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杀了刘施
璃国已亡,刘施也被关押在天牢里。
等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日日噬心蚀骨的恨终于不必再压抑了,我却静了下来,极有耐心地等着谢风处理好一切。
至于大专柳,我把它埋在一处水草丰足的向阳之处。
我几乎每日都会去看它,不为其他,只为它的忠义。大专柳几上战场,负伤数次,它平日里的个性十分温顺,可是出入战场却是很勇猛,是一匹不了多得的好军马,不想最后却是为我而死。
在命悬一线之时,毫不犹豫地为主而死,人都不一定做得到,大专柳它做到了。
它是我的恩人,也是忠勇的义士,更是值得我尊敬的英雄。
只是不知道身负重伤的大专柳,化作一缕魂魄之后,它那被大石击断的肋骨,还有那残破的马腹还疼不疼?
以前听秦娘说过,不管在人世间受多少苦,不管身体是否康健,在死之后,都会得以康健痊愈。
我想现在大专柳应该还像以前那般,肆意地奔跑着,四蹄翻飞,黑亮的马鬃迎风飘扬,漾成一道油亮顺滑的波浪……
谢风早在攻破璃国王宫的次日昭告天下:璃王刘施,写下罪己诏,自裁谢罪。
我知道他是要把刘施交由我来处理。
谢风吩咐人打扫出一处干净的院子让我住了进来。这处院子有些偏僻,与他的住处隔得有些远,里里外外派了不少士兵守卫着。周介只说,局势尚未平稳,住在此处安全一些。我是知道的,璃国刚破,各方各地的大小事务都需要谢风过问,听说呈上来的折子和文书都快堆成山了,谢风如今怕是恨不得再生出十只手来,周介说他每日忙得连觉都很少睡。我帮不了他,那就不能给他添麻烦。
在把刘施关进牢房后,料理好大专柳的后事,我算是日日都在蒙头大睡。
白日里,清醒的时间很少,偶尔我也会在院子里闲坐,愣愣地盯着某处发呆,一坐就是半日,几乎是足不出院。卸掉背负多年的心债,我整颗心空得难受,昏天黑地的昏睡,似乎是我唯一抵抗的办法。
璃国京城彻底变成璃城之后的第五日,有士兵来请示,说刘施已经绝食两日了,要不要给他请医者。
闻言,我扯唇讥笑,他就这般等不及了吗?只是刚刚关了他几日而已,我的九哥剧毒噬心,又是如何煎熬的!
我挥手让士兵下去。
医者只能医病,不能医心的。
璃王已随着璃国城门轰然倒地那一声巨响,灰飞烟灭了。至于这个刘施,他是我杀夫的仇人,我允他多活一日,就是我的仁慈!
若他当年对我的九哥仁慈一些,对我的木兮仁慈一些,对我仁慈一些,我都会念着他的恩德,宽待与他。
可怜我们夫妻二人分离那么久,只相聚短短一日,我的九哥就惨死在我的怀里!
夫君横死,我刚生产完木兮尚不足十日,我的木兮也刚刚出生几日,连爹爹是谁都还认不得!
他刘施何曾念及我的苦痛!
我还未让他尝一尝我所受苦楚的万分之一,他竟想绝食而亡!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刘施凭什么!
看来,他算是辜负我半真半假的仁慈了。也罢,他急着赴死,我为何拖着他!‘
只是这最后一出戏,还需和他唱一唱,免得他黄泉路上做了一个糊涂鬼!
午后,我特意精心梳洗了一番,换上我最喜爱的浅碧色衣裙。
我坐在铜镜前,一下一下梳着柔软的头发,眼神恍惚。
面前的铜镜古朴典雅,椭圆的边框上雕镂着精美的花纹,与以前怡亲王府婚房里的那面铜镜有些相似。刘缓知道我喜欢素净一些的,专门画好图纸,让人送到白府,见我点头,方才命人做了那面铜镜。
与他成亲后的每一日,我几乎都是坐在那面铜镜前梳妆。刘缓有时无事,最爱浅笑着悄然立在我身后,看我梳妆。我曾问他为何,他只说,铜镜之中只有我与他,犹如交颈鸳鸯,一生一世恩爱无比……
如今,铜镜依旧,我亦然安在。而那个经常抚摸我柔细的头发,眼神温柔的男子,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身旁,他再也不会眯着细长的凤眸对着我笑……
左胸口慢慢泛上疼痛,连带着左边的身子都麻木了,我停下手,轻抚向疼痛处。那里的旧伤早就好了,白皙的皮肤上只剩一个淡淡的粉红色伤痕。可自从进入这璃城之后,那里的疼是越来越频繁。这璃城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提示着我,斯人已逝,就连这温热的空气中,也再无他的气息!
