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涛不想撤军却又无能为力,恨恨地一拍御案,道:“难道我国的大计就这么毁了吗?”
袁定祥道:“是战是走请皇上早做打算,要战只怕这庞城不易攻破,也许我们可以修改计划,放下高阳国,改攻正南方的百横国,若占了百横国,我军就可以从平路进剿高阳,不必走这庞城。但十万大军的损失,只怕要多等几年方才能重整更庞大的军容征讨他国。如果要强攻也必须从国中添兵,如此一来,国中守军薄弱,恐怕周边国家会有异心。”
田涛狠狠地拍了一下御案,不愤地道:“耶律云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说着眼睛又扫了一眼姬娉婷。
姬娉婷被凌厉的目光扫得心头急颤,低着头不敢再看。
盛宁建言道:“皇上,不能这么轻易地就退兵,况且姬将军并没有证据说明我南路大军尽没,也许是那小子的疑兵之计,逼我军退兵。”说着转身笑着对姬娉婷道:“姬将军,我说的没错吧?”
姬娉婷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是……”
袁定祥抢着道:“皇上,那小子诡计多端,不可轻易上当,否则敌人怎能轻易地放姬将军回来。微臣觉得不必理会这一消息,大军轮番攻城,不给他们有喘息之机,我想不到两日,高阳国的士兵就会疲惫不堪。”
姬娉婷心道:“虽然计策不一定会成功,但耶律云既然说了出来就代表他曾想所有的计策,以信件诈骗南路大军百利而无一害,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做。”然而她现在受到怀疑,即使想说也三缄其口。
田涛对袁定祥的解释深以为然,却又对姬娉婷带回的消息感到极度担心,因而犹豫不决。
然而上天并没有给他时间去选择,当锐国朝中的一份紧张军报送到田涛手中时,他脸色骤变。原来锐国的西部有一大国,名为赤颜,疆土之大更胜东南四国的总和,与锐国交壤,素来秋毫无犯,只是不知为什么突然屯兵二十万在锐国和赤颜国的边境上,随时有挥军南下之意。这个消息怎能不让田涛吃惊,他正是怕赤颜国进犯,所以急着扩张实力。
文武百官无不震惊,异口同声都赞同退兵,但一则锐国攻势失利,损失了不少军力,现有不可能两面作战,若是退兵又怕高阳趁势西征,一时间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姬娉婷道:“皇上,父亲在书信中提议潜使与高阳国签下互不侵犯条约,一则可以去抵挡赤颜大军,二则可以收回我国被俘的士兵,只怕有数人之多,如此一来便有十余万大军抗击赤颜。赤颜是我东南四国的大患,唇亡齿寒,锐国有失,高阳也不能免,所以高阳必定会答应。”
袁定祥虽与姬娉婷之父争权,但面对此国家大事也不敢因私废公,附和道:“臣以为左相在书信中所言是最佳的方法,请皇上圣栽。”
田涛见左相右相都赞同,也就答应了,问道:“谁愿出使高阳?”
将领们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默不出声,此去高阳屡战败国的身份,恐怕会遭受屈辱,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受辱。
正在此时,盛宁忽然大声喝道:“不能退!”
田涛问道:“卿有何意见?”
盛宁义正严辞地道:“皇上,我军如果现在撤退,士气必然大受影响,此一退兵恐怕不但不能击退赤颜,连高阳也会趁机夹攻我国,到时候我们首尾不能相顾,大局不妙啊!”
田涛叹道:“朕也想风风光光地胜利而回,但现在情势紧急,不容我军有半点迟疑。”
“皇上,不如一举攻下庞城作为谈和的酬码,这样便能向国人交待。”
姬娉婷道:“盛将军,现在打下去毫无意义,况且未必能及时破城,万一赤颜入侵,而我军被困在此处,锐国不保。”
盛宁冷笑道:“祢是怕伤了什么人吧?”
