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不知是否是老天的同情,雨点如丝般快速地溅落在乌黑的焦土上,将剩余的火头浇熄了,也为这一片空地带来了生机,新的森林将会在这里出现。
然而在耶律云的心里,这场大火却向他展示了现实,展示了一些以前不能领悟的道理。此时此刻,他知道这个岛上最大的敌人不是妖物,而是人类,只有人类才会产生这巨大的破坏力,也许这些所谓的妖物正是为了抵抗外来的破坏者而出现的。
此刻的耶律云全身被烟熏的一身都是黑色的,之后又被雨浇成了落汤鸡,样子十分狼狈,而且又累又饿又渴,但他没有做任何事,甚至连上船也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被烧毁的树林,脸上有着复杂而异样的表情。
湿润的海风从南边吹来,带来焦味和淡淡地海水腥味,那正是卓文嫣等人逃离的地方。他默默地叹息着,即使像他这么乐天开朗的人,但这个时候也无法展现那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他不愿去斥责自己的同伴,因为站在他们的立场,小岛太可怕了,也因此死了很多水手,这场大火或许可以烧去他们心中的恐惧。其实人类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岛,这里不属于他们。
他站了起来,走向死伤惨重的蛇藤群,他再也没有一丝的担心,而是带着一种愧疚的心情走向了它们。
槐树族族长拦住了他,叹道:“别过去了,它们死伤太多,所剩无几了。”
“你们还要对付它们吗?”
“唉,当然不会,哎,多亏了它们阻止了火势,否则整个岛都要烧光了。”
“能与它们谈谈吗?”
“当然可以,其实它们与我们并没什么不同,此刻又死伤惨重,我想不会再打仗了,这样吧,我先去试试,你先等着。”槐树族族长摇了摇头向蛇藤群走去。
“既然收了小岛的礼物就该为小岛做点事。”耶律云摸了摸肩头的玉斑,觉得自己应该保全小岛的和平和宁静。
此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新的规划,觉得应该把蛇藤和妖花留下,只有他们才能抵挡外来的侵扰。在他新计划中,岛会分成三个圈,最外面的是蛇藤和妖花所组成的防御圈,他们的破坏力可以阻止人类登岛,并用河流将第一圈和第二圈分开,第二圈是正常生态圈,以野兽为主,使他们有生存的空间,而第三层是四国平原,核心则是红山上的湖,这样的规划可以使岛中的植物各有生存空间。
无聊之际,他回头看了看红山的方向,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越过红山,不知道红山以东是什么样子的世界,可惜没有时间去探索一下。
等了一阵,槐树族族长回到他的身边,道:“他们很不高兴,说是有人放火,但他们对我们没有敌意了,而且再也没有实力再对我们的土地有任何异心,现在终于可以和平了,不过他们要我们帮忙追拿放火的人。”
“能让我过去说几句吗?”
“好,你跟我过去。”槐树族族长领着耶律云走到了蛇藤首领的前面。
耶律云问道:“伤亡如何?”
蛇藤首领愤愤不平地道:“剩下的全都在这里了。”
耶律云放眼望去,四周只有大约百余条蛇藤,还有几十朵妖花,不由地长叹了一声,道:“没想到你们会因为救火而放弃进攻,我还以为要打仗呢!没想到却成了同伴。”
“打仗?我们根本没想过要打仗。”
“你们不是准备进攻玉树国吗?”耶律云对这出乎意料的回答感到极度的惊讶。
“我们只是想回到藤人的领土上看一看,并在那里重新建立藤人的国度,没有想到要进攻玉树国。”
“可你们不是派小幻灵藤去挑动玉树国和毒木国打仗吗?”
“我们是挑唆小幻灵藤在玉树国作乱,但我们要的只是收复自己的土地,同时给玉树国一个颜色看看,没想过要彻底消灭玉树国,现在我们收复了土地,更没有理由去攻打玉树国。”
“难道小幻灵藤没有见到你们吗?”
“没有啊!”
耶律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喃喃地道:“原来是我误解了,我以为只是简单的正与邪,没想到这个里的事情这么复杂,幸好没打起来,不然我就成了罪人。”
“反正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们无力反抗,你们想怎么样就来吧。”
耶律云见蛇藤首领居然以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相对,心中感慨,沉声道:“不,我不会让别人再伤害你们,我还有事要拜托你们。”
“哦?什么事?”
