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之轮向前拨动两格,如今是第七次循环。
尚且身处零乱的梦境。
头发被呼呼的狂风抓起,头顶和周身是焰火、铁水和机械的碎片,小脑被失重的恐慌占据,离水泥地面越来越近,文承的心脏被剧烈的揪起,他看向自己的胸膛,穿透卫衣的绯色浸染,中间包裹着一束锐利。
那是一道橙色的闪电。
◇
我是谁?我在哪?
醒来时,文承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
原来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晚上,奇怪,为什么会说又?
浑身的筋骨似乎被无数的小锤敲击着,最大的疼痛是来源于心脏的刺痛,脑袋嗡嗡地响。
其实痛觉在傍晚快要放学的时候就突然触发了,记忆中是在课堂上悄悄举起手机拍照的一瞬间,卡擦一下,胸口的炙热便突然涌起一股炙热。
奇怪,不就是拍个照吗?
那时候文承一脸疑惑地放学回家,忍着痛继续仿写起识别系统,第三次编译时已到深夜,疼痛难忍便躺倒床上沉沉睡去。
远处桌上的小台灯还散着淡淡的昏黄,天色是寂冷的黑,桌上的显示屏上,黑底白字的代码瀑布一般流淌着。
随着知觉的唤醒,全身的骨头传递来更强烈的钝痛,像是身体放在铁砧上经受敲打,骨髓像是被抽干了似得,手腕不自觉地伴着疼痛一颤一颤,仿佛随时要崩裂成无数碎片。
“嗯……”他咬着牙发出低吟,转而紧握双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忆还在碎片状态不知孰真孰假,文承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魔幻的梦境。
所以还是回到现实吧……
高考是没有指望了,如果悄悄得知乖乖女的去向之后,去她的城市找一份程序员的工作应该不难,无论是加班还是熬夜对他都不是难事。
魔法之路已经无望,不过就这样平淡地和她度过一生,也是一件美事吧。
文承看着天花板面露一丝失落。
相比之下当下的失踪案倒令人心惶惶,两个女孩在外面租住,安全想必是无法保障了,不知为何总觉得问题出在机械犬上,识别系统的代码多多少少能读懂80%了,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半吊子是怎么办到的。
文承苦笑着耸了耸肩,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却发现枕边出现一只单片眼镜和一只白色瓷球,那还是梦境里回路不自觉地吐出所致。
文承将枕边的单片眼镜挂到右眼上,镜片上出现了三行字,“佩带者:谷文承,综合体征:60%,回路状态0%。”
这都是什么啊,文承将眼镜取下,薄薄的一片眼镜竟然没有任何放电池的地方,难道是接触身体的生物电池不成?他将眼镜放回枕边,又触碰一下瓷球,看到瓷球突然发出白色的光纹,吓得退后两步。
疼痛继续像电弧一样在身体内部跳跃,文承咬着牙站起身,看了看屏幕,编译之后还有训练集的测试,整个流程跑下来的时间要20分钟。
他拿出手机点开地图程序,出了小区向西一个街区有一家24小时的药店,虽然不知道疼痛到底从何而来,无论如何先买一盒止痛药了,就算明天去挂门诊也要先熬过今晚。
他出了小区门,发现了一个快速接近的红色身影。
“柳真?!”
穿着红色毛衣的女孩诧异地停下脚步,慢慢走过来。
“喂,笨蛋,”她指着他说,“这么晚你出来干嘛?”
“这个嘛……”文承漫不经心地说,“我去药店买点板蓝根,最近有些感冒了。”接着假假地打了一个喷嚏。
“你有病吧笨蛋,”柳真侧过身扬起头发,接着白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去买什么板蓝根,感冒了就好好在家呆着听到没?”
“话说回来,柳真,”文承歪头笑,“你出来干什么?”
“我……”柳真慌乱地看向一旁,支支吾吾许久后说,“我跑步啊。”
“穿着这个跑步?”文承指着柳真黑色裤袜下的棕色中靴。
“是啊……”柳真撅着小嘴答,“不行吗?”
“好好好……”文承笑,“不过最近晚上很危险,我正好顺路送你回去吧。”
“才不要你送。”柳真突然脸色冷下来,用暗红色的眼眸注视文承,
“喂,还装?”