“你!”姬娉婷气得脸色红胀,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不在言语。
田涛听了盛宁的话也犹豫了起来,若能拿下庞城,不但南路那五万大军可救,而且在外交上还能zhan有优势,如今退兵只会被说成是战败国,而南路大军也成了战俘,对国家的形象极为不利。
帐中将领们议论纷纷,他们不是不想打,只是怕了火球战术,一时找不到破解的方法。
袁定祥道:“不如今夜发起总攻,明日如果不破城,再谈撤兵。”
此时小卒来报,高阳军忽然出营挑战,人马正摆在营外。
田涛琢磨不透耶律云的举动有何用意,皱着眉问道:“这小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袁定祥道:“皇上,只怕是又想重施故计,引我们上勾。”
盛宁道:“未必吧,今日我们也杀了不少敌军,说不定他见兵力不足,在摆空城计。”
姬娉婷忍不住驳道:“这个时候摆空城计毫无用处,还不如死守城池,等待援军。他这么做是要告诉我们要战就战,不战便谈和,不要在此浪费时间。”
盛宁嘲讽道:“姬将军果然与敌人心意相通,连他想什么都知道。”
姬娉婷渐渐习惯了这种语气,只当作听不到,转身对田涛道:“皇上,赤颜兵精粮足,他们才是我国的威胁,若没有大军,怎能抵挡他们的进攻?不能再将军力消耗在高阳国了。”
盛宁道:“皇上,让微臣去与那小子一战,若微臣斩他于马下,此关必破无疑。”
田涛倏的站了起来,扬声道:“好,就依左将军所言,朕亲自为你助阵,杀了敌将,朕升你为镇国大将军,接替宇文丹的职位。”
盛宁大喜过望,伏地叩谢。
姬娉婷见事已至此,不在多言,但心中十分矛盾,若盛宁赢了,耶律云必死无疑,这对锐国的确有利,但自己与他虽只相处一日,却似有了深交,而且全赖他尽力保全,自己才能安然回来,因而心中不舍。若耶律云胜了,己方的士气又要大跌,这次撤兵就意味着真正的战败。
盛宁披挂完毕,单手提着大剑抢先来到营外,身后的大军在田涛的指挥下擂起了大鼓,为盛宁助威。然而他们都失望了,领军出战的不是耶律云,而是耀武扬威的左将军张鹏。
姬娉婷见不到耶律云身影,心中不安,怀疑耶律云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而获罪。
※ ※ ※
耶律云现在正安然地躺在城中的监狱之中。
“你怎么这么傻,弄个什么假金牌来骗人,现在可好,被打了一顿关了起来,唉,那个女孩虽然不错,但也不必这么拼命吧?”耶律虎坐牢笼外嘟嘟囔囔数说儿子。
耶律云没想到张鹏会不相信手上的金牌,鉴于张鹏用父亲为责,因此才愿意下马受缚,此刻躺在牢中,却没有半点后悔,见父亲担心成这样,安慰道:“爹,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和她交了朋友,自然不能看着她落入张鹏的手中,张鹏在想什么我知道。不过您放心吧,我死不了。”
“外面又打起来了,张鹏将军领兵出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真担心。”
“打不过人家逃回来就行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不会蠢到去主动狂攻吧!”
“哎,守得好好的,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将军,还把你弄成这样,万一他真要定你个叛国罪,事情就麻烦了。”
耶律云笑道:“放心吧,就算我想死也没这样容易,有人可不肯。”
“谁啊?”
“当然是国师,要不他怎么会给我金牌。”
“到现在你还胡说,你休息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这里的士兵都是原来的,不会为难你。”
耶律云挥了挥手道:“您也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耶律虎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出了牢房。
耶律云抱着头躺在枯草堆上,这时他若是想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他却没有丝毫地逃跑的打算,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不多时,他便安然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际,他忽然感觉到耳边有人轻唤:“耶律大哥!”
耶律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发现眼前居然是姬娉婷,他愕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不会是城破了吧?”
姬娉婷歉然道:“对不起,连累你受苦了。”
“现在我成了祢的俘虏,想怎么处置我?”耶律云依然显得很轻松,就像是坐在家中和朋友聊天一样。
姬娉婷微笑道:“我会尽量保全你,现在城里还很乱,过一阵我再送你出去。”
“恐怕没这么容易吧,我杀了你们不少人,又多次坏了你们大事,就算祢想放,你们的皇帝也未必肯放。”
姬娉婷微微一叹道:“是有点困难,所以我第一时间就冲到这里,皇上虽然恨你,但也挺佩服你,要是你能投到锐国就好了。”
耶律云脸色一正,问道:“我爹呢?”