“祢希望蛇藤和妖花能继续守护小岛。”耶律云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蛇藤首领听了十分惊讶,但也很高兴,他们虽然没有把自己当成妖物,但它们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的眼中就等于妖物,而耶律云的想法如果实现了,它们将一跃成为了小岛的守护族,在外围阻挡着任何对小岛不利的生物,因此十分赞成耶律云的建议,唯一担心地就是玉树国,花人国和毒木国不肯放过它们。
为了完成自己的布置,耶律云来回奔走,游说玉树,毒木和花人三国加入他的小岛规划,其实他的安排与原来的势力分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将这种关系明朗化,使岛上居民之间的冲突淡化,并能合力守卫小岛。
在他的努力下,会议很快便在山岗上召开了,这得益于他收了镇岛的百草玉,令他在岛上享有了极高的声望。对于耶律云的提意,三国都一致赞成,在会议,耶律云再次讲述了他的计划所能带来的好处。当然,最主要的一条便是要化解过去的旧怨,这一点经过了大火,人们也见到“妖物们”奋力的拯救森林,所以恩怨都因而化去了,留下的只有感激,因此谈判之事自然水到渠成,没有任何异议。
眼见小岛将会在自己的安排下恢复宁静,耶律云感到很高兴,就像是安顿了自己的家园一样,有着无比的满足感。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上路了,唯一令他不放心的只有小幻灵藤。
“我要走了,希望下次回来能看到小岛欣欣向荣的景象。”耶律云通过小岛居民特殊的传递方式把告别的言语传到所有居民的心里。对于耶律云的努力,居民们是有目共睹的,因而十分感激这个异地飘来的人类,即使他们对于其他的人类有着难以忘记的不满和怨恨。
“小云,你以后就是小岛的朋友,希望你多回来看看。”
依依惜别之后,耶律云骑着老虎向着西侧海岸奔去,蛇藤族也在蛇藤首领的带领下陪着他一起奔去。
耶律云看着身边跳跃着的蛇藤嘻笑着自言自语道:“来的时候怕的就是他们,想不到走的时候却成了朋友,世事奇特,真是有趣。”
虽然平复了小岛的争斗,但他从这些居民的的口中得到了很多资料,使他很不放心,尤其是关于小幻灵藤。按照藤的说法,小幻灵藤最后的挑唆行为并非是受蛇藤的指使,这使事情变得有点复杂。
难道还有什么力量在指使小幻灵藤吗?耶律云开始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蛇藤和妖花把他送到了外圈的树林就离开了,此时他们的数量根本不足以布置在整个外圈的树林内,所以他们每一个都有着重大的任务。
耶律云心情忐忑地走向应该停泊着船的地方,当然拨开树丛,一切都如他所愿。海滩旁,大船还在等待,而海滩上不知何时搭起了一间简陋的木屋,李威正靠在屋边向林中张望,见耶律云匆匆赶来,兴奋地冲上去抱着他大声叫道:“你终于回来了,没让我白等。”
耶律云一直怕舒玉平和玉暇子真的扔下自己,此时见船没走,说不出的高兴,兴奋地道:“李大哥,我还以为船已经开走了呢!”
“玉暇子坚持不等你,但小姐不答应,郭爷也帮着小姐说话,舒少爷就同意了。”
“运气还真不错。”耶律云笑了一阵,脸色微沉,问道:“李大哥,火是不是你们放的?”
“不是。”
耶律云盯着李威的眼睛看了一阵,找了他想看到的真诚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太好了,果然不是你们干的。”
李威却没有丝毫喜色,心有余悸般地叹道:“幸亏有人帮我们开了路,不然连我们也都被烧死了,真险啊!”
“什么!”耶律云没想到放火的目标竟然是卓文嫣那一群人,“没人受伤吧?”
李威给了一个令他安心的笑容道:“放心吧,没有人受伤。”
耶律云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时我们沿着河边走,后来大家饿了,便想进林子打猎,没想到刚进林子,四周就烧了起来,就像预先埋伏好似的,而且还认准了风向。我们被火困在林中,根本无路可逃,正当大家自忖必死之时,突然有一怪风吹过,居然卷飞了燃烧着的大树,为我们开了一条路,我们这才逃了出来,还真险,差一点就没命了。”
“真是太险了!你们能确定是有人故意放火吗?”
