
“九次?但是我刚才见您的胳膊只是虚晃了一下,怎么就劈出了九刀?”
城主说道:“你眼下才刚开始学习剑术,自然看不到我出手,不过我刚才虽然在右手上施加了斗气,但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林初说:“刚才那淡黄色的光芒便是斗气么?孩儿倒是第一次见到。”
“对,天下间的斗气千变万化,一千个使斗气的,便有千种不同的斗气。咱们家这套,是用来凝练速度的,它可以减轻重量,但实质不变,因此最适合使用鬼头刀、重剑、板斧之类的重物,此类器物到了咱们手中,其沉重迟钝的劣势便烟消云散,重剑犹如柳叶剑,板斧便似峨眉刺,因此在兵刃上就占了极大的便宜,和人动起手来自然胜算就会高出很多。”
城主继续说道:“有我亲自教你,再加上你每日的反复练习,最多三个月,便可以凝练出斗气。”
林初一听,心中又是大惊,思忖道:“我先是有高人亲自指点,有历经一百五十日‘淬炼神水’的洗涤,再加上独有的精神世界,已经比之普通的魔法师在修炼速度上要快了许多,何止事半功倍,都十倍不止,但是一年多时间,还仍然只是初级魔法师,想不到如若修炼武技,不出仨月便可凝练斗气,成为中级剑士,怪不得世间有那么多的剑士。”
其实林初不知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轻巧容易的事情人人可做,复杂深奥的技巧却少人掌握,但众人皆可做的事情,很难在其中脱颖而出,只有极少人会的才能够有所成就。
林初正自感慨,城主大踏步入走入院中,他连忙跟着出去。到了一株垂柳旁,城主说:“初儿,去拿一跟蜡烛过来。”林初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拿了两只,给了城主一只,自己留了一只,以做备用。
但见城主手中拿着一只木棍,约有三尺来长,婴儿小指粗细,在上下挥舞着,林初一见到这幅场景,心中好笑,便说:“父亲,您这是在干什么,求雨么?”城主瞪了他一眼,陡然间,这根‘木棍’弯曲,另一头垂到了地上,林初这才看到,原来这竟是一株柳条。
柳条极为柔软,莫说婴儿小指粗细,便是有扫把那样,三尺来长也绝不会如此直立,必然是城主用斗气使它伸直。
林初一时想不明白这有何作用,更不知要蜡烛干什么。城主把蜡烛点着,一缕笔直的青烟凫凫升起,他拿着柳条,不住地烟丝上面快速来回摆动,青烟受到枝条摆动所扰,却仍是笔直的,一点消散的迹象都没有。
只见城主右手黄光陡然大盛,那缕烟丝便改变方向,顺着木条作缠绕状,不到片刻工夫,木条上从一头到他手臂处便缠绕了一圈又一起的烟丝,紧紧的贴在上面。
林初心中震撼异常,说:“父亲,这,这是为什么?为何这烟不会消散?”
城主说:“为父这斗气可以把物体变得无比轻盈,这根竹条本来就无比轻柔,在我的斗气施加下,更是如若无物,便和这空气一样轻了,因此上才能不用垂而向下。至于这青烟绕梁,更是为父后来自创的,本来斗气只有从体内迸发,作用于身体接触的器械,但是为父可以把它稍加延伸出去,使得这根柳条上也沾有少量的斗气,而其上面的青烟便在斗气施加下,如同铁砂,牢牢地附在了树枝上面,便如你看到的这样。”
林初说:“这些都是咱们家斗气的功效么?您刚才不是说它可以把事物变得轻盈,怎么这青烟反而似铁砂一般沉重?”
“不,严格准确的说,是把斗气附加于任何所接触的物事之上,改变它的重量,到了为父这个境界,已经可以把千斤之物视若草芥,自然也可把鸿毛轻羽当成庞大重物,轻盈沉重,全屏心意。”
林初问道:“父亲,达到几阶剑士的境界才可以向您这样,能够把斗气施加于外物上面?”