“在我的住处,他不是重要人物,所以没有人会杀他。”
耶律云这才安心下来,叹道:“张鹏真做蠢事了吧?”
“他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能以少胜多,居然向我们发起了猛攻,被我们吸进寨中围着打,最后我们趁着他逃走之时一举攻入了城内。”
“唉,我的努力都白费了,现在只好听天由命了。”
一名士兵跑了进来,禀道:“姬将军,皇上要提审这小子,命祢把他送去。”
姬娉婷皱着眉头叹息道:“终于来了,希望皇上有容人之量。”
耶律云爬了起来,整了身上的衣服,坦然道:“走吧,我还没见过皇帝,这次正好开开眼界。”
姬娉婷无奈之下只好陪着耶律云走出牢房。街上依然很乱,都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很多地方的火依然在烧,浓烟滚滚,增添了战争的残酷气息。
锐国士兵现在没有人不知道耶律云,就算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听过独臂小将的故事,因此当耶律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都停下脚步看着他,有的憎恨,有的敬佩,也有的叹息。
街尾马蹄声响,一匹快马急驰而来,马上的正是盛宁,他来到耶律云的面前紧盯着他,傲然道:“你还是成了阶下之囚。”
耶律云抬头瞟了他一眼,微笑道:“我本来就是阶下之囚,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狱卒而已。”
盛宁知道他在讽刺自己无能,不禁勃然大怒,手中大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道:“到现在你还嘴硬,一会儿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耶律云泰然自若地拨开了剑,轻笑道:“将军的厉害我前夜就知道了,果然名不虚传啊!”
“你……”盛宁刚想动手,被姬娉婷挥剑挡开,他冷笑道:“祢真的与他相通。”
姬娉婷淡淡地道:“皇上要见他,这是圣旨,你现在不能杀他。”
“好,我现在就去请旨,不杀了这小子难平我心头之恨。”
姬娉婷冷嘲道:“盛将军可真是大英雄,实力不及就借刀杀人,佩服!佩服!”
盛宁顿时哑了,沉默了一阵,又看了看泰然自若的耶律云,最后无奈地一甩袖子,拨马就走。
耶律云嘻笑道:“好厉害啊!一句话救我一命。”
姬娉婷白了他一眼,愁道:“亏你还笑得出来,我都急死了,要是皇上真的要杀你,我也束手无策。”
耶律云忽然嘻笑着问道:“我死了祢会不会掉眼泪?”
姬娉婷的脸一红,嗔道:“又在胡说,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
耶律云哈哈一笑,迈开大步就往前走,边走边道:“走吧,我还急着去鬼域走一趟呢!”
姬娉婷见他如此开朗幽幽一叹,急步追了上去。
来到临时安置的行宫,锐国随军的将官大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听到耶律云被捕的消息都赶来看热闹。
耶律云一脸笑容,一边走还一边打招呼:“诸位将军好,幸会,幸会。”
众人见他居然泰然自若,连一丝惧意都没有,心中不禁暗生敬意。
来到院中,田涛正坐在屋院中与手下军官商议,瞥着耶律云的身影一下站了起来,打量了一阵,指着耶律云问道:“今天还有什么话说?”
耶律云好奇地打量了几眼,笑道:“那天晚上天色太黑,没看清楚,原来皇帝是这种模样,哈哈。”
田涛想起当夜的狼狈,恨得咬牙切齿,怒吼道:“推出去砍了。”
“慢!”姬娉婷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倒在地上,求道:“皇上,良将难得,耶律云智勇双全,杀了可惜。”
田涛见姬娉婷一脸急色,脸色忽然一沉,道:“姬娉婷,祢是不是因为他放了祢,所以祢想报恩?”
“是,也不是。”
“这话怎么说?”
