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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英雄末路

新纪元1912 无语的命运 8684 2021-03-28 10:34

  居仁堂的气候,在这初冬的第一场雪下来之后,自然的又冷了许多。.草坪是白皑皑的,房顶是白皑皑的,黎明时的一场大雾把高高下下的树木也披上一层白纱;北方吹来的风,挂着哨响朝窗缝里钻,过去的几个星期中,似乎沉寂了许多。

  大总统病了,虽说这勉强算是一个机密,可在京中这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从进了七月起,大总统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一开始,袁世凯虽说有病了,虽然吃着中yào,却还是相楼办公和会客,直到进了九月之后,随着病情日益加重,才不再下楼,但是他在楼上卧室里,仍旧下huáng坐着看公文,有的时候还会接见一些重要的来课,这种情况延续到十月,病情却进一步加重了,才不能下huáng,也不再办公。

  从那一天起总统府的事物,方才由总统府秘书长处理,而在过去的几天之中,他的病得最重的时候,不过只是这两天的功夫。

  连日来饱受病痛折磨的袁世凯,昨夜又是不曾合眼。他不想思索什么事了,但他脑际聚积的事多得令他尾打不掉;他究竟又思索了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什么事也没有思索成功。

  就在昨天,三儿媳fu偷偷割了tún部的一块肉,熬成了一小碗汤,送给他喝。袁世凯却警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推开那碗汤,连声说:

  “不喝,不喝”

  袁氏家族有割肉疗疾的传统,一门数代都有为亲人割肉疗疾者挺身而出。袁世凯的叔父辈中,叔祖袁登三曾为母亲割股疗疾;父辈中,生父袁保中生病,生母刘氏曾割肉疗疾;四堂叔袁保龄的侧室刘氏十堂叔袁保颐的妻子白氏,都曾为丈夫割股疗疾;他的二姐,那个一辈子守活寡的袁让,为了治好母亲牛氏的病。也曾经剁下一节手指放进中yào里煲汤。

  虽说那是儿媳fu的孝心,可袁世凯却不愿意喝那肉汤,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一夜未能入睡。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黎明时,风紧了;风裹着雪粒,打得门窗“吵啦啦”响。可是躺在huáng上的袁世凯思绪更乱了,到底在想着什么这恐怕只有袁世凯自己才知道,或许是在huáng上躺了太长时间,ren着胯腹间的剧痛,袁世凯强撑着身体站起身来。然后轻轻地推开门,走到长廊上,想透透空气,舒舒胸闷。可是,当他刚伸出头来,那呼啸着的北风,竟像一把刀子刺向他的脑门,他陡然打了个寒颤。头也觉得晕了一下。

  “大总统”

  门旁的侍从连忙过去扶着袁世凯,将其扶进屋同时关上门。不过是数十秒的功夫,袁克定袁克文两人便从侍从那里得到了消息。

  在运的几天之中的。为袁世凯的病情,为治疗方案,他们两人一直都在争执着,其大儿子袁克定主张用西医,通过动手术治病。二儿子袁克文则竭力反对用西医,主张用中医,再加上袁世凯从来不相信西医,所以双方便相持不下。

  而现在,从侍从那里得知父亲的病情更重了,原本应该前往天津。以随军远征的袁克定看着二弟弟,猛的站起身,看着袁克文说道。

  “就这么定了,请西医”

  做为长子,袁克定恼怒时倒是显出了几分兄长之威来,看着兄长。袁克定却是吱声说道。

  “那,至少也要请一个中医吧”

  原本的,两人争持不下的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袁世凯要求保密,对他的身体状况加以保密,他怕因自己的身体引起什么乱子,自然的,袁世凯也不想从总统府外请什么医生,可现在袁克定却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最紧要的是他爹的身体。

  “就这么着吧”

  点下头,袁克定倒是没有反对,还反对什么呢

  几个钟头后,法国医生卜希尔和中医萧龙友被请入总统府,负责给袁世凯治疗,诊断为尿毒症,而此时,因为耽误了治疗,袁世凯的尿毒渐渐在全身蔓延开来,对此所有中医都已经束手无策了。

  卜希尔,这位袁克定请来法国医生在为袁世凯作了一番诊治之后,在走出大总统的卧室后,看着迎上来的袁克定轻轻的摇了摇头,他这一摇头,只让袁克定的脸色一白,顿时只觉一阵晕眩。

  “卜希尔医生,怎怎么样”

  面色煞白的袁克定的语间尽是恐惧之意,如果爹不行了,那他

  看着这位大公子,卜希尔医生思索片刻后说道。

  “现在,大总统的病情已经耽误不得了,在这里已经没有办法治疗,需要住院动手术”

  去医院做手术

  卜希尔的话只让袁克定一愣,去医院,爹有可能去医院吗

  “不去,不能去”

