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为何要来寻苏陌白,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
要了解大晏律法,芸娘要去相寻的最好人选是安济宝。
安济宝他爹在刑部,所谓虎父无犬子,安济宝对大晏律法也不会太陌生。为她出两条钻了漏洞的抢人法子,并非难事。
然而这位公子在正月初三便出了京,一晃快过去两个月,还未回京。
她再能寻的,除了一个殷人离之外,也只有苏陌白了。
在京城的这一年,她认识到,苏陌白并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生,实则是一位有经世大才之人。说不得便能给她一个好主意。
然而在这种时候,一位全情准备殿试的未来名吏,即便是芸娘,也是等闲见不到他人的。
左夫人蹙了眉,并不接她的话,另起了话头道:“左姑娘,昨儿,左夫人曾来过……”
嗯?什么意思?芸娘有些迷糊。
她揣摩着苏夫人的意思,觑了眼前人一眼,试探道:“可是夫人有话要侄女顺便带回去?”
左夫人一滞,觉着传说中极为伶俐之人,实则不过了了。
后宅里说话说一半的做法,这位左家二小姐显然还未适应。
左夫人点了点头,干脆的将话挑明:“这些日子,苏左两家正在议亲。左姑娘贸贸然上门,确是有些不妥……”
话只能说到这个地步,若是还要让她将“不妥”的含义深挖剖析,她便真的要对这门亲事再考量考量了。
所幸话到了这一层,芸娘终于意会过来。她刹那间满脸飞红,窘迫的要遁地而逃。
此时会客厅外人影忽闪。
苏陌白在门外站了半晌,方鼓起勇气迈进会客厅,并未急着同芸娘说话,先向苏夫人恭敬道:“母亲,孩儿方才刚刚写完一篇策问,正要去寻国子监的先生看上一看……”
一句话说罢,他方极快的瞟了芸娘一眼。
芸娘听闻此话,立时福至心灵,忙忙站起身道:“多谢夫人提醒,侄女方才灵台一阵清明,觉着果然不该贸贸然来此……”
她快速向苏夫人行了个半礼,苏夫人极其配合的端了茶:“左姑娘自去忙罢,我便不留了……”转头却冷冷瞟了眼自家娃儿,续道:“今日要回一趟府上,你同你阿舅也许久未见了。”
苏陌白沉默半晌,道:“孩儿便去送送……”
他话还未说完,苏夫人便已打断道:“这几日,四处都盯着你,怎好被人抓着把柄议论你?”
苏陌白闻言,只得低声应了,抬头恋恋不舍看了芸娘一眼,转身出了会客厅。
芸娘向苏夫人行过礼,跟着出去,转头瞧见苏陌白正站在他房前的檐下,抬头向她望过去。
初春稀薄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如玉青年眉宇间含了丝渴望与愧疚,一瞬不瞬的看着芸娘。
芸娘向他微微一笑,忽的又想起方才苏夫人提到两家在议亲的事,脸色又是一红,再不敢看他一眼,匆匆出了苏宅。
马蹄哒哒,往幼童园的方向而去。
她坐在马车里,冥思苦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从未想到,解救一个逃奴的小事,竟然会难住她。
如若是此前在江宁,她定是想也不想,将永常偷出去,再给他一些傍身银子,将他送出江宁。
身契什么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
到了如今,她大了几岁,知道的更多,顾忌的更多,反而被困住了手脚。
外间有人当街教训下人,不知用上了何种工具,打在那下人身上,啪啪作响,听起来极其吓人。
芸娘探出脑袋去瞧,却见被打的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娃儿,被主子啪啪做打,却并不敢躲避,只强忍着痛意跪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喃喃道:“天下苦命人一层,我哪里救的过来。”
呆坐了半晌,又喃喃道:“待救了永常,我便金盆洗手,再不惹那些麻烦事,只一心一意赚我的银子,争取成为大晏最大的奸商……”
从苏宅往幼童园,李车夫选了一条最近的路,也是一条要途径各朝廷重地的路。
其中最重的所在,便是大晏皇宫。
马车在路边缓缓而行,宽阔的道路对面,宫门在日头下显得越加巍峨。
守着宫门的士兵手持长戗,挺着了腰板,威武霸气的站在两旁,尽情展示着皇家的气派。
偶尔有人或马车从宫门里出来时,士兵们才会因查验身份,或向上峰行礼,而短暂的有所动作。
芸娘趴在窗前,正好瞧见一位高大青年牵着马从宫门出来,虽未穿黑甲,身姿依然挺拔的仿似左府门外的一棵白杨。
日头照在他面上,他微眯了眼睛,显得眼下的一圈青紫越加明显。
芸娘的目光在青年身上梭巡了半晌,正欲要寻一寻阿蛮可在四周,便见那青年倏地向这边看过来。
她想都未想,倏地蹲低了身子。
车轮吱呀,不久,又掺杂了另外一道马蹄声。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配合着左府拉车的马儿,渐渐走出了很有节奏的韵律。
芸娘正纳闷自己藏什么藏,车窗外便传进来一把子略微喑哑的声音:“你打算藏多久?”
芸娘只得坐直了身子,挤出一个谄笑,探头同殷人离道:“殷大人,可真巧啊。”
她往四处一瞧,确认没有阿蛮的身影,这才续道:“今儿大人四周可安全?”
殷人离瞥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她又讪讪一笑,正在纠结要不要寻他帮忙,忽的便听殷人离道:“青竹……”
青竹?青竹怎地了?
她忙忙探出脑袋盯着他,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将马引得更加靠近马车旁,方续道:“你对青竹的亲事,是个什么想法?”
他眯着眼略略忖了一忖,道:“我记得,你仿佛极力反对她为人妾室?”
她并不答话,只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由蹙眉道:“你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半晌,又做恍然大悟状:“你莫非又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
她呲牙咧嘴的瞪着他:“你莫打青竹的主意,她谁的妾都不当。”
顿了顿,又强调道:“哪怕是皇上王爷的妾,也不当!”更莫说某位爱好广泛、身家性命又时时危在旦夕的纨绔公子。
殷人离见她态度强硬,便低声叮嘱道:“你如若对她的亲事有打算,便莫再带她入宫。宫里……总是多是非。”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