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去白池州的路程不近,途中要经过开建和良德两个州,耶律云不识路,又不会骑马,更不愿以官员的身份出行,于是卓文嫣安排了一辆马车载着他去白池州的前线。
由于耶律云急切想见父亲,因而催促车夫日夜兼程。此时,白池州总督郭义和镇西大将军韩松分守太安和新平两地,抵挡锐国的两路大军,因为害怕其它国家趁势兴兵,所以京城和其它州府都不敢大量抽调军队增援,只能派出三五千兵来援,这使郭、韩两人被迫在当地招收青年男子入伍,以抗入侵。幸好高阳国施政温和,皇帝和官员对百姓甚好,因此民心归一,才有众多青壮男子涌去参军。
这日,他们来到了新平城东南三十里外的一座小镇,由于战争的缘故,这里比平时热闹了很多,赶赴前线的士兵大多从这里经过,还有许多运送粮草的车队,所以小镇异常兴旺。
“客官,您要住店吗?”耶律云刚在客栈门口下了车,里面的店小二就笑脸地跑了上来。
“小虎,怎么是你!”耶律云突然发现店小二就是自己童年的玩伴时,兴奋地跳了起来。
“你是?”店小二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叫自己的独臂青年,眼睛里充满了迷惑。
“是我,我是耶律云,小云。”
“小云?你是小云,你没死?”小虎一把抱住了他左看右看,脸上说不尽高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村里的人都搬到这里了,你不知道吗?”
“都搬到这里?”
小虎指着远处的群山道:“那里不就是我们的大山吗?从这里到我们的村子要走五六天山路。”
耶律云眺望着远方的青山,暗暗叹道:“要是我当然找到下山的路,也许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我带你去见赵叔叔,他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
“那太好了,快带我去。”耶律云想到教他猎术的赵松林,心中一阵激动,焦急地道。
小虎把他拉到镇外的树林边,远远地就能看见一个大汉正挥动猎叉在空地上练武。
耶律云眼尖, 一下就认出那人便是赵松林,当年向他学习猎术的情景历历在目,多年不见赵松林还是那么健壮,他兴奋地冲了上去叫道:“赵大叔!”
赵松林正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跑来的浑小子,疑惑地问道:“你是……”
耶律云挥了挥左手空荡的袖子,笑道:“赵大叔怎么连我都忘了。”
赵松林猛地一惊,倒退了一步,怔怔地盯着耶律云,过了良久才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耶律云,激动地泪流满脸,叫道:“小云,真是你吗?太好了,你没死。”
耶律云感觉到赵松林的双臂如铁勾般紧紧地抱着自己,因此也变得激动万分,道:“幸好我没死,您还好吗?”
赵松林忽然松开了耶律云笑道:“好,只是搬到山下之后打猎的机会少了,总觉得闷。”
耶律云年纪渐长,读了许多书,又经历过生死之关,懂事了不少,点头叹道:“搬到山下也好。”
赵松林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外面在打仗,十五里外的新平县城以西都成了战场,村里的不少人都去打仗了,你爹也给召去打仗,他是弓箭手,我当时上山打猎,所以没去。”
耶律云的脸上现出了焦急之态,担心地道:“爹都四十了,虽说还能拉开弓,可战场上一片混乱,若是有个什么损伤那可怎么办!”
