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袅袅。
芸娘吸溜了一口茶,赞了声“好茶”,放下茶杯,将桌边的借据往左屹面前推了推。
“买卖近日周转艰难,寻阿爹借一千两银子,三日后便还你。”
左屹眉头蹙了蹙,又瞬间舒展开。
一千两对于他这个清官来说固然不少,然而距离他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儿上回坐在这里向他求助,已过了四年。
父女间经了数回碰撞,左屹心中有愧,莫说是一千两,便是一万两,也想法子立时寻出来给她。
他将借据推了过去,含笑道:“我们两父女,还说什么借不借据。阿爹今晚回去从帐上支出来,明日便送去给你。晚不晚?”
芸娘摇一摇头:“不晚,时间刚刚好。”
为了让这位阿爹对真相知晓的更加清晰一些,她特别友好的提醒他:“阿爹明儿若是寻不着我,我定是在城郊一处庄子里。特别好找,城郊唯一的一座有温泉眼的庄子。”
温泉?左屹一怔。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为何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芸娘微微一笑,起身道“一千两,阿爹莫小气,明儿一定要送来哦。”
一千两,不算多,不算少。
能驱使左屹去向他的爱妻支上一回银子,看一看他爱妻那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尽够了。
芸娘从户部衙门出来的同时,一只送信的小白鸽扑腾着翅膀,将音信送去了兵部衙门。
阿蛮向殷人离禀报着最新消息:“李姑娘亲自去寻的左大人。从进去到出来时间极快,该是只提点了几分。”
殷人离无意识的敲着桌案。
芸娘亲手给左大人心间种上怀疑的种子,以左屹多年为官的敏感性,只怕当夜就能发现真相。
到明儿,芸娘就会亲自站在左屹面前,将她如何搞垮了左家经济之事,一条一条说给她的父亲大人听个明白。
是时候了。
芸娘的大戏要落幕了,他的大戏该上演了。
他将今日重新画的最新版的房屋修葺图纸递给阿蛮:
“去寻匠人,按照图中的规划去修葺。”
还有……他再思忖一会,终于咬牙道:“去将消息放出去,今晚就放出去。”
过了今晚,到了明儿,只怕全城都能得知,殷家儿郎与李家姑娘已经定了亲,且婚期安排在一个月之后。
什么叫置之死地,这就是置之死地。
那些女里女气的“好不好啊”,“行不行啊”,“你有什么想法啊”等等等等,都是浪费时间。
他堂堂武将,整日提心吊胆的搞那些温柔小意有什么用。
可见他依然没有从历史经验中吸取教训。
她可早早就提醒过他的。
她曾说:“喜欢一个人,自然得先占了名份,省的被旁人抢了先……”
他过去实在是太蠢了。
一边是舅母,一边是她。
他从来就不是在乎旁人想法的人,何以在亲事上,反倒一会被她掣肘,一会被舅母搅局。
没必要,半点必要都没有。
不管她是怎么想他的,他先把亲事安排了再说。
就得先强娶了她,再说向她赔礼的话。
那时,她都是他的人了,天长日久,她总有消气的一天。
没得他都将殷小曼的闺房、秋千都归置好了,却拿她阿娘没办法。
他搞不定芸娘,能有殷小曼吗?
从户部衙门出来的李芸娘,对自己的亲事,半丝儿危机感都没有。
骡车径直将她带到了打铁铺子。
时隔一个多月,她第一回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脸,对着乓乓乓不停歇的刘铁匠道:“刘阿叔,想娶媳妇儿吗?”
依然精壮的刘铁匠停了手上动作,将烧的通红的铁器咚的丢进水中。
水中白气四起,铁匠披上马褂,从头顶摘下了几只风鸡,也不想着用布袋子裹一裹,便油乎乎的塞进芸娘怀里。
芸娘笑嘻嘻道:“阿叔不说话,我便当你想娶媳妇儿咯!”
刘铁匠这才冷着脸道:“我的事,你莫操心。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十七的大姑娘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嘟着嘴使气道:“哼,等我明日得手,就将你的心上人嫁给旁人,你就等着后悔的捶心吧!”
这个晌午,两辆骡车驮着李家一众女眷,慢吞吞往城郊庄子而去。
早在芸娘将将得手了庄子的抵押凭据,她便使人前去将庄子搞定。
自然,庄子目前只是抵押,她还不是庄子的真正主人。
然真金白银的出了银子,将庄子里的一众下人都打点到位,住进去玩耍几日,顺便见一见左屹,也不算什么难事。
已经到了要开奖的前夕,李氏对自己即将要转换身份的事情,依然不知情。
横竖芸娘手里有银子,认识的人也比她多的多。
芸娘说寻人借了一处庄子,想要住进去散心,李氏自然不愿扫了芸娘鲜见的兴致,急急收拾了要带的物件,趁着天色未晚,便早早上了路。
两辆宽大的骡车驮着李家一行往城郊而去。
一辆骡车里塞进了两位李氏以及韭菜蒜头两个丫头。
李氏同李阿婆悼念了一会石阿婆,便掏出这几日收集的男子画像,趁着天光尚可,同李阿婆再挑选一回,好等到了庄子后,让两个闺女都瞧上一瞧。
另一辆骡车里,塞着芸娘、青竹和晚霞。
到了这个时候,芸娘方有时间将此次大战的账簿统一看上一看,算一算她为了击垮左夫人,自己赔进去了多少银子。
骡车一晃一晃,她面前的算盘珠子也跟着一阵抖动。
她清算一回账目,抹平了算盘珠子,要重算第二回时,青竹和晚霞面上的神色便更忐忑一分。
如此,等她算过三回后,青竹和晚霞已紧握双手,只等着随时跳车而逃。
芸娘终于问道:
“我们一共动用了九万两银子,减去中间卖出去的她那些铺子里的货物,再收到了九个铺子的六年租金,原本是没亏多少。
可后来又使了银子收押左家铺子和庄子,倒又花去了不少银子。
我倒是奇怪,我们账上何时有过十一万两银子这么多?多出来的两万现银,是哪里来的?”
过去两个月她的脾气极大,青竹和晚霞见识了她歇斯底里的表现,便觉着今日,极可能要受一受她的怒吼。
青竹一瞟晚霞,悄声道:“你先说。”
晚霞几乎要哭出来。
二小姐啊,你阿姐不会赶你走,可却会赶奴婢走啊!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