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虽然称不上多么豪华,却很温馨舒适的房内,郑修年颓然坐在茶座旁,写满萎靡的脸上还有一丝努力压抑的焦急。\\。.
自从郑修年在五天前来到潍州后就被关在了这里,不但没有受到任何的拷问和折磨,还好吃好喝的并有八个仆人分成四班倒着专门伺候他,对一个俘虏而言已经是相当的优待,但他在这里的每一天却都像在经历着痛苦的煎熬,他不知道外面战事的最新状况,不知道自己的被俘对大宋到底产生了怎样严重的后果,这里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隔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至于郑修年当初所设想的什么找机会逃走,或者哪怕自己逃不走,只把那件十万火急的消息传给大宋的等等想法更是无从谈起了。
他从照顾他的那两个仆人嘴里套问出,这个院子外面已安排了数百个全副武装的人日夜把守着,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鸟,如果没有统帅的命令也休想飞出去
郑修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只能无奈的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既然无法逃跑,那把消息传出去也行呀,作为宋军的主帅,郑修年可是知道潍州城内潜伏了多少大宋的密探,也知道这些密探的领头人是谁以及在采用何种身份藏在哪里,只要能把消息带给那人,用不了多久太子与父亲他们也就能知道了
郑修年经过仔细的观察,最终把希望寄托在了那八个仆人中的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叫做王六的人身上,因为通过他与王六有意无意的闲聊得知,王六喜欢赌博,喜欢赌博的人对钱财一般都很看重,郑修年决定以此作为突破
随后,郑修年便暗中对王六旁推测敲的许诺了一大笔钱财,承诺只要他能帮自己做几件事,就会有人把这笔钱财送给他。
王六很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不过要求把钱财的数目再翻上两番,郑修年简直是欣喜若狂,莫说是翻两番,就算是翻十番,百番,只要能把消息传出去也是值得的
不过郑修年可不傻,万一这王六是假装的,那岂不糟了于是他先给了王六一张他写的并用特殊方法折起来的小纸条,并教给了王六两句接头语,要王六在某时某刻分毫不差的去潍州城的城隍庙门前等,说到时候就有人去跟他搭话,对上暗语后,他把信交给那个搭话的,那个搭话的就会给他一大笔钱。
当然,这所谓的接头地点接头人和接头暗语全部都是假的,就算王六在那里等一年也不会有人跟他搭话对暗号,更不用说给他什么钱了,而那张小纸条里也只是莫名其妙的写了一句根本毫无意义的话。
郑修年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试探一下王六,如果王六是骗他的,他或者别人就会偷偷把纸条拆开,而他已经偷偷在纸条上做了手脚,只要纸条被拆开过,再回到他的手上他就能看出来,而一旦让他发现纸条被拆过了,或者王六没有带回纸条,他就不会再相信王六,转而去想别的办法。
一天后,焦急等待了一整天的郑修年终于又等来了王六的轮班,而一见到王六那压抑着愤怒和不满的模样,郑修年心中就是一动,等到没有别人时,王六立刻压着怒气把那个纸条还给郑修年,气呼呼的说他按照郑修年的指示在城隍庙等了一整天,却是一个人也没等来,并问郑修年是不是耍他玩
郑修年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只是立刻迫不及待的拿起纸条,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拆了起来,而等拆到第三折时,就见一个小小的细细的短短的几乎很难被发现的小细毛显露了出来,这根小细毛是如此的微小,就算平时特意和仔细的观察也很难发现它,更不用说是在拆开纸条,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的时候了,而这,就是郑修年所做的手脚。
郑修年一看到这根小细毛顿时就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很显然,王六并没有骗他他的心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狂喜
随后,郑修年努力的安抚王六,告诉他可能是他的人改变了接头的方法而他还不知道,所以才让王六白跑了一趟,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麻烦王六再跑一趟了,这次绝对不会再出任何问题,王六绝对能拿到一大笔钱财
王六狐疑的看着他,犹豫不决,
郑修年赶忙道,自己可是堂堂大宋东京留守,宣抚使,这么大的官会无聊的骗你玩吗
王六想了想,还是再次答应了,不过他说,这次要还是骗我,以后你休想再让我替你做任何的事
郑修年连连保证,随后写了一封真正的信交给了王六,并把密探真实的联络方式也告诉了他。
又一天后,王六回来了,满脸尽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就像是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郑修年立刻暗暗跟王六打了个眼色,王六也是暗暗跟他打了个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郑修年这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肯定没问题了,王六一定是把信交给了密探,然后密探按照自己在信中的吩咐给了他一大笔钱
终于,等到二人独处时,郑修年迫不及待的问向王六,“事情办得怎么样钱拿到手了吗”
王六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办好了办好了,我办事大人尽请放心,钱也拿到手了,比您说的数还多很多呢。”