  摇着头,袁世凯的语气显得很是肯定。

  “爹,可你的身体”

  “不去,就是死在这,也不能去”

  不能去

  面对儿子的劝说死活不肯到医院去的袁世凯这会却是非常清楚,一但他到了医院,他的这病情也就等于宣扬了出去,现在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他死了,等着他这会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啊。

  更何况陆军总院,那是李致远的地盘,京城的那几家大医院,可不也都是李致远的地盘,到了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克定,你,你去告诉梁秘长,让,让他通知李致远,现在,现在就去天津,远,远征军,是时候出征了让他明天就去,最迟明天下午”

  稍加思索,袁世凯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爹”

  袁克定却是不明白,为什么爹在病重的时候,还在想着那李致远,他,他这是要gan什么可是对于袁克定来说,他却没有闲情逸致考虑那么多,现在,没有什么比他爹的病情更重要的了。

  半个钟头后。梁士诒来到居仁堂二楼,对于袁世凯虽说有一些不满,可对他的心中却同样有很深的知遇之感,而在此时。大总统病重的时候,每天,也就只有他这位秘书长能够进入大总统的卧室。

  在得知大总统的病情之后,梁士诒的心绪显得沉重,他不过只是一进屋,袁世凯便有些急切的问道。

  “传出了他答应了吗”

  “嗯”

  站在huáng边,梁士诒对卧在病榻上的说:

  “大总统不必为此而忧郁。此事想来,李致远也会明白大总统的一番苦心”

  一番苦心,在被人知会大总统的命令时,梁士诒的心下却是微微诧异,而现在,在得知大总统的病情之后,他却明白了大总统的这一番苦心。

  梁士诒的回答让袁世凯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凄笑:

  “现在,这京城。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我咽气,你这还看不出”

  听大总统这么一说,梁士诒连忙说道:

  “大总统。您这些年忠心为国,可是有目共睹的,那些人,不过就是”

  虽说嘴上这么安慰着大总统,可是梁士诒对国内外政治局势较为清楚,他比别人看得透一点,甚至比眼前的这位大总统看的通透一点:

  “不过就是野心勃勃之人罢了,他们那里知道国事,有的只是私心罢了,那里像大总统这样公而无私。”

  如果换做平常。或许梁士诒不会这么说,可是现在他却是知道,最后,大总统总算是做了一件公而无私之事,让李致远这个时候去天津,可以省掉许多麻烦之事。尽管,仍然难免还有一些私心,可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了。

  听着梁士诒的话,袁世凯却是虚弱的摇摇头,声息微弱地ha话道:

  “燕荪,其实,这件事里头,我的私心比谁都大,现在好了,这戏台子估计我是站不住了。戏台只有一个,他们要上台,你就得下台。有错是错,没有错也是错。这中国的戏叩,可能还正在敲开场锣哩”

  说罢,闭住双眼,一脸的枯槁阴黑。

  “戏台”,

  大总统的比喻,只让梁士诒心里一惊,看来,现在这一场病后,大总统的确是大不相同了。

  看到父亲这副模样,袁克定的心里涌出一丝恐惧来。他强打jing神安慰道:

  “爹,这中国的事情离了您可是办不了的,他们想唱这个戏台,也得有那个本意不是爹,您去医院做手术,犯不着现在与他们计较,等您的身体好了”

  在心下微叹一声,袁世凯睁开眼睛来对儿子说:

  “克定,你不明白,若是“

  若是我再能活十年,不,那怕五年的话,这国家没准也就强大了,那些个人也给收拾个差不子,即便是这大总统之位不能留给克定,可是至少能留下一下稳定的国局,不论是谁当这大总统,这国家总不至衰败下去,可现在

  “好了,你退出去吧”

  心下忧着,袁世凯示意袁克定退出去。此时袁世凯似乎已意识到自己病情的严重,话停了一会,他又对梁士诒吩咐道:

  “李致远,让他“

  原本想在李子诚离开前见上他一面,可话到嘴边,袁世凯还是吞了回来,随后又对梁士诒说道。

  “这些年,多亏大家提携,才有项城今日,不知多少老朋友,怕是今生今世怕不能见面了。”

  “大总统,别胡思乱想了,您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好好保养身体,老朋友见面时,才有jing力说话哩”

  虽如此劝慰着,但梁士诒心里对大总统现在的病况着实担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正是如此吧。

  “老朋友相见”

  摇着头,袁世凯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种绝望。

  “怕是没机会了”

  “大总统,你这些年来办事不易”

  这会梁士诒却没有直接去劝大总统,而是直接把话题错开去。

  “你这话是真的知心之言。”