赵松林道:“这是我们的国家,为了对抗外敌只好都去守城了,我也想去参军,只是现在不召新军,我也没有办法。”
耶律云沉吟了片刻道:“我来这里就是要去见爹,赵叔叔,带我去吧。”
赵松林看着耶律云空荡的左袖,犹豫了起来。
耶律云见了他的脸色,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没有能力自卫,于是右手食指一拨枪身向前推,枪尖在空颤出十八朵枪花,枪花过后空中飘下了十八片叶子,每一片都没有损伤皆是叶柄被枪尖刺断。
赵松林呆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拍了拍耶律云的肩膀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必成大器,幸好你没有中毒身亡。当日你失了左臂,又中了剧毒,全村都为你担心,后来你一去不返,大家都当你已经身亡,想不到你安然无事的回来了。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带你去新平,试试自己投军。”
“那太好了!我都急死了,想早点见到爹。”
“谁叫你小子三年不归,你爹一直都很伤心,这下好了,他见到你一定高兴死了。”
小虎见他要上战场,拉着他去见阔别以久的村民,说起他自愿去打仗,大家都高兴极了,也感到热血沸腾,毕竟连一个残废都肯上战场,其他的人就更应该了。
寒喧了一阵,小虎的母亲拿着一个包袱塞到耶律云的手中,叹道:“小云,你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又断了手,本该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但国家有难,男人们都去打仗。你一只手也愿意去打仗,镇上的人都为你感到自豪,这点东西路上吃,我们等着好消息。”接着其他的人也各自塞了点东西给他,弄得耶律云有点不知所措。
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国家意识,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思考人生的大道理。猎人生活使他养成了淳朴乐天的性格,三年天界生活又使他学到更多的东西,尤其是天顶中的遭遇,使他领悟了不少人生之道,正如那句“欲问仙缘莫回首”所言,人生也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所以他一直尽量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然而天界人没有国家的概念,所以国家的意识对他没有半点影响,也没有什么感情。此时突然感受到所有人都有一种强烈的爱国热情,有点感动,有点惊奇,也有点诧异。耶律云上战场的原因只是为父亲,并不受其它因素的影响,但此时他知道若是战败了,不但自己的父亲回不来,镇上很多人也会失去父亲、儿子、哥哥、弟弟。
赵松林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道:“小云上马吧,骑马快点。”
耶律云看着高大的马匹,不禁想起白虎,十分挂念,想到坐在虎背上来去迅猛,没有半点担心,心想:“若是有白虎这么好的坐骑就好了。”但想归想,他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断臂,无奈地道:“叔叔,我不会骑马,还是走路吧!”
赵松林这才想起耶律云只有一只手,犹豫了一下,道:“不用怕,你把枪放横放马上,然而用右手拉着缰绳先上马,我边走边教你驭马术,去到县城就算不能骑马打仗也能让给别人骑。”
耶律云见赵松林坚持只好勉强应了下来,摇摇摆摆地被赵松林扶上了马后,他把枪放在马侧的枪托上,那是一个小钩子,可以钩住枪身两头,然后右手抓紧缰绳不放。
赵松林也翻身上马,慢慢地往北镇口而去,边走边教授耶律云如何骑马,其实他也是刚学不久,只不过驭马之术乃熟能生巧之事,骑了一个时辰,耶律云也习惯了,忐忑不安地让马小跑了起来,过了一阵方才安静下来。
耶律云看着赵松林背上的弓箭,轻叹道:“赵大叔,小时候您教我的箭术,现在都用不上了。”
看着一个年青有为的小伙子变成了残废,赵松林比耶律云更感到伤感,叹道:“可惜了你的才华。”
耶律云乐天地道:“没什么可惜,有得有失,也许将来比现在会更好。”
赵松林见耶律云如此开朗,不想徒添伤感,因此也收起了心中的忧伤,展露了笑容,豪迈地道:“小云,这次上战场咱们要多杀敌人,为国守城,为你爹争脸。”
耶律云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道:“国不国的,我不管,谁与爹对敌我就对付谁,管他什么人。这几年我看了点书,书上说战场上没有好坏之分,只有胜负之分,我觉得很对,就像面对兽一样,它要吃我,我就和它打上一架。我胜了它死,他胜了我被它吞掉,就是这么简单。为了保命我连左手都砍,没有什么比保命重要的。”当然他的心中还有一层想法,卓照矢要他建功立业。
赵松林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也学会使坏了,这股狠劲用到战场上一定所向披靡,锐不可挡。”
耶律云问道:“赵叔叔,怎么突然打起仗来了?这一带不是一直都太平吗?”