城主说:“这门功夫是我自创的,只是一门技巧,有斗气即可,但是你不到中级剑士的水平,体内毫无斗气,自是言之过早。”
林初点点头,霎时间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的努力,似乎都只是一个笑话,不由得心中又是兴奋、又有些嗟叹。
“咱们家斗气的法门,讲究以力静气,不需要旁人那样,通过每日不间断的刺激身上肌肉,只要不断熟练的使用器械,做到熟能生巧,不能一味的依靠蛮力‘飘风不过夜,暴雨不朝夕’,任何依靠蛮力所使出的斗气也好,武技也罢,很快便会油尽灯枯。换而言之,咱们这一门,修炼的是技巧,而非爆发力,但若产生斗气后,便可弥补力量不足的缺点。这就是为何你贾叔叔看起来就身强力壮,而我看起来如书生一般。”
林初恍然大悟,心道:“原来父亲修炼的斗气法门确实非常的低调,旁人从身材样貌上,绝对看不出他长久的修炼斗气,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
城主又说道:“从今往后,你只需每日练习用这把刀,切断一根蜡烛,切至一百片,便算是小成,到三百片,就可以凝练出斗气了。”说罢把斗气的修炼总纲告诉林初,“。上至泥丸宫,下到涌泉穴,周身及百骸,俱汇于脐下三寸处,称之为丹田气海......咱们家这门斗气的要旨便在‘熟能生巧’四个字上,孰能生巧,巧则化气。”说完总诀之后,又说道:“这片口诀你要牢记,每日照它修行一遍,不然就算你能把蜡烛切成上千段,也凝练不出斗气。”
林初听了之后,暗自寻思:“怎么这斗气的气门也在身体之中,倒是与魔法有些许相似,一个位于全身各处,一个位于什么丹田气海,脐下三寸,便是在小腹处。”用手指轻触小腹一下,说:“是这里么,父亲。”
“不错,你每天在修习之后,身体疲累的时候,便把这股疲惫劲头注入丹田气海之中,每天一百根蜡烛,不出三月,丹田气海内必定生出斗气。”
说罢拍了拍手,一个下人过来,说道:“城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去置办些蜡烛来,要二十箱。”
“是。”等下人走后,城主说:“等三个月之后,为父还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眼下不便跟你说,以免影响你修习。”
林初想:修炼应该循序渐进,虽说刚开始每根蜡烛只需切成十片即可,但拿一把小小的镌刻刀,自己也未必就能够办到,不如到集市上买几把大一点的刀,从大到小,由少至多。
其实城主早就想到此节,但未曾知道林初这些天也半分身体体魄也没有练习,否则他自己最初修习斗气的时候,便是从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开始,渐渐由利至钝,最终方才有今天的境界。
林初孤身一人来到集市上,这片集市叫做‘隐贤集’,是城中最大的集市,所有从金银首饰之类的细小饰物,到衣柜壁橱之类的大件物品,这里应有尽有。
他正在找寻杂货铺,碰巧路过上次购买晶石的摊位,猜测是否还会有原石没有被别人发觉买走,立马来到摊位前。
那人一见有人光顾,立马笑脸相迎说道:“这位客官,我这里应有尽有,四系晶石,珠宝翡翠,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林初问他:“你的元素晶石还有么?”
“您来的太巧了,我刚好新进了一批货,昨天打烊的时候刚到。”说着从摊位下方端上来一个大红木箱,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一阶晶石。
林初翻来翻去,并未找到有什么不同的东西,便摇了摇头,说道:“你这里只有这点东西么?还有没有其他的?”
那人一听,只当是来了大主顾,要许多晶石,忙道:“有有有,客官,您请跟我来,阿福,你过来看着外面的摊位。”
“是。”说着从后面店铺中走出来。那小贩模样的人说:“客官,里面请。”
只见这家店离了摊位足有一丈来远,想不到竟是一家。林初抬头看见店铺上方一个巨大的匾额,用楠木制作,四周镶满金丝,上面用银线绣着四个大字‘珠光宝玉’,匾额金头银面,光是它便价值不菲。林初跟着他走入店中,只见四周摆了十四张长桌,每一边四张,只有靠门一处在门框左右两侧各只摆了一张。
大门朝南,在屋内北边一侧的四张桌子上,尽皆是些元素晶石,这些晶石虽然与外面的一样,但是明显刚刚擦拭过。林初心想:“这老儿蒙人,这里面的才是刚新进的,外面都是以前剩下的,只是不知道他从哪里进来这许多晶石。”
原来这家‘珠光宝玉’是王城内数一数二的珠宝店,在全大陆各个大一点的城市中都开有分店,在十几年前来到了这飞沙城中。起初只卖珠宝首饰,但前几天飞沙城内晶石大涨价,他们便看上了这块营生,做起晶石生意来。且与商会合作,便有着数不尽的进货渠道,因此隐隐成为了飞沙城最大的晶石供货商,只是这家店的掌柜喜好吆喝,便在店口支起了一张摊位。他们与商会按照之前规定的,商会除了从珠宝店那里赚取差价之外,所卖出晶石的利润,还要五五分成。
林初看上桌面上摆着的晶石闪闪发光,但却并没有哪一个发出的光是湛蓝色的,心中微觉失望,店掌柜多年经营,早能通过察言观色已熟知顾客的心中所想,他一见林初似有失望之色,连忙说:“客官,这些还不够么?”
谁知林初说道:“你这里有没有那种混淆于晶石之内,但是却是湛蓝色的石头?”
掌柜的一听此言,才想起来林初是上次那个‘高价’买走他认为毫无用处的石头的人,又看到林初穿着锦衣玉帛,想来是城主哪家大富人家的公子,更加不敢怠慢,便说道:“有倒是有,但是......”
林初一听他说‘有’,心中一凛,万想不到自己随口一问,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立马神色激动的说:“真的吗?在哪里?”
桌子后面墙上,全身壁橱样式的小隔间,掌柜的从其中一间里找出了一块湛蓝色的原石,林初强忍心中激动,说道:“这块石头什么价钱?”
店掌柜不知一块小小的会发光的石头有什么过人之处,又不是元素晶石,但见林初对其一副狂热脸色,忍不住心中嘀咕:“难道这还是件宝贝不成?”脸现为难之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便想问林初这究竟是什么宝贝,但此话若说出口,不仅显得自己见识不足,更不可能会得到真实答案。一个珠宝店掌柜若是不识得宝物,恐怕不仅会贻笑大方,让旁人知道了,对自己店铺的生意也会有影响,因此只好绕着弯说道:“本来么,此物鲜有人问及,送给老兄也无妨,但是我们;珠光宝玉”开张迎客,不能开了这先河,做赔本的买卖,要不您看它值几个钱,就给几个钱吧。”
林初说:“就和上次一样吧,二百银子。”
林初拿了原石之后,喜滋滋的放入口袋,买了几把刀具便返回了府中。
掌柜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是在问伙计,还是在自言自语:“那石头究竟是个什么宝贝,难道那小子真的买来只是用作讨女娃娃欢心?”想来想去也不得其解,摇了摇头,继续吆喝去了。 元斗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