“微臣是受了他的获命,心中万分感激,不想见他英年早逝,但锐国现在两面受敌,虽然得了庞城,但大局仍对我军不利,趁现在我军有利,与高阳议和是最好的办法,把耶律云还给高阳,一方面可以增加谈判的筹码,另一方面也可以显示皇上海纳百川的气度。”
“他杀了我多员大将,放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盛宁忽然禀道:“皇上,微臣输给这小子心有不甘,就这么杀了他也不能挽回锐国将军不如人的形象,而且还会招来他国取笑,让他离开,微臣定要在战场上杀他报仇。”
“连盛将军都这么说,看来你们都不同意杀他?”
袁定祥心念一动,走到田涛身边奏道:“皇上,耶律云是虎将,杀了可惜,放了也可惜,如果他肯降就用,不肯降就带回去,反正我军准备撤兵回去,不如把他带到京中。”
田涛抬头看了耶律云一眼,问道:“你如果肯投降,朕既往不咎,还授你官职。”
姬娉婷大喜,小声地劝道:“耶律大哥,还是降了吧,死了就什么都完了。”
耶律云此时思绪如海,翻滚不定,过了半晌,他朝着田涛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士兵,也不在军籍,所以没有什么投不投降,锐国倒是可以去,只是我不想当官,只求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就行了。”
姬娉婷大喜,奏道:“皇上,耶律云肯去锐国,就算不当官也不会对我国造成威胁,请皇上答应他的要求。”
田涛有点不甘心,转头小声问袁定祥:“你认为呢?”
袁定祥微微一笑,道:“皇上是怕他跑吧?这个容易,既然姬将军为他求情,就让姬将军做保证人,日后耶律云要是跑了就由她承受责罚。”
田涛看着姬娉婷一脸期盼的样子,有些不快,犹豫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袁定祥知道皇帝看上了姬娉婷,小声道:“皇上是舍不得姬将军吧,其实美人心不在皇上,得到手也无趣,还不如随她所愿,以示皇上的肚量。”
田涛微微点了点头,指着耶律云道:“看在姬将军的面子上,我答应你的请求,姬将军,我把他交给祢,他要是跑了,我就唯祢是问了。”
姬娉婷想都不想就跪倒在地,禀道:“臣愿保。”
“好,就这么定了,你们下去吧。”
耶律云道了声谢,在姬娉婷地陪同下离开了。袁定祥目瞟了一眼田涛,心中窃喜,自己的一句话既示好于耶律云和姬娉婷,又阻止了左相姬元伯成为国丈,从而压制了姬家的势力,还可以在皇帝的心里留下一根刺,日后也许可以用来打击姬家。
耶律虎因为姬娉婷再三叮嘱,所以一直呆在屋内无法出来,见到儿子平安归来,激动地热泪盈眶道:“姬姑娘,太谢谢祢了。”说着腿一弯就要向姬娉婷下跪。
姬娉婷急忙扶着他道:“大叔,耶律大哥饶我三次,又拼死送我出城,还因此被捕,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耶律虎道:“儿啊,你要感谢姬姑娘,没有她,咱们要在阴曹地府相见了。”
“谢谢姬姑娘救命大恩。”耶律云嘻笑着朝着姬娉婷长身一揖。
姬娉婷连忙闪身让开,俏脸微红,道:“耶律大哥不必谢我。”
耶律虎满心欢喜地看着儿子,转头问道:“姬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姬娉婷看了耶律云一眼,婉言安慰道:“大叔,今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不用回去了,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
“自己人?”耶律虎被这句话弄糊涂了,疑惑地看着姬娉婷,一时不知怎么响应。
耶律云淡淡地道:“爹,以后我们搬到锐国去住。”
耶律虎一阵愕然,忽然脸色骤变,颤声问道:“你……你投降了?”