“确定,空气很湿润,又没有雷电,不可能平白无故起火,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火,只是不能确定他是否针对我们。”
“难道是船上的水手?”
“我们都问过了,他们连船都没下,不可能跑这么远。”李威忽然笑了起来,道:“老弟,玉暇子那个混蛋居然怀疑那火是你放的。”
“我?嘿,这个混蛋什么都能拉到我身上,我还等着宰他呢!”
“可不是,纤云当面就斥责他,舒少爷虽然讨厌你,但也没有认定是你做的。”
耶律云沉思了一阵,犹豫地道:“难道是他?”
“谁?”
“林断山。”
“是他?”
“林断山没死是事实,而我又见过一个黑影,也许就是他,只是不能确定。”
“这么说林断山也许不是他真实的身份。”
“也许吧,谜团太多,我越想越迷糊。”
“别管了,先上船吧。”
两人乘坐小船刚接近大海船时,大船上的帆突然无缘无故烧了起来。耶律云和李威赶紧冲上船救火,待他们上到船上,船帆已经都烧掉了,只剩下一堆灰烬,幸好救得及时,不然连船都有可能会被烧光。
船上的人都围前帆苦笑连连
玉暇子大声咒骂道:“一定有内贼,是谁放的火?我要宰了他。”说着,他的眼角忽然瞥见耶律云,脸色大变,指着他叫道:“一定是你干的。”
耶律云不愿跟他多说,一枪就刺了过去,舒玉平急忙拉开玉暇子喝道:“不许动手。”
李威冷嘲道:“着火的时候我和他都还没上船,要说有嫌疑第一个就是你玉暇子。”
卓文嫣道:“别闹了,帆被烧了,船恐怕走不了了。”
耶律云愤愤地瞪了玉暇子一眼,转头道:“小姐,这事古怪,一定是有人干,听说森林的那场火也是有人放的,这两件事也许是同一人所为,他是想阻止我们离开这个小岛。”
“说得对。”卓文嫣点了点头,转头去问舒玉平:“没有了帆,我们无法起程,但这岛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该怎么办?”
舒玉平沉声道:“起程之初就烧了一次,当时以为是陆地上有人要对付我们,没想到现在又烧了一次,看来这事早有预谋,必定是想把我们困在岛上。不过这个放火的人也一样会被困在这里,其中似乎有什么玄妙之处。”
玉暇子恨恨地道:“就怕这个混蛋想和我们在此同归于尽。”
耶律云道:“不会,他要是想杀我就一定会在海中烧帆,这个时候烧帆也许只是想我们再留一段时间,也许这个人还有什么事没办完,又不愿我们把船驶走,所以才烧了帆。”
“可船上没有预备的帆,他这么做岂不是有心害我们。”
“这个人早有预谋,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也许他另有打算吧。”
“事到如今只好这么想了。”
耶律云见船上的人都有些垂头丧气,笑道:“大家不必担心,现在岛上很安静,大家可以随意在岛上走动,妖物不会再攻击我们了。”
“真的?”舒玉平正为淡水和食物而烦恼,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对耶律云的厌恶感也稍稍减低了一点。
“真的,不过蛇藤和妖花依然存在,所以大家不能在树林胡乱行动,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它们不会主动攻击,除非我们主动惹上它们。”虽然知道那场森林大火不是同伴放的,但耶律云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怕这些人知道林中没有危险后会肆意行事,破坏他刚建立的新秩序。
得到了耶律云的保证,船上的人都高兴了起来,管申笑道:“如果林中没有危险就好办了,我们可以找些纤细而有韧性的树藤编成帆状,虽然没有布帆好用,但也可以用一下。”
“这个主意好,耶律云,你对森林比较熟悉,把他们都带去找树藤。”卓文嫣怕耶律云与玉暇子再起冲突所以特意让他下船。
耶律云耸了耸肩,朝卓文嫣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明白她的用意,然后转身就跳下小船。李威和其他水手也跟着他下了小船往岸上划去。
上了岸,李威拉着耶律云走在一起小声道:“小云,整件事太玄了,而且越来越复杂,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我是贱命一条,死活都无所谓,但小姐不能死在这里。”
耶律云坦然地笑道:“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回去,就算没有帆,只要找到风向,顺着水流也能飘回去。”
“这话虽然不错,可我总是不放心,你说这事怎么就这么邪呢?真是想不明白谁在搞鬼。”
“总之目标不会是我们两个,不是郭永征,就是那个失踪的林断山。对了,还有那死而复生的张南,怎么也不见了呢?”
