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此前便知道左府有一位嫡女。
她来这里十来天,却从未见过这位嫡女露面。
后来从左老夫人和一些下人的只言片语中,隐隐约约猜测这位嫡女似是有恙在身,常年卧病在床。
芸娘原本就不打算同左家人有多亲热,故而对这位传说中的嫡女并无多少好奇。
你不露面,我还不想见你呢!左右同左夫人是一个阵线的。
然而眼前那屋子里的女孩,招着手,声音似猫叫一般,同她打着招呼,唤她妹妹,她忖着,这便是那传说中的人物了。
自然,以她同左夫人才过了招且输了阵的局面,她是不能因着有人向她招招手,她便要屁颠屁颠的窜下去。
实在是,她好不容易攀上了屋脊,探脖子一瞧才发现,要往那墙外的树上去,还真的要先进了院子,然后再从院里攀着树翻墙出去。如若就这般直接从房脊上磨蹭到墙头那颗树旁边,她依然少不了要穿开裆裤。
她正趴在屋脊上思忖她到底要不要下去时,便瞧见一个身段丰满的豆蔻丫头从一间房里出来,手上端着红漆盘,盘子里放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水,轻轻迈步往左家嫡女所在的房中而去。
她走到了窗外,瞧见窗户竟然开着这般大的缝,唬的跳了一跳:“大小姐,您要是着了凉,奴婢可是活不了了。”
一句话说完,又顺着这位大小姐的目光扭头往对面屋脊上一瞧,立刻惊的扔掉了手中红漆盘,那乌黑的汤药随着瓷碗摔碎在地上而流了一地。
丫头指了指屋脊上的芸娘,又指了指地上汤药,想不清楚是要先心疼汤药,还是先叱骂小贼。
最终将手指定在了屋脊的方向,大吼一声:“何方女贼,大白天就敢翻墙入室,好大的胆子!”
因着这句话,芸娘决定下了屋脊,进了院子,好将这左家的下人再惊上一惊。
她顺着檐下的柱子出溜便下了屋顶,瞧着那惊慌失措的下人,一踱,一踱,再一踱,到了人前。
那丫头心中慌乱,却要忠心护主,英勇的挡在了主子身前。
芸娘毫不犹豫的探手在那丫头脸上揪了一把,舔了舔唇角,笑眯眯道:“手感不错!”
那丫头双眼发直,怔怔道:“采,花,女,贼?”
“是也!”芸娘一点头。
那丫头身子晃荡了两下,软软倒在了地上。
芸娘瞧着这丫头摊在地上的身姿,啧啧两声:“这官家的下人也不是个个姿态优雅嘛……”
窗户旁的左家嫡女捂嘴一笑,声音细细道:“美桃胆子甚小,你这般吓她,她可不得晕过去!”
芸娘闻言,抬头打量她。
但见眼前之人瘦弱的如同一张薄纸,小脸细幼,因为瘦,面上挂不住一两肉。肌肤苍白到近乎透明,甚至能看到皮下青紫的血管。
这位嫡女说是左夫人所生,却与她亲娘不甚相似,没有左夫人的方腮,倒是同面颊狭长的左屹更为想象些。
她因着病弱,整个人都散发出温和的气息,一点没有左夫人凌冽的气质。
芸娘打量左莹的时候,也是左莹观察芸娘的时候。
府里来了位父亲的骨肉和妾室,这事左莹是知晓的。母亲不待见这两人,她也是知晓的。
原本她因母亲受委屈,心中是带着一丝偏见的。
然而她自小体弱,这几年几乎没出过门,也同旁的亲戚少有来往,因着常年的寂寞,也对这位有着血缘的妹妹有了些许期待。
这位妹妹进家门的十来天,她虽因患病未露面,然而对那些黑烟、烧炕之类的传言倒也有所耳闻。
左莹原本对芸娘甚是好奇,谁曾想瞧见芸娘第一眼竟是看她趴在屋脊上,那好奇便有一大半转成了好笑,还有一些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的羡慕。
她双眼笑的弯弯,主动道:“我是左莹,你……该唤我阿姐!”
她只说了这两句话,其间便喘了好几回气,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晕厥过去。
芸娘想着该用何态度对待左莹。
瞧这药罐子的模样,如若她随意使出些手段将这药罐子惊上一惊,只怕左夫人立时便要心疼的嚎啕大哭。如此说来,这药罐子倒是左家的软肋了。
只是,这偌大的院子,这左莹又占着个嫡女的身份,便只有躺在地上这个叫美桃的丫头一人侍候?
她用脚尖拨了拨美桃,透过窗户,向左莹问道:“这丫头怎么办?”
左莹笑嘻嘻一声,依然细声细气道:“你莫担心,我有法子。”
便听见她清了清嗓子,略略使了些力气,高声唤道:“用饭了,今日怎地有烧仔鹅?”
“哪呢?”地上的美桃嘤咛一声起了声,还未来得及将身上浮土拍去,便先接上了主子的话头。
芸娘扑哧一笑。这一对主仆倒是极有意思。
左莹喘了两口气,对那仍有些怔怔的美桃道:“这是二小姐,你怕什么。你还不去重新熬药?等会夫人来,仔细又罚你。”
美桃闻言,慌忙拣了地上红漆盘,这才将芸娘上下打量几眼,仍旧做出不放心的神态道:“小姐,这二小姐,她……她……”她在府里名声可不大好,才来十多天,据闻已经搞出许多幺蛾子呢!
左莹微微板了脸,道:“让你去,你便去。再磨蹭,即便夫人不来,妈妈和翠兰翠羽她们也该回来了。”
美桃慌的跳了一跳,立刻取了笤帚将地上碎瓷片扫干净,去小厨房重新熬药去了。
芸娘抬头看了看惨白的日头,眼风扫到墙边树下,看清了那棵树身子,便有些为难。
这不知是棵什么树,虽高大粗壮,可整个树身子光滑一片,根本没有下脚之处,即便她能抱着树身子爬高一些,也会即刻滑下去。
她正自为难,便听左莹在屋里细声细气道:“你进来玩耍吗?你推门进来,我力气不够,拉不开。”
芸娘一想,得寻几段麻绳绑在树身子上帮着下脚,欣然接受了左莹邀请,伸出一根指头,便轻轻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十分简单的少女闺房。
除了靠窗的一个火坑,便只有一个博物架,架上除了摆着些不知出自那位大家之手的装饰瓶罐。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