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旁边一面墙前,围着人山人海。
青竹被挤出了人墙,将就着站在边上,不发一言,只笑嘻嘻的看着眼前喜人场面。
她远远看见一位黑甲羽林卫,再瞧见那人边上的芸娘,不禁奇道:“阿姐不是烦他吗?怎地同他又走在了一处?那这画,还要不要揭下来?”
众人围观的墙面上,六七幅大致相同的画作依次整齐排列,每幅画都是身穿便装的宫中侍卫神情痛苦或蹲、或趴、或侧躺的模样,衣裤和地上满是狼藉。
那画师十分聪慧,整幅画虽是黑墨白纸而就,然为了能让众人认出来衣裤和地上的狼藉不是旁的,而是米田共,还专程调制了黄色颜料,将其或深或浅的描绘出来。
这六七幅画每幅都差不多,若说有不同,便是每一幅中都分别突出了一人,将那人画的比旁人大上许多,面目画的清清楚楚,便连一点痣都不落下。
若说其中的遗憾,便是画中没有殷人离。
画师远远描绘时,当时这位罪魁祸首同芸娘在外纠缠,并不在房中,故而十分幸运的未被记录下丑态。
有宫人们前仆后继的看过,赞叹道:“这正值用饭时,瞧见这画,还让我等如何吃的下。”虽如此说,却也再往画上瞧了几眼,指着那画里的眼熟之人笑道:“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哪知私下里竟是这般龌龊,哇哈哈……”
青竹垫着脚瞧见芸娘,忙忙拨开人群挤出去,拉着芸娘在一旁咬耳朵:“阿姐,揭不揭画?”
芸娘奇道:“揭什么揭?那画师画了整整一夜,是用了心的,怎能随意揭下来?”
青竹听过,便向殷人离方向努努嘴,道:“你将他引来,就是我们不揭,他瞧见,也是要揭的。我将将才贴上墙去不多久,觉着还有一半人没看见呢。”
芸娘听过,心思一转,忙忙回头,一把牵起殷人离的手,同他淡淡一笑,道:“出来,这里吵闹,我们去旁处说话去。”
殷人离默默喜欢了她好几年,这些时日同她的关系不和,所有心思都挂在她身上。
若说原先他还自诩了解她,她说上半句,他多少能猜出下半句。然这些时日,他竟对她半点没了了解,她说什么,他便以为是什么,倒是忘了她是个诡计多端之人。
他见她竟然主动来牵他,只当她和他寻御膳房的这段路,她自己已经气消,原谅了他。
他的一颗心立时喜出望外,喜洋洋的被她捏了魂,跟去了人少处。
青竹眼睁睁瞧见两人竟手牵手一同离去,只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喃喃道:“他俩,到底咋回事?”她回头看了看那墙上的五六张画,自语道:“若是他两好上了,那这画,到底揭不揭呢?”
小花园边上,殷人离握着芸娘的手,虽已起了满手手汗,却舍不得放开,只低声道:
“……柳郎中说我即将离世的事,一开始我不知道。等我知道后,虽猜到日后你得知真相定会生气,我也想着要不要先一步坦白。
然我好不容易同你在一起,我不愿再回去以前只有我一人的生活。
我日日往后推一日,到了最后,竟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同你坦白……”
芸娘三心两意的随意听着,偏头往通往御膳房的宫道上望去,隐隐可见那处依然人山人海,便转了脑袋,面上只做出含羞之色,低声“嗯”了一声。
殷人离闻言大喜,立刻道:“我知我骗你不对,今后再也不敢同你说半句谎言,你便饶了我这次,可好?”
芸娘偏头再往远处看看,又低声“嗯”了一回。
他的心重重放了下来,只觉得整个人快活无比,趁热打铁道:“我今日便去向皇上告假,明日就去提亲可好?”
芸娘再偏了头,瞧见远处青竹正向她挥手,心知火候已到,立刻从他掌中抽出手,道:“我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就来通知你。”
他将将才回落的心立时又提在了喉间,只后悔竟然将最重要的事放在了后头说,浪费了那么多好时机。
他上一回等她考虑,五六日后便被她翻了脸,这回若再考虑,不知何时才能有结果。
他想着该再争取一把,又柔声道:“此前我本想着要求皇上为你我赐婚,然后来你求了皇上,要亲事自主。左右这亲事旁人都不能干涉,在何处想不是想,你现下就想一想,省的我提心吊胆,可好?”
芸娘便肃了脸,不耐道:“皇上既然同意让我婚事自主,不让人干涉,那你在此干涉又是何意?我说要想便是要想,想多久都是我的自由。”
他没想到她方才还含羞带臊,同他柔情蜜意,一转眼竟翻了脸,唯恐再拂了她的逆鳞,让她生了反骨带累了婚事,忙忙道:“你随意想,好好想,亲事是该好好想,我等你。”
芸娘便轻轻哼了一声,一扭腰,转身慢慢去了。
待与青竹回合后,两人方往宫门的方向急急前行。
青竹回头瞧见两人虽已行了极远,那殷人离竟还痴痴的望着这边,憋了许久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她道:“阿姐,你究竟给殷家哥哥下了何种迷魂药?我瞧着他的神智与往常大不相同。”
芸娘想到他在船上的种种,冷冷哼了一声,低叱道:“他不过是下半身失控,影响了神智。”
青竹奇道:“我看他腿好好的,哪里失控了?”
芸娘心道:第三条腿。
一时想到自己竟然如此龌龊,不由连呸两声,道:“莫再说他,我听见他的声我就头疼。”
宫门重重,等两人到了最后一重,已能瞧见自家骡车时,却见门前守着一位小太监。
那太监瞧见两人,忙忙上前道:“左小姐,宫中有事,请两位回去一趟。”
芸娘和青竹面面相觑。
宫中有事?
想来想去,最新的,与两人牵连上的,也就是那令侍卫暗卫们身败名裂的有“味道”的画了……
芸娘立时往袖袋里摸了一锭银子,探手塞出去的同时,缓缓问道:“请问公公,不知是哪位贵人相请?”
小太监哈了腰,一字一字道:“皇上有请。”
皇上。
芸娘觉着,是不是今日的事情,做的有些失控?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