耶律坦然应道:“是。”
“糊涂!”耶律虎气得怒发冲冠,挥手就给了儿子一个耳光:“没想到你这么没有骨气,杀就杀吧,为什么要投降,耶律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耶律云面无表情地忍受着父亲的责打,没有退缩,也没有解释。姬娉婷拉住了耶律虎的手劝道:“大叔,两国要议和了,不会再打仗了,在哪住也是一样。”
“议和是一件事,投降是另一件事,他投降就是背叛,这是一辈子都洗涮不清的耻辱,连我也没面子回去见家乡父老。”
“他没有投降,只是答应去锐国住,这不算叛国,如果不是这样,你们都活不了。”
耶律虎怔了怔,虽然气平了一些,但心里还是不舒服,指着儿子喝道:“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爹,您好好休息,我出去了。”耶律云虽然一直被骂,但表情依然很自然,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姬娉婷又劝慰了几句,然后追出了门,却见耶律云安静地坐在小院内的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茶壶在晃。
“没事吧?”姬娉婷搬了张椅子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心里还在却怀疑耶律云出奇的平静。
耶律云含笑道:“没事,都在预料之中。”
“哎,其实大叔的骨气实在令人佩服。”
耶律云嘿嘿一笑,道:“这么说我就没什么骨气了。”
姬娉婷连声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有你的苦衷,我虽然不太清楚你想干什么,但我明白你不是想真的投降,只盼你不要害我就行了。”
“别介意,说笑而已,我爹当了三年的士兵,感觉和我不一样,我一直住在山上,下山之前我连高阳国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要为高阳杀敌。看着爹和众位叔叔们满腔爱国之情,我也很感动,不过即使我没有被捕,议和之后我也不会只留在高阳国,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原来如此,难怪你肯答应去锐国,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当官呢?”
“这次杀了不少人,我觉得没意思,也不觉得自豪,现在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当官也不一定要打仗,就像我爹一样。”
“我要修练,不想去想太多烦心的事。”
“修练!原来你是修道的,真没想到,我爹府中也有几个修道的人,你们可搬到我家去住,或者我帮你安排一处宅院。日后你如果想当官,我爹也可以推荐。”
耶律云抬头看着天,喃喃地道:“有多少人会骂我呢?”
姬娉婷沉默了,也抬起头看那蔚蓝的天空,幽幽的叹息。
※ ※ ※
次日锐国大军抽调了一半士兵返国,留下左将军盛宁带领大约二万士兵把守庞城,同时又派出了几路使者,一方面谈和,一方面通知南路大军回撤。而耶律云则随同回归的大军向锐国的国都新柳城进发。
“爹,您真的不肯去锐国?”耶律云知道了父亲的决定,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去,锐国现在还是敌国,还占着我们的庞城,我可不想抬不起头做人,你要去自己去吧,我不管你。”
姬娉婷又敬又佩,但看耶律云一脸不舍之态,劝道:“大叔,还是跟我们去吧。”
耶律虎摇头道:“我知道祢心肠好,不过我决心已下,死也不去。”
耶律云叹道:“既然爹不肯去就算了,我却不能不去,姬姑娘以性命保我,我要是不去会连累她的。”
耶律虎忽然对着姬娉婷道:“小云这孩子糊涂,做出了这种事,祢帮我多照顾他。”
姬娉婷道:“耶律大哥,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偷偷放你走,皇上应该不会太为难我的。”
“不,这叛国者的名声我要定了。”
看着耶律云一脸认真,耶律虎十分不解,也很不高兴,气得转身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耶律大哥,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坚持要去锐国。”
耶律云微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爹的事麻烦祢安排一下,我收拾好就可以上路了。”
望着耶律云的背影,姬娉婷有点迷茫,一个古怪的念头突然跳入她的脑海之中:“他不会是为了我吧?”想到这里,她羞得全身臊热,心如鹿撞,面红如桃,急忙甩了甩头不敢再想。
在姬娉婷的安排下,耶律虎已穿着锐国士兵的服装出了西门,绕道山路折往东去。耶律云只能默默地看着父亲离去,脸上有点担心,也有点不舍。
姬娉婷很明白耶律云的心情,一边劝慰一边把他带往大军。然而当耶律云出现在锐国的队列之中时,除已知的人外,无不瞠目结舌。
耶律云视而不见,与姬娉婷并马同进,还不时地谈笑着。
反应过来的锐国的各级官兵们于耶律云的出现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有的庆幸,有的喜悦,然而最多的还是鄙视。
“他怎么会在这里?”
