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穿着血衣,拿着八百里加急的捷报直奔长安,带回来的只有一纸冷冰冰的诏书,没有丝毫赏赐,蒲坂大营的士气到达顶峰后,瞬间跌入低谷。
朕已阅,将士大捷,本应国之幸事,当为喝彩重赏。然多年苦战,府库空虚,将士疲惫,现命尔等镇守并州,剿灭羯族残余。
同时长安的符生大兴土木,准备效仿曹操,兴建铜雀台。
邓羌手捧着诏书怒发冲冠,各营校尉破口大骂,一万多将士整衣束甲拜倒在帅帐前,眼看就要发生兵变。
苻黄眉单马一人,前往长安,准备进宫面圣,符生沉迷后宫,滥杀朝中大臣,他没有什么理由说,他是皇亲国戚不能干政。但符生赏罚不分,失去军心,他不能忍,这是苻氏占据关中的本钱。
苻坚搬空了自己的东海王府,散尽家财,犒劳将士,虽然聊胜于无,但也算平息了这场兵乱。
“邓景,以后离苻黄眉远一点,多亲近东海王。”谢云手里拿着苻坚发赏的一块玉佩,再看二狗拿着半贯钱欢天喜地,说。
“为何?”小邓不解。
“因为朝廷。”谢云将手中的玉佩赏给刘三,心烦意燥的掀开门帘,出去看他的宝贝红薯苗了。
苻黄眉这次去长安是仗着他跟符生是表兄弟,但符生早就对他这位统兵的同族表哥心怀忌惮,如果这次没发生意外,苻黄眉会当朝受辱,然后被符生诛尽全家老小,亲朋好友。
符生虽然蠢,但还没蠢到入骨,还知道清除异己,他早就知道朝中大臣对自己不满,想要废帝。苻黄眉就是他们推选出来的新帝,他先下手为强,但他还是漏掉了苻坚。
一位跟将士同甘共苦的亲王,一位连赏赐都舍不得给的皇帝,诸君将士会选谁?一时间,大营中愤懑之气溢满,并州一代的羯族残余遭到灭顶之灾。
已经势单力薄,仅存几个小部落一路北逃,为了追杀残余,大军渡过黄河,进入蒙古地盘。
匈奴铁弗各部落风声鹤唳,一边集合部族青壮年,一面派遣特使急赴长安斡旋。
谢云跟随大军辗转奔波,亲眼看到羯族这个建立后赵,几乎统一北方的民族消失殆尽。除了少数人投奔匈奴部落外,其余不论青壮年还是妇孺老幼皆被斩杀。这个残暴的民族也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不可承受的代价。
大军冲击,如同猛虎出笼,失去束缚的军队残暴恐怖,给谢云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在这个杀人与被人杀的年代,死亡如同家常便饭,肥沃的农田成为牧场,荒芜的村庄,坚固的碉堡,构成了乱世的最常见的景色。
兴亡千古事,盛衰一夜间,汉族自东汉末年到现在,已经饱受二百多年战乱之苦,北方的小王朝如同韭菜,覆灭一次,就要带走百万人性命,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承受起平息乱世的重任。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大军行进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带着杀气,兵戈交击,盔甲碰撞之声不决于耳。
苻黄眉一走,苻坚成为主帅,老邓自然而然成为副帅,在他二人的统帅下,这只不同种族组成的杂牌军多了一些精锐模样。
小邓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一副银盔银甲,然后骑着一匹白马,如同常山赵子龙一般在大军中七进七出。
谢云坐在牛车上,端着冰镇葡萄酒,旁边放着一盘盐水煮的黄豆,手里捧着一本《山海经》,不时吟哦几声,好不自在。
小强就跟着牛车,不时用头拱谢云一下,看到自己大哥终于睡着了,它就将盘里的黄豆一扫而空,开心的舔起牛车上放的一大块冰了。
打了胜仗,朝廷不赏赐,那将士缴获的战利品也都不上缴了。上到苻坚,下到火头军,人人有好处,最差的都发了一块羊皮用来当被子。
分配战利品是谢云一手主持的,他是行军司马。在这过程中,他发现了好几十车用来制作皮革的硝石,都不要,倒贴钱都没人要。
谢云特意找老邓要手谕,要来这些硝石。他还记得高中时,化学老师在教室,靠着一盆水,半小时硬生生弄出一盆冰,可把他们吓到了。
后来查书才知道,水里加了硝石,硝石溶于水会吸收大量的热,使水降温到结冰。
从那之后,两兄弟喝酒要加冰,喝水也要加冰,晚上睡觉,房子里也要放一盆冰碎冰。老邓在享受一次冰镇葡萄酒后,也不管这事了。
前去后后,视察了七八趟,小邓终于扛不住了,他的银盔甲可是全身甲,里面还有一层木棉的夹层,穿上跟冬装没有什么区别。
邓景头有些晕,全身有些发软,他的盔甲已经湿透了,靴子里全是水,胯下的白马喘着粗气。再看谢云,翘着二郎腿,吃着豆子喝着酒,好不逍遥自在。
前军已经在五里之外,小邓喊过自己的副官,吩咐他自己找行军司马有要事相商,让他小心戒备,看见征东将军一点要提前警报,这是重点。
头戴黑纱斗笠,身穿皮甲的副官同情的看着自己老大,抱拳说:放心,完事有我。
邓景感激万分,来不及说声谢,就飞奔进牛车,躺在车厢里,一点不动。谢云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就知道自己兄弟有中暑的迹象。立刻把壶里的糖盐水塞进他嘴里。
一壶水算是救了小邓的命,缓过来的他一脚踢开舔冰块的小强,抱着冰块就不撒手。
“这盔甲,在战场上就是最好的靶子,除了有吸引弓箭的作用外,还有什么用?”谢云重新调了一壶糖盐水,塞到小邓手里。
“嘿嘿,兄弟你这就外行了吧,这银盔甲是工匠大师的手笔,就这身,起码价值五百贯钱。以前在长安城,我们将门子弟都有一身,就差哥哥一人,家里不给,我又没钱,这次打姚襄搞了一件,我说什么都不脱了。”邓景一脸郁闷。
“为帅者,胜可攻,败可退守,不以一城一地得失论成败。你不是成天想着统率三军,纵横捭阖,一战扬名立万吗?现在改志向了,想当猛将冲锋陷阵了?”谢云看小强委屈的吐唾沫,就抓起一把黄豆安慰道。
“谁说的,你看项羽,霍去病,关二爷,不都亲自带队冲锋陷阵吗?我为啥就不行?”小邓不满的嘟囔道。
“好好好,等到了长安,我亲自给你设计一套盔甲,你就把这破玩意扔了,这东西除了重外,有什么特产,你是马上将军,灵敏,迅捷才是你的长处。”谢云动手给解下小邓盔甲的丝带,给他换上皮甲。八十多斤的银盔甲被丢到后面的辎重车上。
休息了半小时,邓景又走了,他是校尉,又是邓羌的儿子,无论军法还是自尊,都不允许他一直带着舒适的牛车上。
谢云不一样,他是文官,胸口的伤还没好,而且还有羊癫疯,老邓特许他可以乘牛车,跟着辎重队。
这次剿杀羯族余孽,一方面是为了安定地方,另一方面也有拿羯族财富犒劳士卒的意思,这些前朝贵族每个人都肥的流油。
盛怒的大军不光屠杀完羯族,顺便一路还把匈奴打劫了,匈奴王刘卫辰一连遣使十八次,对秦军这种无差别攻击表示愤怒。 东晋之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