赵松林叹了口气道:“这几年我下山的次数多了,知道外面到处都在打仗,大的大打,小有小打,我们这个国家只是东南的一个小国,西北的锐国突然打了过来,而我们这一带离边境本来有一段距离,听说丢了几个城,所以就打到这里来了。”
两人骑马一路小跑,花近四个时辰才到新平城。新平城座落在平原之上,城墙不高,四周有一大片空地,东南北面的各有一片森林环在城的外围,大道自西面而来,从东面的树林穿过。
两人自东南而来,刚出树林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因为远远望去却不见有战事,甚至连战争过的痕迹都找不到,气氛并不紧张,城门仍是开着,有不少士兵站岗,没有平民出入,只有不少士兵进进出出。
耶律云诧异地问道:“叔叔,不是打仗吗?怎么这么宁静?”
“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赵松林一甩马鞭便冲了过去。
耶律云只能纵马小跑,因而慢了许多步,抬头忽见城墙的旗帜很古怪,与镇里看到过的旗帜完全不一样,心中生疑,唤道:“叔叔停一下。”
赵松林勒马回头问道:“什么事?”
耶律云指着城上的旗帜问道:“那是我们的旗吗?”
赵松林正急着进城,一时没有留意,抬头一看,不由地惊叫了起来:“那是锐国的国旗!”
正说着,一小队马军在一员将领的带领下正绕城巡视,他们瞥见赵松林和耶律云都提着兵器,于是迎了上来。为首的远远地便高声喝问道:“什么人?”
赵松林心中一惊,轻唤道:“小云,城已失守,我们快走。”
“叔叔,不要回镇,免得把敌人引去。”耶律云拨转马头往东走,这时他也顾不得安全,扔开马缰,提着枪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胯下战马长嘶一声猛地向东面的树林奔去,他怕自己掉下马,于是用双腿紧紧夹着马身,同时身子伏低,使重心下降。
赵松林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也纵马转向东奔去。
这一队士兵见两人不答便跑,更是生疑,那将领叫道:“必是奸细,追。”
赵松林忽然放下手中猎叉,摘下弓箭,转身嗖嗖射出两箭。“啊!”跑在最前面的两名锐国士兵被一箭贯胸,尸身坠下马来。其余的人吓了一跳,那将领挺着大刀高声叫道:“他们是奸细,必是来打听情报,快追,别让他们跑了。”其他人见了同伴被射死都心有不甘,催马紧追了上去。
跑了一阵,耶律云首先冲入了一片松树林,胯下之马被树木所挡,不能疾驰,忽然前蹄抬起,马身向后一仰,耶律云单手提着枪,无法固定身体的平衡,被掀下马来,一屁股摔在地上。
赵松林也跑入了树林,见耶律云堕马,急忙冲上去抓紧马的马缰,然后转头问道:“没事吧?”
耶律云爬了起来笑道:“没事,不过这骑马可真不容易。”
赵松林望着新平城的的方向,忧心忡忡地道:“可惜我们败了,不知道你爹是不是都活着。”
耶律云笑道:“放心吧,刚才我见城外没有半点战斗的痕迹,若是打斗不可能这般模样,想必敌军是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进了城,我们的军队不是撤走,便是被引开,甚至是他们为了引敌人入城再困城,这样敌人无法补给,可我们的军队在城外,不愁粮食,所以我不担心。”然而他的内心还是在为父亲的安危而焦虑着。
此时后面的十几个锐国士兵已追到树林,赵松林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回头看了一眼,沉声道:“人太多,我们快走。”
耶律云转头看着追来的锐国士兵,心道:“既然想入军营见爹,不如杀几个敌人立点小功,也许军营会收留。”想到此处豪气顿生,将银枪猛地往地上一插,傲然道:“叔叔,你先走,我宰了这十几个混蛋再追你。”
赵松林被耶律云的豪情所激,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志气,今天咱叔俩就杀他个痛快。”说罢跳下战马,手提着惯用的猎叉,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
耶律云也响应似的仰天长啸了一声,道:“叔叔,你用弓箭,我杀上去。”说罢单手举枪,飞鸟投林似地返身扑向追来的十几个锐国士兵。
领兵的敌将年纪大约二十五六,面如丹玉,眉似卧蚕,头戴一顶朱红缀嵌金束发盔,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外罩环锁甲,手中一把大刀,他倒提着大刀拦在林边,左手指着耶律云叫道:“这小子只有一只手,大家活捉了他回去领赏。”
其他的人见耶律云只有一只手,都面露轻视之态,然而赵松林早以躲在一旁张弓搭箭,弓弦一响,一支羽箭飞快直向敌将的面门射去。敌将身手不错,听得破风声,急忙挥动手中大刀,轻轻一挑便打飞了箭枝,他勃然大怒,挺刀直指着赵松林,喝道:“先把这个暗算的给我剁了。”
耶律云不待他们反应,忽然向地上一滚钻向一个骑兵的马肚子之下。
那士兵并不担心,甚至手抓缰绳,欲纵马去踩耶律云,其他人见了也帮着纵马去踩。
“嘶!”