“我一上船就问了,可谁也没见过他,真是奇怪,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耶律云怔了一下,沉吟道:“我听得清清楚楚,那是郭永征和孔瞻亲口说的,按理说他们自己人不会说谎的。难道是船上的七个水手都被收买了?”
“不太可能吧?”
“如果郭永征杀了张南灭口,再收买其他水手,就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老弟,会不会林断山和郭永征是一伙的?”
“有可能,如果是这样反而是件好事,至少我们知道郭永征是来寻宝,因而只需留意郭永征就行,如果是两个人各有不同的阴谋,那么问题就复杂了,而且林断山藏在暗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如果也是为了寻宝,那么烧帆的用意也就是在延缓我们出海的时间,使他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宝物,如果不是寻宝而是寻仇或者其它原因,事情就更麻烦了。”
李威一拍大腿赞道:“太对了,一定是这样,妈的,什么宝贝值得他们这么卖力?”
耶律云无奈地耸了耸肩苦笑道:“反正没我们的份,还是找细藤去吧。”
“你小子还真行啊!不但武艺好,连脑子也这么清楚。”
耶律云嘻嘻笑道:“李大哥,我是粗人,书读得不多,这些都是猜的,别太当真。”
李威呵呵一笑,道:“要不是你亲口说出来我还真不信,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就是令人服气。”
耶律云不好意思地嘻嘻笑着搔了搔头。
要找树藤不难,尤其是对于耶律云来说,只要和蛇藤说一声,就能找到最合适的制帆材料。
一路上,耶律云一直与水手们攀谈,然而每当他问到张南时,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但他仍能从水手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惧意,像是受到了一种沉重的压力,使他们三缄其口。
耶律云没有再问,找了些轻松的话题谈笑了起来,水手们也因此放松了下来。李威也明白了耶律云的用意,帮着他旁敲侧击,虽是如此,直到回程时也一无所获。
傍晚时分,他们每人抬着一大捆藤丝回到船上,耶律云放下藤丝便找上了郭永征。郭永征依旧坐在他最喜爱的船头,呆呆地望着蔚蓝的大海。
耶律云走到郭永征的身边恭敬地问道:“郭老,您怎么不上岸走走?呆在船上多闷啊!”
郭永征若有深意地看了耶律云一眼,道:“你有事吗?”
耶律云笑道:“没什么,找个机会偷懒,见您一个在这里所以就来跟您说说话。听说舒少爷和玉暇子要走,您不让,说是要等我回来,我特地来谢谢您。”
郭永征淡淡地一笑道:“不必谢我。”
耶律云在他的身边坐下,笑问道:“郭老,没想到您在这个时候还有这种雅趣,不过这个海上的风景的确不错。”
“嗯,是啊,令人难忘啊!”郭永征的神情忽然变得有点哀伤,眼睛依然凝视着前方,但眼角处似有泪光闪动,令耶律云大吃了一惊。
自从偷听了郭永征和孔瞻的一席话之后,耶律云对郭永征的印象很不好,甚至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可看到这幕,他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老人有着平常人一样的哀伤。
“小伙子,你不该来。”
“我?”听到郭永征语重心长地劝告,耶律云感到更加怪异。
“你和卓家很熟吧?”
“没有啊!上船前我才认识卓小姐,是我想来看看,所以求卓小姐带我来的。”
“哦?”郭永征诧异地看着耶律云,有点不敢相信,但他从耶律云的眼睛中看到了诚实,然后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倒是没想到,嗯,也许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耶律云听得莫名其妙,怔怔地看着郭永征。
一阵清风吹来,拂乱了头发和衣服,郭永征的眼角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耶律云,表情忽然凝住了,紧接着惊叹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眼里也出现了深深地惧意。
耶律云见他欲言还休,心中更是怀疑,追问问道:“郭老,您怎么了?”
郭永征摇了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哎,我们这些人忙忙碌碌了很多年,居然会是这么一种结果,世缘奇妙啊!想不到我还做了件好事,真是缘份。”接着转过身子正对着耶律云,脸色一正,道:“小伙子,回去后可要多加小心。”
“嗯。”耶律云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为什么?”