郑修年彻底长舒了一口气,暗道应该是自己人为了更好的拉拢王六,所以才故意多给了他一些钱吧,嗯,办的不错,对这样的人就必须舍得下老本
王六接着说道,“对了,大人要我去见的那人还给了我一张纸要我交给大人。”说着,王六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了郑修年,
郑修年赶忙伸手接过,暗道这一定是密探们要向自己汇报如今外面的形势,一边想着,信也一边被拆了开来,他定睛一看,却是猛然间愣住了
因为这纸上哪里是什么外面的情况,居然是一份名单,一份记着潍州所有大宋密探的名单
郑修年心中一惊,抬头看向王六,只见王六仍旧是那副开心到极点的样子对他说道,“郑大人,多亏了您啊,我们总算全部抓住了一直隐藏极深揪不出来的奸细,整个潍州城几乎是一锅端呢这事我可是首功,领了一大笔赏钱”
郑修年如遭雷击,面如死灰的愣愣看着王六,全然忘了反应,
王六又是呵呵一笑,朝他微微施了一礼,说道,“您先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我就在门外候着。”
郑修年浑身一颤,满头冷汗
王六快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只见他转头又朝着郑修年一笑,“对了,忘了告诉郑大人,信里藏毛这种小把戏是我们天道军调查局训练探员的基础技能,如果是我们来做,那毛会比您藏的那根至少再小两三倍。如果您还想再学点更隐蔽的手法,您就叫我,我或我的伙伴随时都在门外。”
郑修年慢慢收回思绪,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静的屋里就像是充斥着无尽的压力,压得他一阵窒息
他真是搞不懂那郑临风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换做自己俘虏了他,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惜代价与后果乃至无所不用其法的撬开他的嘴,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挖出来可那郑临风却没有这么做,不但没有,甚至就像是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只是把自己关在了这里。
难道他已经对大宋了如指掌,压根就不需要自己的情报这个想法让郑修年心中又是一惊,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他连那样的机密都能知道,别的事情瞒不住他也是不奇怪的。
愤怒每次想到这些,郑修年都是怒不可遏继而又是深深的痛苦悲哀和绝望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把消息透露出去,大宋还蒙在鼓里,等到贼寇准备好,大宋势必就将遭到辽夏两国的疯狂报复,完了,一切都完了
郑修年缓缓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这个屋子,最后茫然的把目光锁定在了并不算高的房梁上,只见他搬过一把椅子,踩上去,慢慢解开腰带,用力再往上一甩,腰带的一头准确的穿过房梁搭了下来,他又把腰带系成死扣,然后把头慢慢的伸了进去
两行泪无声的滑过他的脸庞,只听他慢慢说道,“爹,娘,二弟,三妹,原谅我,我要为国尽忠了,大宋万岁”
说罢,他刚要把脚踢开椅子,就只听门一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个人影已飞快的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把他强抱了下来
郑修年拼命挣扎,见挣扎不过禁不住奥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大骂,“天哪,你们这群强盗贼寇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连死都不满足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郑飞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大哭至崩溃的郑修年,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的敬佩
郑修年根本不知道,即便是在他自认为屋内空无一人时,无论日夜,他的一举一动也从未脱离过天道军的的掌控,而在刚才,郑飞早就到了,只是他一直站在密室中静静的观察着,所以郑修年在自尽的关键时刻才能被人阻止。
郑飞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郑修年,虽然分属不同阵营,而且他还是郑居中的儿子,但他却是个毋庸置疑的爱国者
“你真的想为大宋去死”郑飞冷冷问道,“大宋真的值得你去死吗”
郑修年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震,止住哭抬起头这才看到郑飞,紧接着他脸色一变就如同一只发怒的野兽要扑向郑飞,却被身边几人死死的压住了,他狰狞的看着郑飞怒喝道,“狗贼本官对国之忠心,对君之忠诚,岂是你这等乱贼所能理解的”
“君”郑飞冷冷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赵佶才是君,可这个君,却被你的父亲和赵桓联手囚禁了,架空了,成了一个傀儡,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我再问你,你的忠又在哪里”
郑修年脸色一窘,话语为之一结,小半会才勉强回道,“赵佶不是一个好君主,大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的我的父亲之所以选择赵桓,是因为他会是一个好君主我们忠于的是他,”
哈哈哈郑飞大笑起来打断了他,
郑修年怒问道,“你笑什么”
郑飞慢慢止住笑,伸手将一张纸扔到了郑修年面前,冷笑道,“这就是你要忠于的好君主干的事,看完它,看完后你再想死我绝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