“啊!”
一声惨叫和一声马嘶震动了树林,惊飞了百鸟。众人凝神一看,只见耶律云在马腹之下一枪刺穿了马肚子,并从士兵的胯下一直插入腹,顿时人马皆栽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地。
耶律云伸脚一踢马身,猛地用力将枪抽了出来,枪上的倒钩竟将血肉带出一大片,士兵惨嚎一声顿时毙命。
耶律云的那股狠劲再次暴发了出来,枪如暴雨梨花般往士兵们的身上刺去,这些日子苦练的枪法此刻全用了出来,由于对手不强,所以他连桃花枪法都没用,只用萧白所教的枪法便已足够对付这群敌军。枪花过后,马嘶不绝,竟刺瞎了几只眼睛。
受伤的战马吃痛,不断长嘶跳跃,将背上的士兵一一掀下马来,士兵们措不及防,顿时乱成一团。
赵松林趁机连连拉动弓弦,夺命的箭支向士兵们一一飞去,惨叫声随之而起。
耶律云趁士兵惊慌之际,手起枪落便结果了一人的性命,随后腾身而起,右脚一踢马鞍,身子又纵至另一个士兵的脑门,枪花掠过,带出一片血雨。
敌将见转眼间已死多人,不禁勃然大怒,舞着手中大刀,拍马冲向耶律云。耶律云举枪一架,却发现此人力量颇大,刀法也颇为精妙,第一次真正对敌的他难免有些不顺手。但过了几招便适应了,并趁机会吸收实战经验。
敌将见耶律云枪法灵动快捷,宛如盘蛇出洞,飞龙升天,着实吃了一惊,但他自持名师之后,久经沙场,依然不将耶律云放在眼里,刀花如排浪般滚滚而去。
耶律云抖枪相迎,你来我往,撕杀了半晌未见胜负,毕竟两人都是便用长兵器,在这密林之中有些伸展不开,因此相执不下。
耶律云不想拖延时间,想使出桃花枪法,可枪法刚一使出,却发现威力竟不到天顶时的一成,心里十分诧异,忖道:“难道天界枪法来到人界不能发挥威力?”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好另想办法,眼角瞥见赵松林一把猎叉上下翻飞,与其余士兵斗得正凶,心道:“我虽然有信心战胜敌将,但单手始终不及他两手灵活,桃花枪法不知为何发挥不出威力,时间一长,恐怕叔叔面对那些小兵会吃亏。”他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见树林茂密,心生一计,于是撤枪返身而斜跃树上,却利用林中的树木作为屏障对付敌将。
敌将失了部下,拿不到人回去不好交待,顿时怒目圆睁,举刀便向耶律云劈去。耶律云感到身后刀风大响,手中长枪猛地一伸,枪尖在左侧的树杆上轻轻一点,借力腾身而起,让开刀锋。
敌将用力太猛,一刀便劈中粗大的树干,一时拔不出来。
耶律云身在空中猛地旋身,枪尖随身而动直刺向敌将。
敌将见耶律云的银枪如花雨般洒来,自忖不敌,连忙扔下了大刀去拔腰间配剑,没想到耶律云的枪来的太快,他的剑只拔出一半便被银枪刺中左肩,大叫落马。
耶律云冲上去再补一枪便结果了他的性命。回头再看,只见赵松林正与其他士兵对敌,手上的铁叉若泼风一般,使士兵们近不得身,还不时地偷击还击。
耶律云大吼一声,拖枪便上,这等士兵怎是他的对手,不到几回合便刺倒了两人,余下的士兵见将领已死,又损了数名同伴,自知不是对手,便欲退走。
就在此时,忽听北侧和南侧杀声大起,接着尘烟滚滚,向新平城卷去。
耶律云见了大笑一声,随手又刺倒一人,叫道:“叔叔,果然是瓮中捉鳖,该咱们反攻了,杀啊!”