郭永征淡淡地道:“凡事小心是基本的道理,不必问为什么。”
耶律云沉默了一阵又问道:“郭老,你知道是谁烧了帆吗?”
郭永征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谁烧都一样,原来我还担心回不去,现在不用担心了,只要你在,我们就一定能回去。”
“我?为什么?”
郭永征再次把头转向了大海,不愿回答耶律云的问题。
“郭老,每天这么看海不闷吗?”
“闷?当然不闷,我的妻子就死在海中,看着海就等于看到我的妻子。”郭永征的眼睛射出的温柔就像是看着娇妻,令耶律云慨叹不己。
静了一阵,耶律云觉得郭永征的本性不坏,因而决定从郭永征的口中找出谜团的答案,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郭老,您知道张南的事吗?”
郭永征愕了一下,反问道:“你知道什么?”
“他没死吧?”
“不知道?”郭永征沉吟了一阵反问道:“你既然问出这句话,想必知道得不少吧?”
“对不起,您和孔瞻在红山小湖说话时我就在那里。”
郭永征大吃了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接着缓缓地坐了下来,苦笑道:“百密一疏,想不到都让你听到了,也罢,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现在的道力根本对付不了你。”
“我是敬重您才问,不然我早就当面挑明了。”
“嘿嘿,你不是敬重我,而是没有证据。”
耶律云笑道:“那也是原因之一。张南当日是不是没掉下海?”
“掉了。”
“可他怎么会没死呢?”
“那是我安排的,随同他掉下海的还有一包猪血,当船驶回去看到海面上的飘着的血渍其实是猪血。”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在礁城去肉店买了一包东西,当时我还琢磨这事,没想到是猪血,事发后也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好小子,连我去过肉店也让你看到了,真是天意。”
“他人呢?”
“他的水性很好,伏在船头的下面,当然人们都在海尾,所以没人理会,后来我自动请缨去守夜,就是为了把他弄上来,此后他就一直在躲在我的房中,船上的人都知道我孤癖,没有人敢闯我的房间,而孔瞻也知道,有他配合我,事情便天衣无缝。”
“你们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幕。”
郭永征轻轻敲了敲船身,叹道:“那是为了控制这艘船,我们都来过这个小岛,知道有三个小岛,而船只有一艘,只有控制了船才能保证回去,当时我和孔瞻知道玄清和玄明另有目的,虽然我们没有点破,但也怕玄清和玄明抢了先,所以安排了这一幕。”
“孙总管是你们杀的?”
“不是,张南虽然把他打下了海,但不足以致命。”
“可他的确被淹死,尸体还是我埋的,不过后来又被人挖走了。”
郭永征喃喃地道:“挖走了?难道是他?不会吧,他不可能干这种事。”
“他?他是谁?”
郭永征左顾而右言他道:“死了可惜啊!”
耶律云见他不答也就不再追问,此时心中的谜团已经解开了不少,心情也舒服了许多,叹道:“想不到这里面有这么多事,真是不明白,值得吗?”
“修练成仙,那是每个修道人的梦想,而得到强大的灵器则是达到梦想的快捷方式之一,只是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我和孔瞻虽然安排了人手,但我们没想过杀人,只想得到灵器早日成仙。我可以发誓,这些杀人放火的事情绝非我们做的。”
“我知道。对了,我听你们说玄清和玄明另有目的,不知是什么目的?”
“他们两个都与锐国皇室有密切的关系,而锐国对高阳国垂涎已久,高阳国有东北方的钦国相助,所以锐国一直不敢动弹,如果卓文嫣和舒玉平成了婚,两个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为了加深矛盾,他们把玉暇子请来,玉暇子垂涎卓文嫣美色,只要坏了卓文嫣的清白,舒家和卓家必成水火之势,这两家都是道学名家,手中法器很多,只是一个贵为国师,一个名为庄主,其实地位都是一样,如果能令他们两个火拼起来,锐国就可以避开这两个最大的阻碍。”
“卑鄙!”耶律云忍不住骂了出来,他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卑鄙的小人,比起山中的毒蛇还要可怕。
郭永征叹道:“我们这种人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一心只想求仙,而玄清和玄明的目的则是国师的宝位,大家的目的不同,手段也不同。”
“对了,岛上好像有一个黑影。”
“谁?”郭永征忽然身子一颤,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
耶律云见他反应异常,也随着他的眼神张望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发现,正当他回头去看郭永征时,忽然眼前有一丝红光闪过,接着便听到郭永征凄惨地叫了一声。耶律云定眼细看,顿时吓得呆住了,只见郭永征像被什么熔化了一般,从头上开始慢慢地化掉,最后皮肉骨头都变了一股轻烟化散而去。
“啊!”纤云正走过来找耶律云,见到郭永征的惨状吓得大叫了一声便晕倒在地。其他人听到两声惨叫连忙冲了过来,这时郭永征已经全部化掉了。
“出了什么事?纤云怎么会吓成这样?”卓文嫣抱着纤云急声问道。
耶律云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郭永征被人杀了,而那个人如果想杀掉自己也绝对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虽然不在乎生死,但此刻他的脑海中却想着,像郭永征这种死法能不能去鬼域呢?