柳真的眼眸突然化为燃烧着的红黑太极,文承黑色的瞳孔对了上去,像是百万光年的牵引一般,纷乱的记忆一瞬间袭来,大脑像是被无数玻璃割裂,又很快胡乱拼凑起来。
醍醐灌顶,文承倒吸一口凉气。
在那一瞬间,文承的眼眸卷起黑白交接的波纹,像螺旋的阴阳两仪。
回过神来,文承叹了口气苦笑,“这么说,柳真,你和我一样?”
准确的说,是柳真打开了他的开关才对。
“不完全,”柳真摇头,“师父说了,我的碎片要更加零乱,相比之下用你的记忆碎片加上严谨的推断才算可靠。”
文承舒展眉头后挠头笑,“我先坦白啊,我是要去买止痛药的。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去药店吗?”
“不必,就这么痛着吧。”柳真淡淡地说。
就这么痛着?!
这大小姐未免也太绝情了吧……
柳真看着文承露出坏笑,“你还真信了啊……呐,我叫苏濛去买了,待会就到。”
“那就好……”文承暖暖地笑。
“痛在哪里了?”柳真悄悄瞥过来,翘着小嘴唇发问。
“全身。”文承答。
柳真看向一旁不语。
“对了,”文承问,“苏濛的记忆怎样?”
“不行,”柳真摇头,“她只能看到回环,对于时间无能为力。”
“这么说,目前有这种感觉的只有我们两人了?”文承问。
预料之外的是柳真竟然有和自己同样的能力,若不是数次失败培养出来的默契,文承怕是连试探的问题都不敢提。
“再次重申,我的碎片要凌乱很多,根本不能信。”柳真冷漠地答。
一丝疼痛穿过右侧的肋骨,文承握拳不语。碎片的梳理毫无疑问是巨大的工程,但这样的痛觉是难以集中精力的。
回过神来,一只温暖的小手将止痛药递到文承面前。
“谢谢你,苏濛。”文承苦笑着接过药。
“走吧,去你家,我再帮你揉一揉。”苏濛温柔地回应。
文承咽了咽口水,苏濛的声音把疼痛化解,体内的痛觉化为甜甜的暖流。
柳真白了两人一眼,跟在后面不语,望着远处的地平线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柳真,”文承回头问,“你的锚点什么时候触发的?”
“烂尾楼,”柳真指向南方,“那里残留的气息太多了,毫无疑问失败很多次了。”她接着补充,“至于锚点在哪……我想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提前触发就好,”文承笑,“不过我如今周身都是痛,可能回路醒不来了。”
“本来就没指望你。”柳真悄悄说。
也是,相比之下,如今自己对柳真的利用价值,或许就剩下纷乱的记忆碎片了。
即便如此,也要做到更多才行。
三人慢慢踱步,文承不再言语。
如果周身是痛问题就大了,因为其推理价值近乎为零。就算是痛感也无法判断,如果是灼痛还能推断出是烧伤,而现在是刺痛和钝痛交织,主次难以分清,更像是同一时间的多种死法叠加。
回到小区,面前是黑暗部,文承止住脚步。
“啊啊……果然我是劳碌命啊。”柳真叹了口气,从文承和苏濛的缝隙间穿过,正欲踏进暗部。
“请等一下。”文承突然说。
“干嘛?”柳真不耐烦地回头,“你不知道我有多累吗?”
文承不答,柳真见状补充,“有什么赶紧说,待会你们两口子好好交流吧,我要好好睡一觉才行。”
“柳真,给我二十秒。”文承认真地说,柳真深吸一口气,瞬间会意,跟着思考起来。
目标始终是烂尾楼的线索吧,十九层的烂尾楼,竟然连七楼都推进不上去,这么多次失败实在是耻辱。
脑海里是一个错综复杂的立体拼图,眼镜的原理已经明晰,瓷球的记忆还没有拼凑完全,痛觉残留竟然毫无价值。
文承突然露出微笑,相比之下倒是有了新的突破口!
“柳真。”他说。
“说吧,”柳真扬起头发,“看看是不是想的一样。”
文承点头,指向眼前的黑暗,
“活捉。” 捡只英灵做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