  感叹道,袁世凯看着梁士诒说道。

  “病榻上,我曾经把自己自旅朝以来这三十二年间所作所为,作了细细的回顾,发现除开在彰德期间还略有点闲暇外,在朝鲜,在小站在山东在朝野这三十多年里竟无一刻安宁。不只是忙,更是累,形累尚次之,心累更令人痛苦。几乎有每日都在荆天棘地间行走似的感觉。”

  此时,在道出这番话时,袁世凯的语气中却带着一种英雄末路的感叹。

  “是啊”

  浅浅一笑,梁士诒却是感叹的说道。

  “大总统英雄一世,为国ao劳一生,谁人能解。”

  话至此处,梁士诒同情地望着这躺于huáng上的幕主。项城为国事ao劳一生,却无人能解,前清时以其为卖友之人盗国之辈,而国朝却又是以其为夺利之人独裁之夫,无人理会其心中所揣国事,无人能解其谋国之心。

  “多年来,随公在荆棘中走了十几年间,外人损公也好毁公也罢赞公亦可。可却不止你为国办事之心,公之孤独谁人能解。公许多良苦用心不为人所理解,耗尽心血在拚搏。做的许多事,都是别人不能做不想做,或者说不敢做的事,中国能有今日,他人道致远居功甚伟,可”

  这几句话说得袁世凯身上的血热了起来。多少年来,他从来没有听到如此贴心知己的话。这会他很想将双手伸过去,紧紧地抱住这位幕府僚友,但他已没有这个气力了,而在他提到李致远时。袁世凯却是ha话打断他说道。

  “致远,是个人才”

  “是的,致远是人才,可致远能其事,皆因大总统所开之局,当年大总统所做的事。皆非中国传统治国术中所夫的,中国现代之事,皆兴于大总统源于大总统,大总统之功,岂是致远所能想比。”

  这倒不是梁士诒为安慰袁世凯而言,其所言皆为事实,当年把袁视为“改革家”李鸿章的最佳接替者,“袁当然不是大清改革运动之父,但他能让改革持续下去。”,而袁世凯的地方“新政”,无疑是整个清末新政中一个最典型的范例

  早在百日维新期间,光绪帝召见袁世凯,命他提交改革方案,随后袁递上一份13000字的改革建议,分为储才9条理财9条练兵12条交涉4条,主张学习外国变更旧法,并提出具体的变法策略,比如理财9条,包括铸银钱设银行造纸币振商务修铁路开矿藏办邮政造机器饬厘税等。“储才”中的设立馆院,与维新变法所开办的京师大学堂相类似。

  袁世凯虽然提出了一揽子改革计划,但并没有足够的权力来实施。这一切直到十五年前,他一当上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就开始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等方面积极推行地方新政,使直隶地区成为“新政权舆之地,各行省咸派员考察,藉为取法之资”。其推动创立官办官督商办经济机构和新式经济社团,在他的支持下,天津成为整个华北的金融中心和商贸集散中心,大大促进了华北地区现代生产体系的形成。其又在直隶推行地方宪政运动,以日本官治自治相结合为蓝本,可以说是他日中国实施宪政之先声。

  而后来,在入枢后,袁世凯又想把地方宪政运动升级为中央立宪,更加艰难而充满风险,而这正是导致其以足疾为由开缺回籍的诱因之一,若没有袁世凯十余年如一日推动新政,即便是以李致远之能,其又岂能成今日之就

  “这么多年,事,是办了不了,但是大都费力不讨好,有很多人在骂我。”

  话及此,袁世凯非常难得的的神情又显得沮丧起来。看着老幕主先是沮丧,随后却又是面无表情,如一段朽木似的呆痴之态,梁士诒却是为刚才这番直言后悔起来。

  “大总统”

  “没什么”

  打起jing神说,袁世凯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时人说我羞我辱我骂我毁我欺我笑我量我,只显时人眼光之短浅,我袁项城,上不负国家,下不负黎民”

  一番自语之后,袁世凯那张病态的脸上却是浮现些许jing神来,似乎这时他又回复了那个不为外界所动的袁项城来。

  “千秋功罪,自有后人评说。”

  梁士诒勉强安慰道。

  他的话给袁世凯以鼓励,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开朗了许多,他看着梁士诒说道。

  “时人不解我项城之心,他日世人必解项城之意。”

  说到这,袁世凯却掰着指头说道。

  “不过时人之中懂我之人,也就只有一个李致远啊”

  提到曾与李致远多次商谈国事之景,袁世凯脸上现出难得的一丝笑容,无论府院如何暗潮涌动,他李致远都是体会自己苦心的,虽说,他从未像梁士诒说的这么真白,可袁世凯却知道,李致远能看出来,他今日所做正像是当年自己接过中堂之手,以新政继以洋务一般。

  “到底,还有一个人懂我之心啊”。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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