赵松林也大为振奋,手上铁叉一挑一拨,又杀一人,然后回身应道:“小云,咱们多杀几个,作为见面礼送给你爹。”
“好啊!”耶律云凶猛地向剩下的数名士兵扑去,左右冲杀了片刻便已刺倒多人。因他的枪太快,士兵们防不胜防,加上惧意作崇,更是毫无还手之力,余下的三人见同伴片刻间已死在独臂人的枪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死命地向树林外的新平城逃去。
耶律云见他们跑了,身子一顿,手中长枪猛地一掷,飞至十丈外,竟将一名士卒贯入树杆,接着叫道:“叔叔,剩下的交给你。”
“好!”赵松林扔下铁叉,取下弓箭,嗖嗖两箭便将仅余两人射死。他拿着铁叉在死尸上抹上了抹,擦去血渍,笑道:“痛快,痛快,小云,你一只手杀的比我还多,后生可畏。”
耶律云走过拔出钩镰枪,回身道:“没什么,就当是杀了几头猎物。叔叔,大军已至,咱们快上去帮忙。”
“好!”赵松林走到将领的身侧取下首级,挂在腰间,然后跳上马背大声笑道:“上马,见你爹去。”
※ ※ ※
原来高阳国的军队用的乃是请君入瓮之计,镇西将军韩松是员久经战事的良将,见前部军队连失数城,新平城城墙不高,怕死守新平城不能长久,而且此时正是初秋,白池州又是粮食丰裕之地,眼见今年风调雨顺,正是粮食丰收之年,如果死守在城中只怕敌军抢先收购粮食,如此一来只会便宜了锐国大军,因而想出这条计策。
而锐国率兵东侵连战连捷,已下数城,士气正旺,被韩松在新平以西的白松坡挡了一阵,更急着进攻,眼见敌人弃小城而走,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又派人查探城内,见没有埋伏便心安理得的入城休养。没想到高阳国的军队熟悉地形,藏在南北的山林之中,见锐国入了城,便返身杀回,因此才有了此刻的对阵形势。此时锐国军队刚刚在城中安顿了下来,没时间作应战的准备,所以只能关上城门,拉起吊桥,准备应付高阳国的猛攻。
韩松并未立即攻城,而是让军队围着新平城安营下寨,自己则领着中军和前军在东门下寨。
此时,辕帐之中,诸将皆聚集于此,商量着如何灭敌。
偏将程森问道:“大将军,我军已将敌军困在新平小城之内,为什么不立即下令攻城?”