“投降了吧?”
“听说是投降了。”
耶律云对着各种说法充耳不闻,只是提着银枪安坐在马背上,此刻的他倒真有些修道之人的味道。
“大哥,没有不高兴吧?”姬娉婷对着耶律云过于平静的表现深感忧虑,忍不住询问,耶律云则总是一笑置之。没想到话题一转,又拉到姬娉婷的身上。
“你看他的投降与姬将军有说有笑,不会是为了美人吧?”
“难说,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美人不惜放弃名声,这才能打动咱们姬将军的芳心,你没见姬娉婷笑得多开心啊!”
话语传到姬将军的耳中,不禁有点恼,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耶律云却打趣道:“想不到还有这种说法,听起来比刚才那个好。”
姬娉婷越发羞涩,白了他一眼,嗔道:“别听他们胡说。”
耶律云哈哈笑道:“没什么不好,再传下去祢可就真跑不掉了。”
姬娉婷深深地盯着他,忽然觉得他的话中似乎藏有另外的意思,默然低下了头,眼角不时地瞟向耶律云,却见耶律云表现得很自然,挺胸收腹,端坐马上,眼睛左顾右盼,根本就是一个游山玩水的旅客。
大军来到锐国东望城就分开了,田涛亲自领着大军进驻西北边境,耶律云则随着姬娉婷以及部份随军大臣往京城方向去。
大军一离开,耶律云立即觉得轻松多了,过了东望城,眼前沃野千里,远有青山葱郁,近有小河潺潺。
耶律云忽然指着前面的青山微笑着对身边的姬娉婷道:“娉婷,咱们去逛逛怎么样?”
姬娉婷娇笑着应道:“好啊!云哥这么有兴致,小妹一定奉陪。”
“走。”耶律云用枪杆拍了一下马身,朝着青山飞奔而去。姬娉婷也娇笑着追了上去,与耶律云并驾齐驱。
一路策马扬鞭,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黄昏才停了下来,两人抬头四望,见四周树林茂盛,而且自己则身处于林间小路之上。
转过山林,前面有一处谷地,姬娉婷忽然指着前面高兴地叫道:“前面有炊烟。”
耶律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前方的树林上方有缕缕炊烟飘起,似是有人家居住。
耶律云天色渐黑,转头去看姬娉婷,见她秀眉紧蹙,满脸疲态,知道她累了,关心地道:“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赶路。”
姬娉婷虽是将军,但毕竟是女子,身子较弱,马上颠簸了一天,十分疲乏,只是心中着急,所以没有开口,见耶律云一脸关怀不忍拒绝,于是点了点头。神情放松,疲劳感就立即显现了出来,忽然觉得四肢无力,手脚发软,连都坐不稳了。
耶律云见她摇摇欲坠吓了一跳,连忙跃至她的身后,将她拥在怀中,关怀地问道:“祢怎么了?”
姬娉婷忽然闻到一股浓烈地男子气息,身后像是有一个大山,使自己稳稳地靠着,不禁心如鹿撞般急跳了起来,抬头一看,就见自己依偎在耶律云的怀中。耶律云的右手紧拥她的纤腰,脸上全是关怀之情,立时羞得姬娉婷满脸通红,不禁嘤咛一声软倒,把头埋在耶律云的怀中不敢多看。
耶律云见她软倒,急声问道:“没事吧?”
姬娉婷轻声应道:“没事,有点累而已。”
耶律云这放下心来,笑道:“祢啊!”
“嗯!”姬娉婷轻轻地应了一声便说不出话了。
耶律云拥着姬娉婷催马向前,而他那匹白马则在后面跟着。
耶律云忽道:“不知我们到哪里了,一路狂奔,可别跑错了。”
姬娉婷听了惊得坐了起来,但随即软倒,担心地问道:“不会吧,不过好像是有不少岔路。”
耶律云乐天的性格又展现了出来,笑道:“走错了也没办法,好在有人家,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姬娉婷没有再说什么,躲在耶律云怀中不肯出来,这些日子与耶律云朝夕相处,感情与日俱增,心里渐渐有耶律云的影子,特别是耶律云的微笑,每次想到就脸红耳赤,不敢再想。
两人来到酒店门口,见酒店建于道路之旁,前面是一块平地,还有马厩,后面是几间茅舍,十分简陋,但在这山野之间也算是难得。门前有一幅酒幌挑在门口,店中似有灯火和人影。
也许是马蹄声的缘故,酒店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笑脸迎人地走了上来问道:“你们要住店吗?”