李威见他也吓呆了,冲到他身边猛地摇了他几下,问道:“老弟,发生了什么事?”
耶律云这才回过神来,叹息道:“有人杀了郭爷。”
“什么?有人杀了郭爷?”
舒玉平喝问道:“尸骨呢?”
耶律云指了指身前的空地道:“郭爷原本站在这一里,一道红光闪过,郭爷就像雪一样化掉了,尸骨不剩。”
“化……化掉了?”所有的人又愣住了,一脸怀疑地盯着耶律云。
李威问道:“老弟,你在说什么胡话?”
耶律云的脸上难掩震惊和悲哀,沉声辩道:“不是胡话,是真的,一定是有人谋杀了郭爷,也许是想杀人灭口。”
玉暇子又叫嚣了起来:“你这卑鄙小人又在胡说八道,哪有人会化掉?要有也是你干的。”
耶律云哼了一声瞪着他厉色道:“我要有这本事早就把你化掉了,怎能留你到现在。”
玉暇子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舒玉平问道:“你真能确定?”
耶律云指着还在昏迷中的纤云道:“纤云也看见了,问她会更清楚。”
卓文嫣一直捏住纤云的人中,纤云慢慢地醒来,但惊魂未定,脸色依然煞白,身子伏在卓文嫣的怀中颤抖着。
卓文嫣安抚道:“别怕,有我在,祢看到什么了。”
纤云结结巴巴地道:“郭……郭爷……化……化了。”
听到纤云的话,人们这才相信耶律云所说的是事实。玉暇子惊道:“到底是谁,一下就杀了郭永征,他的道术可比我们强多了!”
舒玉平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叹息着道:“这个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太厉害了,他如果要杀我们简直易如反掌,看来我们的生死都在他的掌心里了。”
卓文嫣道:“只有极高明的道术或法器才能将人完全化去,这个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世上这样的高手似乎不多,到底是谁呢?真是耐人寻味。”
“不错,他一定是来寻宝的,我觉得不是林断山就是张南。”耶律云终于当众说出了他的想法。
“林断山?张南?”
人们又听傻了,耶律云别的不说,偏偏说出了这两个理论上应该是死去的人,还指出这两个人可能是隐藏着的高手,难免听得众人又惊又愕。
耶律云特意留意了一下水手们的反应,果然当说到张南时,水手们的反应都十分异常,都显得揣揣不安。他轻轻一笑,道:“刚才大家都在前面织网,不会是这些人,余下的只有失踪的人。林断山的墓中没有他的尸体,说明他还活着,张南也应该活着,这是郭老亲口说的。”
“一定是他,是他杀了郭老。”水手们都惊慌地叫了起来。
舒玉平喝问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快说。”
“少爷,我们在海上的那段日子船上闹鬼,他先弄死了孙总管,还威胁要我们听他的指挥,不然就杀死我们,我们怕死,只好听他的话。”
“糊涂,你们这七个人居然怕一只鬼,这话说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少爷,您不知道,那鬼太厉害了,孙老被他轻轻一下就扔上了桅杆顶,然而他也跳了桅杆顶,把孙老一脚踢进了大海,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后来他指挥我们去接孔爷和郭爷上船,我们这才知道他是孔爷和郭爷安排的人,后来孔爷和郭爷在这个岛的东北部上了岛,可回来的时候只剩郭爷一个人。”
“郭永征上了岛?他怎么从来没有说过?”
耶律云插嘴道:“我见过他们。”
“你?”