韩松白面柳髯,有儒雅之气,身上披着亮银锁子甲,看上去颇有儒将之风,他捻了腮下柳髯,笑道:“程将军有立功之心这是好事,但此时不宜猛攻,一则敌军锐气正盛,我们攻城损伤太大,二则锐国的领军大将宇文丹有夫不挡之勇,号称锐国第一猛将,天下知名,手中一杆大刀斩将杀敌如探囊取物,腰间更藏有五把碧血飞刀,三丈之内,能驭刀杀敌。这种天将才是我军的大敌,如果不能杀了他,就算夺回新平城也算不了什么,他日锐国重整兵马又会犯我河山。如果能趁机除去宇文丹,敌军士气必然大跌,不但对我军有利,而且对南线的战事也大有帮助,所以我军的目标不只要将敌将赶回出境,还要杀了宇文丹以除后患。”
众将都知道宇文丹的威名,但大都没有与之交战,因而不以为然,一起向韩松请战,却被韩松一一拒绝了。
此时一名小卒捧着一个托盘走进帐中,跪在地道:“禀大将军,营外有两人提着敌将的人头求见。”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韩松笑了笑,定睛细看,却见盘有一人头,血渍斑斑,看不真切,指着人头问道:“谁知道这是何人?”
裨将张远探头走上拨弄了片刻,惊道:“好像是敌军的副将段岳。”
韩松也吃了一惊,道:“听说段岳的师父就是宇文丹,段岳学了几年的刀法,颇受宇文丹赏识,因而做了前锋副将,前几场大战他杀了我们几员将领,想不到竟被人杀了。”叹息了一阵,抬头盯着小卒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一人是猎户打扮,另一人也穿着普通,两人都长得十分高大,只是短衣那人只有一臂,说是十几里外猎户特来投军,听口音确实是白池州人。”
“大喜啊!我军又添两员猛将,这是皇上的鸿福。”韩松笑着咐吩道:“请两位壮士到中军大帐,我要见一见,再把段岳的头颅传阅四寨,然后叫小卒挑着人头到城门口呐喊,压压敌军的气势。”
“是!”小卒应了一声领命走了出去。
赵松林和耶律云已在营外等候多时,这时大营正在搭建,军士都忙得不可开交,走来走去,没人理会他们。
“黄老哥!”赵松林忽然瞥见一个熟人提着弓箭走过,高兴地叫了起来。
此人正是同村的黄安,也是小虎的父亲,他听到叫唤转头一看,见是赵松林,又惊又喜,笑着迎上来,问道:“赵老弟,你怎么才来。”
赵大哥哈哈一笑,道:“我上山收拾了一下,所以来晚了。”说着把耶律云推到黄安的面前,笑道:“你看他是谁?”
黄安上下打量了耶律云一番,见他齿白唇红,双目俊秀,两道清眉入鬓,细腰宽膀,虽然左袖空荡有些异样,但眉宇间的英气迫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愣了一下,接着满脸喜色,颤声道:“这不是小云吗?你没有死?”
耶律云笑道:“黄叔叔,我没死。”
“太好了,太好了。”黄安一把抱住耶律云大叫了起来。
赵松林也是满脸笑容,问道:“耶律老弟呢?”
黄安笑道:“他当了小队长,正忙着安营,如果他知道小云没死,一定非常高兴,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叫他。”说着匆忙往营内跑去。
这时那小卒走了过来,躬身道:“大将军叫你们去中军帐,跟我走吧。”耶律云虽然心里急着想见父亲,但也知道这是军营,不能乱来,于是收拾了激动的心情,跟着小卒往中军帐走去。
赵松林第一次见大将军,有点忐忑不安。
耶律云却是泰然自若,论身份,他怀中有金牌,可比钦差大臣,论经历,他也经历了很多怪事,所以处变不惊。再加上他天生大胆,根本不惧什么大将军,扛着银枪,面带微笑地跟在小卒之后步了中军帐,还不时地对着两侧的将领谋士微笑点头。耶律云之所以没有露出金牌是因为他依然不太愿意当官,况且他还等着卓文嫣做最后的决定,如果卓文嫣依然选择与他成亲,他才肯把定亲的事告诉外人。
众将都转头盯着步入帐的两人,见耶律云只有一臂,不由地都愣了。
“参见大将军!”两人躬身行了一礼。
韩松打量了两人一番,对赵松林很感兴趣,问道:“敌将是你们两个杀的?”
