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了然的点点头,道:“确然,像苏陌白,可是在娘胎里就闻了道的。如若这般算起来,只怕这位阿叔得唤他一声‘师公’才对。”
她转头再看向一位贫寒书生,冷冷一笑,道:“方才是你说苏陌白是靠的岳家之力?”
她好整以暇往边上椅子一坐,道:“公子面上胎记占了半脸,不知如此长相,可也能引得一二品官眷芳心暗许?”
她再点着另一位衣袍空空荡荡的书生道:“你,身无二两肉。不知可懂骑射?”
她一时说了好些话,有些气虚,只停下来喘了半晌,方同苏陌白道:“苏大人如今既已入仕,又何必想着提携旁人?大人觉着,这些人对朝廷可有大用?最怕小人得志,大人莫做那助纣为虐之事。”
苏陌白原本冷肃的面色略略和缓,只低声道:“芸妹妹说的是,是我想多了。”
芸娘从椅上起身,同彩霞道:“你过目不忘,便将这些书生的模样记下,回头请了画师,一丝不能走样的将其肖像画下来,传到官眷内宅去,让他们日后选婿,千万要避开这些清高、面丑、高龄的酸臭书生。”
彩霞得令,果然瞪大了双眼盯在各书生的面上。
书生们再来不及同芸娘辩驳,只忙忙抬袖遮脸,唯恐真的因此事而断了日后的好姻缘。
芸娘此时方转头,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同一直候在一旁的小二道:“方才搅了生意,十分抱歉。”
拽着苏陌白衣袖,先行出了酒楼。
外间冷风越加肆虐,顺着窗帘吹进马车里,原本还算温暖的车厢骤然冷了几分。
苏陌白将芸娘冰冷的手握在掌心,半晌方道:“我……并不是真的被他们激怒。”
芸娘便提了提嘴角,勉强笑了笑:“我知道。”
然而,她到底还是因苏陌白这一声“此处无银三百两”的声明有些惴惴,也有些失落。
作为习惯于拼家世的官场,苏陌白没有家世可拼,原本他是不在意的。
然而岳家赫赫有名,高官厚禄,他同左家的亲事上又担了些“入赘”的含义……苏陌白被舆论裹挟,遇到有人出言讽刺便据理力争……
芸娘理智上是能理解的。
她忖了忖,同他道:“我回去同阿爹再商议商议,日后我们的娃儿用不着姓左,依然姓苏。可好?”
在她眼里,其实承嗣不承嗣的,并不是什么必要之事。
苏陌白摇一摇头,笑道:“如若不承嗣,左家万千人可选,又何必选我为婿?我又怎能同你成亲?如此这般甚好。”
芸娘听闻,眼中浮上欢喜的神色,点点头,靠在了厢壁上,喃喃道:“我也是。”
苏陌白牵着她手的手便紧了紧。
筹备亲事的人家,诸事都是繁忙。
因着左家亲事当日,芸娘同左老太太合住的柏松院要用来待客,左家便将芸娘早先住着的闲置院子修葺一番,届时芸娘直接从那处院子出嫁,也显的宽敞。
而左夫人要“一碗水端平”,给芸娘修葺院子,便不能冷落左莹,故而也要将左莹的院子修葺一新。
各匠人进进出出扰乱后宅,左老太太干脆将左莹也搬到了上房,同芸娘住在一间房里,姐妹两处处都在一起,反而显得亲近。
左夫人对自家嫡女同芸娘日日粘在一处并不反对,相反,态度还有了十分明显的改善。
譬如,她来上房向左老太太请过安,顺便看一眼左莹时,带来的燕窝粥里,也会有芸娘的一碗。
而左夫人房里的下人,对芸娘和李氏的下人,也再未表现出排斥。
左夫人的表现令阖府上下极度满意,便连李氏私下里同李阿婆说起芸娘的婚事时,都在悔过道:“说起夫人的性情,我倒要占大半的不是。如若不是我的出现,也不会惹来那许多是非。”
所幸李阿婆看的真切,呵斥道:“原本是汉子要承担的罪过,你倒是先背在了身上。如若当年不是他隐瞒了婚事,你早已嫁了一户好人家,又怎能落到这个地步。”
李氏转动佛珠忖了半晌,幽幽道:“如若那样,我同芸娘又怎会有母女缘分。我,还是不悔的……”
安逸而顺心的日子总是过的极快,进了腊月,整个京城如冰窟一般,鹅毛大雪不停歇的肆虐,众人想外出一步都极其艰难。
离左、苏两家的亲事已极近,芸娘忖着进了正月,越发不能出门,便央着左老太太好几日,终于求来两日的出门时间,要在成亲前最后去往各铺子里一趟,好将诸事处理得当,莫遗留后患。
幼童园里一切如常,如今已有二十余个娃儿入园,大小两个班运营顺利,陪娃儿们玩耍的女先生及教娃儿们开蒙的老先生十分稳定,并没有要求去的样子。
乘着此回出来,芸娘便准备了大大的红封,不但幼童园里的众人都有,便是各缝纫女工、铺子里的帮工也都有。
加盟铺子里的买卖也正常。进了冬日,虽平常胸衣卖的少,可各式功能性胸衣却卖的极好。
无论是哺乳式胸衣还是调整型胸衣,因都做成了背心的样式,兼具了塑性和保暖的功效,在这严寒冬日里,作用十分明显。
到了第二日,却是青竹要进宫面见皇后之时。
自年初两姐妹一个向皇后推荐了胸衣、一个推荐了护肤的法子,便也算同皇后娘娘保持了长久的合作。
每过两个月,两人便要入宫一趟,一则为皇后更换应季胸衣,二则检验皇后护肤效果,便及时更换护肤方子。
早先两人进宫时,还需要长宁公主引荐。次数多了,芸娘这位二品官家的挂名嫡女脸面够大,便也不再麻烦公主。
烈烈寒风如含冤莫白而身死的鬼魂,将左家马车错认成了高官轿子,肆虐咆哮着要钻进车厢里伸冤。
彩霞同晚霞紧紧按压着窗棂,执着的将寒风堵在外间。
蹄声闷闷,一路经过了六部衙门,缓缓到了宫门外。
时近年底,正是外地官员回京述职的时节。宫门进出十分拥挤,芸娘便提前同青竹下了马车,叮嘱两个丫头等在车厢里,由李车夫将马车赶在背风处等待。
两人抖抖嗖嗖的抱着装了胸衣盒子的包袱皮往前行,将将到了宫门前,一股强劲的穿堂风呼的吹过来,青竹裙角飘摇,腰间系着的刺绣荷包立时随了风去,飘出了宫外,滚了几滚,躺在了一位青衫补服的高大官员脚下。
青竹忙忙折回去捡,等到了近前,那官员已将荷包捡在手中,抬头向青竹递过来。
青竹的目光从荷包转去了那官员面上,怔忪了半晌,忽道:“卢方义?卢大人!”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