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在墙头上匍匐着寻树时,便发觉,此时的左府分外蹊跷。
近墙的每棵树下,都守着一个下人。
她心里觉着有些不妙,正要快些从近树的墙头爬过,好寻下一处落地之处时,她扒拉墙头的声音惊动了近处的下人。
那下人回头一瞧,立刻扬声呼喊:“快些,在这里,二小姐在这里……”
他处的下人闻声,立刻包围过来。
芸娘一瞬间明白。
这是要抓她!
她再也顾不上躲藏,直起身子便顺着墙头跑。
有更多的下人瞧见她的身影,加入到了围捕她的队列中。
远处有几人各自举着梯子过来靠在墙边,顺着木梯上了墙。
很快,她的前后就有下人挡住了她的来路和去路。
“你们……”她直着嗓子喊:“你们这是逼迫的要我跳墙。姑奶奶摔断了腿,让你们赔命!”
她这一声呼喊果然令墙头的下人徘徊不前,可却也无人让道,同她对峙在墙头上。
而她的呼喊也提醒了守在墙下的下人。未过多时,便有数人,每四人抓着一面棉被守在墙根旁,以防她被迫跳墙,伤了身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呼喝道。
下面有下人站出来,却是左管家。
左管家陪着笑脸道:“二小姐,我们也没法,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眼前便是一行屋子的瓦檐,芸娘猫着身子,极快的上了屋顶,掀起几片青瓦,对着追逐围捕她的人便丢下去,趁着院里人躲闪之际,顺着屋顶便一溜烟的跑向人少处。
然而她再如何奔跑,屋檐下院子或道路上追逐她的人都越来越多。
她歪着脑袋往远处瞧过,前方便是左夫人正阳院。她在檐上踢踢哐哐跑动着,很快便将正阳院的丫头婆子们惊动了出来。
左夫人的亲信丫头飞云在院里呵斥她:“二小姐,你快下来。你偷偷跑出去,夫人已发了大怒,只怕要给你上家法!”
芸娘掀起一片瓦对着飞云甩了下去,回骂道:“姑奶奶进左家,被拦在房顶上要当贼抓。上家法,上哪门子的家法!姑奶奶姓李,你们左家的家法能耐我何……”
飞云一边躲着她,惊慌失措的逃进了屋里。
片刻后,那左夫人便从屋里出来,满面怒容站在院里,指着檐上的芸娘,声音不大,却颇有威严道:“你想姓李,我便让你姓李。你今日擅自出府,已是触动了家规。你若再不乖乖下来,我便告诉你父亲,让你从哪来,回哪去!”
芸娘哧的冷笑。想的美!
她再抓着几块瓦连翻丢下去,高声喊道:“没门!姑奶奶生是左家的人,死是左家的鬼!想迫害我,把我和我阿娘赶出左家,做你的春秋大梦!”
左夫人一边躲着房顶飞下来的瓦,一边指着她,心中万丈怒火,却只浑身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远处还有人向正阳院方向而来。
芸娘站高望远,只见人群中最中间,她阿娘同李阿婆将左老太太搀扶在最中间,正急急而来,极快就到了正阳院近前。
芸娘心花怒放,站在屋顶上便蹦起来挥手,脚下瓦片纷纷被踩断裂。
眼瞅着左老太太一脚迈进院里,芸娘已拉长了哭腔,大喊道:“阿婆,你来晚了——我就要回江宁去了——我从墙头上跳下去,就要回老家去——这左家,半分没有我立足之地啊——”
那左老太太急道:“你这孩子,说什么瞎话,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里都不能去,快,快下来!”
冬日寒风里,芸娘一人站在屋顶上,远远望去,鳞次栉比数不尽的高门大院,没有一处是熟悉之地。
她心中悲凉,眼泪扑簌而下,对着下面的李氏哭道:“阿娘……我们回去吧……这里的人不喜欢我们……我们回江宁吧……”
李氏一瞬间泪如雨下,只扶着胸口,竭力遏制着哭声,叱道:“你说什么傻话,快下来,莫让夫人和老夫人担心……”
此时左夫人的梗在胸腔的怒气终于缓了过来,铿锵有力道:“飞云,去请家法。我今天倒是要瞧瞧,我们左家的家法,究竟治不治得了她!”
飞云听令,立刻转身去了。
李氏慌忙扑上去,跪在左夫人面前,哭道:“夫人,芸娘还小,她自小身子差,禁不起吓唬。求夫人,求夫人……”
芸娘在屋顶上瞧见,心中痛的几乎喘不上气来,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人伸手进来,在胸腔里搅动一番,五脏六腑都结成了一团。
李阿婆一把拉住左老夫人,哭嚎道:“芸丫头有宿疾,身子弱,快止了家法,她今日要是断送了小命,我老婆子和你们左家拼命……”
左老夫人瞧见檐上的芸娘果然神情痛苦,大喝一声:“什么家法,这个家我做主,我不传家法,谁也动不得芸丫头!”
李氏听过,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却也不起身,只是拭了泪,跪在院中间,以求左家人能息了怒气。
左老夫人向芸娘喊道:“不请家法了,你快下来!”
芸娘一抹眼泪,指向其他下人:“让他们都退下,被子、绳子都收走!”
左老夫人一侧目,躲了躲脚,叱道:“谁让你们火上浇油的?谁让你们拿着被子、绳子、梯子,当捉贼一样对待主子的?都退下!”
下人们心中松了口气,应声退下,瞬间走的精光,只留下正阳院的人。
芸娘顺着屋檐到了墙头,又顺着梯子下去,小跑到李氏身边,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左老夫人叹气道:“家务事,何必闹成这个样子。好好的家门不走,怎地要翻墙?”
芸娘嗫嚅半晌,只抬眼瞟了瞟左夫人方向,再不做声。
左夫人上前,对老太太叹道:“母亲,今日芸娘来寻儿媳要出门牌子。儿媳问她原因,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大家闺秀怎能没有缘由随意出门?儿媳自然不能给她这牌子。没曾想,她竟翻墙出去……”
她叹了口气,续道:“母亲这些日子未出门,不知道外间是如何议论我们左家。今日儿媳方听闻,外间都说我们没有规矩,苛刻儿女……”
她拭了拭眼角,叹道:“如若让芸娘继续翻墙,只怕不日我们左家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