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十点前奉上
察哥站在博州城的城楼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外连绵不绝一望无际的天道军军营,就如同一具雕塑一般,
在周围部下的眼中,察哥的目光仍然犀利,他的背影仍旧高大,他的铠甲仍旧鲜亮,浑身上下仍散发着一如往昔那位叱咤大漠的西夏权王的无尽威势,令现在城楼上每一名正在看着他背影的党项士兵都能感受到来自他的力量,深受鼓舞
但,
此时如果有党项士兵可以腾空飞起,飞出垛口来到他的面前,看到他的正面,一定会感到一种无言的悲伤,
察哥眼中犀利的目光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布满血丝和忧虑的双眼,自信的面容也已不复存在,眼角和脸颊尽是疲惫的皱纹,他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很不好,再加上双鬓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灰白,几乎在一瞬间,他就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多岁一样,
是的,也只有在这种无人可以看到的情况下,他才终于可以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露出来,他也是个人,他不是神,他也会疲惫忧虑不知所措甚至恐惧,
但,他更是大夏的权王,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他要维护皇帝与皇族的尊严,他还是大军的主帅,他不能让自己的部下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因为那会严重影响士气,试想,连主帅都如此的话,还能指望部下做什么呢尤其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
现在说什么后悔的话或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敌人都已没有任何的意义,察哥暗暗一咬牙,在努力让自己的样子重新恢复自信与威严之后,他才慢慢转过身来,走几步又来到另一侧的垛口,看向城内,只见从城楼往城内,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大街小巷上都已站满了党项的士兵,每一个人都抬着头看着他,满场皆静,只有风吹旗帜的响声与坐骑所打的鼻息声,呈现出一幕令人窒息的肃杀
看到眼前将士的表现,他感到很满意,自从宋国的阴谋事发,夏军先后经历了粮草被毁,突围不出,又中了计谋被困死在这个城中的不利遭遇,尤其是现在大军已经没有粮草了,若放在别的军队早已丧失一切士气与勇气了,但自己手中的这支军队还是能再一战
当然,也是最后的一战
昨夜,他召集起所有的大小军官近两百余人,说破了嘴皮子,恩威并重,几乎对每一个人都许诺了极重的赏赐,并将今日的决战描绘的信心十足,这才让整个大军再次鼓起了破釜沉舟,与敌军决一死战的勇气
他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因为这样的事只能有效一次,如果这一战失败了,以后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无法再让大军一战
而这些天经过不停的派敢死队试探敌军,他已经看出了敌军的薄弱之处,也发现了敌军的粮草辎重存放的方向,今天,他便将大军分成了三部分,两处佯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再集中自己最精锐的这一支精兵直捣敌军的薄弱之处,突围,抢粮
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成功,要么就跟敌军决一死战
察哥长舒了一口气,朝着正在城下的两名大将李延成与李良辅点了点头,二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察哥一抱拳,便同时调转马头,分别向城南与城北疾驰而去,指挥自己那一路大军准备要开始对敌军展开佯攻了
察哥又朝着城内一挥手,几万精兵便都先后坐在了地上,最后的决战即将打响,需要保存哪怕一丁点的体能。.qВ50.
接下来,察哥并没有等待太久,随着两声响箭在间隔很短的时间内先后从城南与城北飞起,城南与城北的城门同时打开,李良辅与李延成所指挥的各五万大军终于冲出了城去,对敌阵发动了猛攻,数百名传令兵也间接不歇的往来于城南城北与察哥处,时刻向察哥报告着战事的情况。
察哥并没有立刻行动,他只是站在垛口后,双目如鹰,仔细的观察着敌军的动向,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察哥双目一动,他发现敌军终于动了,有一大股敌军往城南移去,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离得太远他看不太清相貌,但无论从体型战马标志性的白甲装束还是敌军的士兵对那人的态度上,他还是能认出那是死敌刘法,是刘法指挥着这一大批敌军去了城南
察哥心头一喜,他仍在等,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觉得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只见他快速转身走到另一侧的垛口,大手一挥,下令道,“进攻”
战鼓终于响起,正坐在地上的十余万人同时起身,上马的上马,提刀的提刀,城门同时打开,从第一骑冲出城门开始,十万大军就如同潮水般涌出城去,呐喊着杀向了敌军阵地
察哥重新快步回到垛口,瞪大眼睛看向前方,只见敌军阵地一片躁动,尘土飞扬,敌军已经有了反应,但他们明显慢了,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三百步,察哥心头大喜,但就在此时,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突然出现了,只见敌军原本空荡荡的军营内,就像是凭空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数不清的敌军如同蚂蚁般朝着阵线集结而来,更令察哥震惊的是,还有一名身穿白甲的大将在如黑色江海的敌军中分外醒目,那人竟是刘法
刘法刚刚不是带人去了城南吗他怎么还会在这里
察哥心神一颤,瞬间涌上一股苦涩,上当了,看来自己又上当了,这个堪称是自己克星的刘法再一次猜中了自己的想法,甚至也就是说,连自己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试探出来的所谓的敌军薄弱之处也是假的
察哥长叹一声,随即毫不犹豫的连下了三个命令,分别给李延成李良辅与由自己指挥的大军:计划全部作废,三路大军已不存在佯攻与主攻之分,三路全都是主攻谁突围成功就派人通知另两路。
察哥知道,就算已经知道可能是上当了,但如今箭已发出便再没有收回的可能,此刻鸣金收兵,对已把最后一口气提上来的夏军来说将是灾难性的,唯有一条道走到黑,与敌军展开决战这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
看着冲在最前面的一队又一队夏兵就像是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消失在激起的尘土之中,察哥痛苦的逼上了眼睛
地狱,是人类对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怕地方的终极描绘,古往今来,无论是何国家民族或文化,都有对地狱的描绘,只是地狱究竟是何样子,还是没有人真正见过,人们只是发挥着想象,编织着各种各样令人不寒而栗的地狱场景。
但凡是参加过博州之战的人,乃至只是战后去打扫战场的人,都会在回忆起博州之战场景的时候将其描绘为:地狱
夏军与辽军虽然同时被已相同的方式围困在相距不过一百多里的两地,两军的处境几乎完全一样,但两军在不同领导层的指挥下还是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辽军选择了投降,而夏军,则选择了最惨烈的一条路,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