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向来对这身外之物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七彩琉璃盏’实在是太过于精美,此刻他内心暗自盼望之前那件普通的琉璃盏能够获得‘不闻不问’的青睐,这样自己就可不必用这件秀美绝伦的盏来换那副地图。
他把这件琉璃盏也放在书柜上,那之前的那件并在一起,二者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光彩夺目,一个晶莹剔透,但先前的比之现在的这个确实逊色了许多。
林初越看越是痴迷,但猛然一想,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七色的琉璃?不知道这七种不同色彩又是怎样形成的?心中大惑不解,越想越是奇怪,琉璃产于细沙之中,质地透明,晶莹透亮,但从未听说过还有其他颜色。他拿了一块帘布,从书柜上方垂落下来,挡在两个琉璃盏的前面,便再次前去详记首饰店里询问。
一路无话,到了店门口,林初只见大门紧闭,像是还没有开张的样子,便过去敲敲门:“店家,店家,有人吗?”,半天无人应答,他心中奇怪道:“已经巳时三刻,其他商铺都已经开门迎客,为何唯独这家店大门紧闭?况且店老板刚刚还才去府内送了物事,怎么会还关着门?”心下正自纳闷,站在原地思忖店掌柜到哪去了的时候,忽听见背后有人叫道:“恁那小子,你站在人家店前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
林初转过头,见是一位女子,生的鹅蛋脸,穿一身青罗黄衫,发髻高盘,约莫二十岁年纪,他语气和缓道:“这位夫人,在下只不过是个顾客,见这家店大门紧闭,敲门又无人应答,便在此沉思,哪里是什么毛贼鼠辈。再者,这光天化日之下,又地处这闹市之内,便真是贼偷,也不敢在此行这龌龊之事。”
“这么说,你是想先来踩点,然后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哼,一看就不像好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林初初次听说这‘踩点’之类的言辞,便好奇道:“什么是踩点?”话一出口,听见后半句话,才算是明白了,饶是林初心性再好,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禁生气,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我都说了我只是来买东西的顾客,再说,我怎么就不像好人了?难道好人恶人是写在脸上的?”
那女子说:“怎么了,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还沉思,沉思什么,沉思怎么趁没人行窃吧?”林初见她说话蛮不讲理,他二人大声说话又引来了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在不远处指指点点,他心里想“自己堂堂男子汉,难道要学泼妇一般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和人争吵?”便索性不理她,起身欲朝巷外走去。
谁知那女子见他像是要溜走,大声向旁边说道:“快来人啊,抓小偷啦,抓小偷啦...”
虽然时候尚早,街上又大都是些女流之辈,但这里地处闹市,已经有了不少来来往往观玩的人,大家趁着人多势众,都纷纷围了上来,交头接耳对林初指指点点。
他见这阵势,气极反笑,心道自己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么,怎么碰上这么一个姑奶奶。眼见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总不能就此跑掉,那岂不是有理也成无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便说:“这位夫人,你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不讲理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女子见林初脸露笑容,语气颇有服软的意思,洋洋得意道:“我不想怎么样,本来嘛,你这充其量也就是个偷窃未遂,被我抓了个现行,乖乖认个错就好了,但你还不思悔改,妄图巧言诡辩逃脱罪责,所以嘛,我就给你点颜色尝尝,叫你这贼偷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林初见她作妇人打扮,发髻盘起,却说出‘本姑娘’这未出阁的女子才说的话来,心想这人说话疯疯癫癫,行事也颠三倒四,莫非是个疯子不成?
正在这时,巡街的士卒看到这里许多人围了个圈子,还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大声嚷嚷,就走来看看,正巧听到那女子说‘偷窃未遂’等言语,连忙拨开人群,进到圈内。大声喊道:“哪里有偷窃的人?给我抓起来!”
这是,士兵其中一人认识林初是城主的公子,急忙说道:“少城主。”
这下众人彻底傻眼了,才知道眼前的少年并非是行窃的人,那女子更是无地自容,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名认出林初的士兵对那女子说道:“这位是城主大人的公子,怎么会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你这小娘子,眼睛瞎了不成?”
那女子本来正自窘迫,听说此话,胸中突生一股怒气,说道:“哼,城主的公子怎么了?城主的公子就可以偷东西了?”
