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日头和暖。
左府上上下下却仍然笼罩在寒冬中。
先是客居左府的李老太太因故中风。
这个“故”究竟是个什么“故”,左家下人皆知,左家下人不说。
因着这一中风,李老太太原本计划好要在自家孙儿大婚后、搬去苏宅居住的计划就此搁浅。
然而延医用药、该尽的心,左家全然没有怠慢。
除了同左府常年合作的郎中外,李老太太干孙女的下人还时常去请安郎中上门。
两位医术各有千秋的郎中配合的十分默契,医治过一月,李老太太虽还不能起身,好在嘴巴已没最开始那么歪,说话上已没那般含糊。
然而她老人家病情一有好转,便躺在病榻上不停歇的诅咒左家上下,中气之足令人叹为观止。
此乃左家气氛压抑的来源之一。
其二,却是作为左家中流砥柱、定海神针的左老太太避客幽居,不但不插手家中诸事,还日日去祠堂陪着神佛金身小坐一会,大有接替左家贵妾李氏而去长伴青灯的征兆。
此事引得左家伙房的厨娘分外纠结。
给老太太做大鱼大肉吧,仿佛不合适。做清粥小菜吧,更不合适。
因着这番纠结,左家一众下人也跟着苦了五脏庙,一个月以内,肚子里少见油水。
此乃左家气氛压抑的来源之二。
其三,却是与李氏有关。
听闻左老爷原本要将自家贵妾升成平妻,且将公中两处铺子划拨给了李氏。
然而李氏却将那文书当着左屹的面烧掉不说,还不知怎地勾结了外人,传说几个极为泼辣的大小妇人去那两个铺子里连番打砸,还泼了红艳艳的狗血在门板上。
不出几日,这两处原本经营极好的铺子便再也经营不下去,原本请的掌柜和伙计背了包袱皮麻溜的滚蛋,没留下只言片语。
此乃左家气氛压抑的来源之三。
众人原本以为还有第四件事。
毕竟左家还有一位名声在外的女魔头。
此魔头在二月里的亲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没有理由不使出雷霆手段,将左家上下折腾的人仰马翻。
然而众人从二月初事发当日一直等到了三月初,也未等到这位女魔头出手,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私下里便有人猜测,二小姐有那么一位半出家的阿娘,又经了亲事上的打击,说不得便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跟着她阿娘剃度念经去。
左家原本不过六位主子,出嫁了一位后还剩五位,却有多达三人同神佛结了渊源……莫说传承香火,左家这已隐隐透露出全军覆没的节奏了哇。
同一时期,并非只有左家在折腾。
京城里也有一帮闲汉,因着苏左两家结亲之事,已起了好几场武斗。
因由却要追溯到前二年的乡试上,左家两位女儿为了帮苏家哥儿恢复应试资格而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当时引得坊间对左家两位女儿哪位会下嫁苏家哥儿起了很久的争执,好几派之间争执不休,最后还起了好几个盘口,开了一场赌局。
有将筹码压在左大身上的。
有将筹码压在左二身上的。
后来去岁殿试后,传出了左苏两家联姻的消息。
舆论皆以为是左二胜,毕竟传言左大那个病秧子自小就被汤药养着,能活到几时都不一定,更莫说是成亲了。
那时赌局牌面揭开,压左大的赌徒自然输了银子。
然而到了今年办亲事,众人忽然发现,当年那个赌局,其结果竟然有了反转。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传出左苏两家定亲,实则并未说清楚苏家定的究竟是左大还是左二。
当年输银子的赌徒发现不但不该输,实际上还要赢,立时便纠结了一帮人去索赔。
然而当年赢了银子的人,早拿着银子喝花酒、买小妾,将银子花的一干二净,此时怎愿认帐。
如此两方武斗了不下三场,最后一合计,将“罪魁祸首”的大帽子扣在了左苏两家的一对新人头上。
据闻苏家哥儿某一日下了衙,在回府的途中,被人跟踪。待行到一处无人处,数十人将其包抄。
虽则苏家哥儿有些武艺在身,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苏家哥儿便被打的鼻青脸肿。
得亏从此经过的一个收夜香的厚道人,急中生智推翻夜香车,使得苏家哥儿被淹没在了不见天日的夜香堆里,方将围殴的赌徒闲汉们逼离此地,为苏家哥儿留下了一条小命。
最可气的是,当时那群闲汉全都蒙着脸,那收夜香的汉子和苏家哥儿皆不记得其长相,只好吃了这哑巴亏。
左家门房在谈论这件事时,悄声道:“幸亏‘那院里’的人暂时都未外出溜达,否则李家老太太若是得知我们姑爷如此斯文扫地,少不得又得中一回风。”
几人正说着闲话,再一抬头便瞧见安济宝正站在府门前,忙忙上前接了药箱,讪笑道:“安郎中今儿来的早些……”
忙忙派人将安济宝一路送进内院,又由着内院婆子将安济宝送到西跨院门前。
安济宝进了院里,先去给李阿婆扎过针,思忖着进展,重新开了汤药,再去了隔壁房里。
床榻上之人呼吸悠长,睡的极深。
一旁侍候的丫头彩霞见安济宝进来,悄声道:“小姐方才才睡着……”
安济宝蹙眉道:“白日睡觉,夜里清醒,阴阳颠倒……这其中五分力都是你们这些下人造的。”
他打开药箱,从布袋中取出一根银针,二话不说,便扎进了芸娘的天灵穴。
芸娘在睡梦中疼的打了个突,十分不情愿的睁了眼。
仅仅只过了一月,炕上少女瘦成了一把干柴。原本饱满的要溢出来的脸颊,如今只剩下一双极大的眼睛。
这双眼睛看人时再不带心眼,常常是没有情绪的盯着人,有如鬼魅一般,如若在夜里,端的有些吓人。
安济宝板着脸道:“我当你是个无心人,原来你是有心的。然而有心也不是这般的用法。何苦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模样。”
芸娘微微倾了身子,彩霞忙扶着她靠在背后炕头上,取过水杯喂她喝过水。
芸娘盯着他看了一眼,冷冷道:“戴姐姐的坟头,不知多久没清扫了。”
安济宝嗤笑一声,道:“你莫讽刺我。我是成了亲,可冰儿的坟头,我每五日去清扫一回。我和你的事,是两码事。” 我在古代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