耶律云揽着姬娉婷的纤腰,轻轻一跳下了马,答道:“是啊!有空房吗?”
“有。”中年妇女见了耶律云轻灵的身手,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复原,接着回头叫道:“阿王,帮两位客官把马牵到后院去。”
一个村夫模样的大汉走了出来,粗声粗气地道:“请客人去喝点酒吃点东西解解乏,马我来喂。”说着拉着两匹马往后院走去。
两人见店家热情很是满意,里面虽然不大,只有三张桌子,但很干净。耶律云半搂半抱地将姬娉婷扶在椅子上。
“谢谢。”姬娉婷趴在桌上休息,害羞地瞥了耶律云一眼,又垂下了头。
耶律云没有留意她,四处打量了一番,赞道:“这里还真不错。”
中年妇女抹了抹桌子,笑道:“两位客店先坐吧,我去弄点吃的。”说着走进了后堂。
坐了一阵,姬娉婷仍觉得身子似在马上颠簸,怨道:“平时骑马也没见这么累。”
耶律云笑道:“祢跑得太快了,像疯了一样,再这么跑下去,连马都会被祢累死。”
姬娉婷撅着俏嘴嗔道:“你不是也一样吗?怎么像是没事人似的,真奇怪。”
中年妇女托着一个盘子走了上来,笑道:“店里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姬娉婷见有肉有酒,笑道:“这种东西就不错了。”说着提着酒壶帮耶律云和自己倒了一碗,酒味颇淡,很适合她,所以几口就喝完了。
中年妇女高兴地道:“这酒淡,多饮几杯也无妨。”
耶律云端起酒碗闻了闻,觉得酒香有点怪,只当是酒质太劣,不以为意,摇了摇头道:“这酒真差。”说罢把酒碗放下,转头对那中年妇女道:“对不起,这酒祢可以拿回去,我们自己有酒。”
中年妇女脸色骤变,嘿嘿一笑道:“怎么?嫌我这酒不好吗?这可是远近驰名的好酒。”
耶律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另找了一个空酒壶提在手中晃了晃,心里念出了酒诀,摇了一阵,听到里面有水声,方才停了下来,接着又拿起来一个碗,倒出了一碗酒,然后端给中年妇女道:“这是我的酒,试一试就知道了。”
中年妇女见他空壶生酒,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此时见他敬酒,心里更是慌乱,低头一看,酒碗中虽是酒香扑鼻,但那墨绿色的液体却令人望而生畏,心中剧颤。她忽然大喝一声,从怀中抽出了两把尖刀,叫道:“好小子,识破了我的迷魂酒,还弄碗毒酒来害我,识相的就把钱财留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耶律云怔住了,好心好意请人喝酒,想不到竟惹来抢劫,转头向姬娉婷无奈地耸了耸肩。
姬娉婷少稍片刻,体力恢复了一点,见店家意图不轨,急忙伸手去拿枪,喝道:“原来是间黑店,小云,我们上。”
中年妇女见她拿了兵器,叫道:“快来啊。”
须臾便见刚才那条大汉冲到间口,持着一对板斧,一脸的凶神恶煞。
耶律云嘻嘻一笑,把酒碗送到嘴边一饮两而尽,道:“这么好的酒,请你喝还要动刀子,真是奇怪。”
中年妇女见他喝了那碗酒,这才知道是真心敬酒,有点不好意思,但事已至此,只好继续下去,喝道:“这位兄弟,我们只想混饭吃,不想伤人,你们若放下包袱,可以随意离去,我们绝不伤你们性命。”
姬娉婷叱喝一声道:“我是锐国……”话刚说了一半,就觉得头重脚轻,一头便栽倒在地。 左手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