那士兵正待反驳,林初朝他摆了摆手,对那女子说道:“这位夫人,在下刚才只不过是敲了敲门,你又为何会说出‘行窃’之类的话来?”
那女子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忒也莽撞,但她自小脾气倔强,凡事都争强好胜,此时话已说出口,若要承认自己“以貌取人”那是万万不可能,只得硬着头皮说:“我看你...鬼鬼祟祟站在人家店门前,一副贼头...一副在思索的样子,可不是在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开始行窃么。”说到了这里,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又说:“对,那你见店铺关张还不离开,站在门口想什么?恐怕无论谁来,都要把你当成是...当成是...”她此刻已知林初身份,这‘小偷’却也不敢再说出口来。
林初心中无奈,自己虽然向来不介意自己的外貌长相,但是被人说成是‘贼头贼脑’这还是头一次,却也不禁感慨。
那群士兵中间有一位百夫长,他知道门阶上站立之人是城主的公子后,只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又转头问那女子:“你是什么人?”那女子说:“回大人,民女是这间详记首饰店掌柜的闺女。”此话一出,林初才知道她为何这样为难自己,原来把自己当成了意欲偷盗她家的人,难怪会有此误会。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围观的人见没有什么热闹可瞧,就各自散去,那几名士兵也继续去巡逻去了,只剩下了林初和那女子。林初正待离开,刚转过身,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对,对不起。”声音细若蚊声,若不是此刻人群散去,场中安静,只怕都不一定听得见。
林初又转回来,见那女子脑袋撇向一旁,但脸上窘迫之意犹在,满脸通红,心想这件事虽是一场误会,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但堂堂男子总不能让女子给自己道歉,心下却也不好意思,说道:“不打紧,既是误会一场,也跟夫人无关,是在下...在下”想说‘是在下的样貌可疑’,但这话还没说出口,总觉得有些别扭,只得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那女子问道:“公子是来找我父亲的吗?”
“是的,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一问令尊大人。对了,为何这个时间,贵店都没有开门?”
那女子一听此话,脸上突现怒容,说道:“哼,还能去哪?一定又是去赌馆赌钱去了。”想来掌柜平日手中一有了闲钱,就回去赌馆把钱挥霍一空。林初不禁心想“看起来那掌柜的不像是好赌之徒,真是人不可貌相。”一想起‘貌相’这个词儿来,又突然想起来刚才误会的原因,又问道:“对了,夫人刚才说,说在下贼头贼脑,不知是夫人见父亲赌钱心中有气说出的气话,还是说在下真的那么不堪入目?”
女子一听,脸上‘唰’的一声变得通红,也不知是还在生气,还是尴尬,支支吾吾半晌才道:“这个,这个,我见公子老是朝店内张望,才想你定然不是个好人,因此才那样说的,公子请别介意,总之,是我不对...”
林初一听此话,才知道原来她确实是在生父亲的气,迁怒与己,才说出如此话语,心情不知为何变得稍微舒畅了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又问道:“既然如此,夫人怎知道令尊是去赌钱去了?能否告诉在下令尊所在的地方在何处,在下确有要事相询。”
“还能去哪?一大早不到辰时便离家不知道干嘛去了,平日开门做买卖从未见他如此早过,只有赌钱才会让他起个大早。”林初心想“怪不得昨天自己见到这里门可罗雀,都没什么人光顾,恐怕是都知道这店掌柜劣迹斑斑,不愿跟他打交道。”只是一时还没想到为何这样一间看似普通的店铺,竟会有这许多宝贝。
林初心中又道,“你不知道其实你父亲起那么早是去给我送东西去了,但却不知道为何此时还没回来。”
只听那女子好奇道:“你要问我父亲什么?”林初心中犹豫,眼前虽是这件首饰店掌柜之女,但此事事关重大,结合这‘七彩琉璃盏’平日藏匿的地方来看,即使是亲生闺女也未必知道此物,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只好旁敲侧击的说道:“你知道店内有琉璃盏吗?”“琉璃盏?不瞒公子,店内都是些女子用的珠宝首饰,有几个古董花瓶,都是用来自己装饰的,却不曾有什么琉璃盏。”
林初心想你果然不知道,他想自己也不便掺和别人的家事,既然她父亲都没跟她说,自己又何必开口?便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这样,在下告辞,请夫人保重。” 元斗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