赵松林禀道:“是。”
韩松以为都是赵松林立下的功劳,竖着大拇指赞道:“壮士好本事,杀了敌军大将,助我军威,以后就在留在军中效力。嗯,军功日后再算,先在帐下做一个校尉,你愿不愿意?”
“其实是……”赵松林话没说完,就被耶律云抢了去,道:“叔叔,既然大将军这么说,你就不要推辞了,这可是大好良机啊!”
“小云,可是你……”赵松林正欲辩驳,却再次被耶律云打断了话:“叔叔,我只杀了几个小兵而已,不必为我请功。”
众将原本看不起一个残废之人,但听耶律云这么一说方才释然,韩松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杀了敌人军士也有功劳,这样吧,赏你五十两金子,回家去吧。”
耶律云知道众人看不起残疾之人,却不在意,禀道:“大人,我不要金子,我爹正在军中,我想助爹杀敌,就算做个小兵也无所谓。”
韩松虽然不认为耶律云有能力杀敌,但感他一片孝心,点头道:“好吧,你爹叫什么,现在担任什么职位?”
“我爹叫耶律虎,听说在程森将军的弓箭营中任小队长。”
韩松转头去看行军主簿,行军主簿翻查了一下,禀道:“他说的没错,是有这个人,在程森将军麾下的弓箭营中任小队长。”
韩松吩咐小卒道:“带他去前军弓箭营交给他父亲。”
“谢大人。”耶律云不在乎什么身份,道了声谢就跟着小卒出去了,而赵松林被耶律云堵住了嘴,此时不敢再解说,只能感激地看着耶律云。
耶律云却向他挤了挤眼睛,然后兴奋地走出了大帐。
刚出营帐就见耶律虎正焦急万分地在帐外等候,他听到消息后高兴得差一点昏过去,赶紧迫不及待的就往营门而来,却听说儿子被领到中军大帐去了,因此连忙赶到中军帐,正巧遇到儿子从帐中走出来。相隔三年,虽然耶律云的样貌大变,但耶律虎依然清晰地认出儿子,兴奋扑上去抱住儿子哭叫道:“小云,你没死,太好了。”泪如雨下,不能自制。
“爹。”耶律云也激动地单手搂着父亲大哭。
那小卒见耶律虎到了,吩咐道:“大将军说了,你儿子编入你队中。”
耶律虎见儿子只有一臂,不但不能拉弓,就连自保也成问题,不禁有些着急,紧张地道:“这怎么行?他不能上战场。”
耶律云道:“爹,是我要求的。”
耶律虎气急败坏地道:“你只有一臂,又不能使弓,凭什么能上阵杀敌?”
耶律云扬了扬手中银枪,笑道:“爹不用担心,儿子自然有保全自己的方法,况且弓箭兵不必冲锋,大军既然已形成合围之势,只要困住敌人就行,用不着我去冲锋陷阵。”
耶律虎知道军令如山,想改也无法可改,只能领着儿子到自己的队中。
“他是谁?”耶律虎的四个部下见了他领着一个独臂青年入帐都十分诧异。
耶律云笑道:“这是我儿子,请大家多关照一二。”
耶律云微笑道:“在下耶律云,以后与大家一起杀敌。”
“一起杀敌?”四人看着耶律云空荡的左袖,不由地苦笑了一声,却也被耶律云的豪情所感,不但没有半分歧视,而且亲热地道:“小老弟,咱们是弓箭兵,不必冲锋,你就呆在阵中,不会有什么事。”
耶律云笑了,坐下了下来与四人攀谈了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四人也是猎户出身,一门四兄弟,李刚,李猛,李豪,李杰,最大的李刚三十三岁,最小的李杰二十五岁。耶律虎虽然担心儿子,但见事已至此就不再多说,拉着儿子细问这三年来的生活。
耶律云知道天界之事不能乱说,也不愿说自己已定亲,因而嘻笑着胡说了一通,让耶律虎听得叹息不已。 左手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