“是,我躲在石后监视他,见到他和孔瞻失了法器,还偷听了不少的事。孔瞻来是为了小姐。”
“为了我?”卓文嫣愕然看着耶律云。
“他们亲口说的,其实他们两年前就来过这个岛,这次引小姐来是为了利用小姐的什么九天玄灵引魂大法。”
“什么?他们居然是为了文嫣!这两个混蛋死了活该。”舒玉平的反应显然比卓文嫣更加激动,对他来说,把心上人带入了一场阴谋,心里很郁闷,拉住卓文嫣的手歉然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告诉祢就好了。”
卓文嫣温柔一笑,道:“他们既然早有预谋想利用我,就算你不告诉我,他们也也会用其它的方法引我来,现在至少有你陪着我,就算回不去也没有遗憾了。”
“文嫣。”舒玉平被心上人的一番话说得激动不已,俊秀的双目一直凝视着卓文嫣,双手紧握着卓文嫣的玉手。
玉暇子看在眼中说不出的妒忌,不由自主地轻哼了一声。
耶律云瞟了他一眼,道:“少爷,还有一件事也许你们也想知道。”
“什么事?”
“玄清和玄明亲口说玉暇子道长其实是他们派来的,为的就是小姐。”
“这是血口喷人,你这贼小子居然还诬蔑我。”玉暇子又惊又怒,忍不住骂了出来。
舒玉平没想到耶律云在这个时候还指出玉暇子与玄清玄明有勾结,经过了许多事件,他对耶律云的观感不像是在河畔木屋时那么差,因此心里也有了一点松动,沉声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他人继续干活,争取早日织好船帆。”说着挽起卓文嫣向船舱走去。
船舱中。
卓文嫣偷偷地扫了耶律云一下,眼神中有责怪的意思,似乎在怨他不该再提此事。耶律云并不完全了解卓文嫣内心的担忧,朝她善意地笑了笑,直接了当地道:“小姐,事情还是应该早点说明白,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要前后受敌。”
玉暇子心里发虚,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扯着嗓子叫道:“对,咱们就说明白,别怪我说出不好听话来。”
舒玉平关好了门,脸色铁青地看了看玉暇子和耶律云,冷言道:“事情是该说清楚,免得我心里堵得慌,文嫣,祢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我!”卓文嫣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神色尴尬,有些坐立不安。
玉暇子见了她的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得意,神态也轻松了许多,趁着卓文嫣不敢说追问道:“卓小姐,祢当时醉成那个样子,当然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舒玉平心中的天枰又倒向了玉暇子,转而斥问耶律云:“你说玄清和玄明指派我师兄图谋文嫣,可有什么证据。”
“那他说是我又有什么证据?”耶律云虽然不满舒玉平纵容玉暇子鞭打自己,但碍于卓文嫣的面子,不想正面与他冲突,因此按着性子为自己辩驳。
“我是亲眼看见的。”
耶律云忽然笑了,反问道:“难道你躲在一旁看着我对小姐无礼?”
“我……我看见卓小姐身衫不整躺在草丛中,你想对他无礼,后来来了几个藤人,所以你没有得逞。”
“可我见到你被藤人打倒在地,是我救了你,还在你旁边的草丛中找到了小姐。”
卓文嫣被他们说得面脸耳赤,羞不可抑,低着头不敢看人。同时,她又欲哭无泪,似乎无论谁对谁错,她都要面对不堪的结果。
舒玉平的心情也一样沉重,面前的两人一句句都是指向自己的心上人,而且所涉及的又是最难堪的事,即使心胸再广的人也未免憎恨起这两个人,但他还是压抑了心中的强烈道:“你们各持一词,我都不信,除非有人能拿出证据。”
玉暇子转头问道:“卓小姐,祢觉得谁可信一点?”
“我……我不知道。”
卓文嫣的答案令耶律云很吃惊,凝视着半晌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还在犹豫,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她,令卓文嫣更感愧疚,可吐吞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
舒玉平温柔地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祢。”
卓文嫣抬头看了看舒玉平,从他的眼神中得到鼓励后,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我当然醉了,真的不知道,但是在牢中之时,你师兄屡次用淫词调戏我,这是我亲耳所听,所以我更相信耶律云的话。”
舒玉平一听之下,眼中立时就闪出了寒光,直指玉暇子。 左手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