我望着铜镜中的女子,面容消瘦,眉头深锁,眼里的忧伤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日光晃晃地射入铜镜,折射的光线刺得我眼睛疼。我回过神来,麻利地挽好发髻。
收拾妥当之后,我将匕首别在腰间,慢慢走到床榻旁的木桌前。
刘缓的骨灰,谢风早就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
我小心地把刘缓的骨灰抱在怀里,将脸贴在冷冰冰的瓷罐上,默默压下心头的酸涩。
我温柔地放低声音,“九哥,我带你去见刘施。很快,我就送他去给你赔罪!”
我没让任何人跟着,拿着谢风给我的令牌,顺利来到关押刘施的牢房。
看守的士兵殷勤地给我打开门,又给我搬来一个椅子。
我挥手让他出去,士兵犹豫一下,还是听命出去了。
我没有坐,从怀中掏出帕子,铺在椅子上,然后把九哥的骨灰小心地放在上面,这才起身,打量着牢房。
牢房里很是阴暗潮湿,光线很差,只在墙的最高处开了一个小小的换气窗户。我适应了一会牢房里的黑暗,才看清最里侧有个人靠着墙一动不动,正仰起头看着透气窗里透进来四四方方的一束光柱。
“璃王刘施!”我开头唤道,忽又轻笑改口,“不对,这世间已无璃国,何来的璃王?你说,对吗?”
斜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听见我的话,身子微微一颤,扭过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恨意。
我痛快地回望着他。
“自古常言,天家无亲情。九哥曾与我说,他却是有一位疼爱他的兄长。幼时,他那位王兄于他如父如兄;待他长大,他就尽己所能为他的王兄守着苦寒的边疆,护着王兄坐稳江山。九哥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王兄,一直到他身中昙花吻之毒,死在他那个所谓疼爱他的王兄手里,都未曾说过他这位王兄的半点不是!”
我缓缓说着,眼睛紧紧盯着刘施。
见他神情漠然地双眼放空,不由地心头泛上憎恨,“我只想问你,当日那一杯昙花吻,你可曾后悔过?”
刘施听到“昙花吻”这三个字,慢慢移动身子,坐在那一束光柱里,抬起头看着我。
那张与刘缓有三四分相似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尊贵和威严,木木的,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挪到旁边椅子上的骨灰坛,眸光一紧,又调转目光紧紧盯着我,“你是谁?”
想是许久未进水,他的声音干哑难听。
“我是谁?”我重复着他的话,嗤嗤笑了起来,“这三年来,我可是时时都不敢忘记你施加于我的痛楚!璃王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或许,是你杀的人太多了。已经记不清了。我是谁,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你只需知道我是来送你入地府的!”
“我见过你!”刘施眯起眼,细细打量着我,忽然开口,“你是叛臣余孽白远道的私生女!你与刘缓参加宫宴时,我见过你。”
他急促地说着,语气中仍满是不屑和鄙夷。想是身子虚弱至极,话音刚落,他身子一软,依靠在后面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
“璃王真是好眼力!我就是刘缓的妻子,也是王上您口中的叛臣余孽。”我心底涌上厌恶,冷冷讥讽道,“王上好像少说了,我还是见证你国破家亡之人!”
“国破家亡?好!好!”他冷哼两声,“那个傻子竟为你这种女人自寻死路,真是不值!”
他瞧了瞧放在椅子上的骨灰坛,忽笑了起来,“嘿嘿……我赏了他昙花吻,也算全了我与他之间的兄弟情义。当年是我冒死救他,如今他把命还给我,也不算亏。”
“是啊!”我淡淡开口,“他日你救他于水火,他把命赔给你。今日我让你的国与家为我九哥陪葬,也是情理之中!”
“他包庇罪***奉阳违,欺君罔上,还想投奔大炎。”刘施冷冷看着我,带着恨意的口吻急促地说道,“真真是乱臣贼子!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他越说越急,呼吸越来越急促,咳了好几声,才理顺胸中那口气。
“叛臣?犯女?乱臣贼子?”我嘲讽似地在嘴角挂着笑,“这些只不过是你用来清除王位威胁的借口!你心疾缠身,有心无力,太子刘旐又无能,你心中不安。当年你如何取得的王位,你也怕你的兄弟效仿你当日行径,夺了你的江山!”
“成王败寇!”他喘着粗气,厉声打断我的话,“我胜了,便是王。谁敢置啄!他刘缓只是我手中一个小小的棋子,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全都要由我来掌控!”
我没有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疯狂的模样,只替他感到可悲。我的九哥命运多舛,藏在心里的那把火却是一直没有熄灭,他热忱,他重情重义,即使他早亡,也是带着满满的爱意和温暖。不似眼前这个人,除了那把宝座赋予他的至高无上权力,他什么都没有。
如今那把宝座也不再属于他了,他成了这个世上一无所有的可怜人!
“九弟自小就是父王亲自调教,小小年纪已显出高超的军事才能。父王每每夸奖他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恨得要命……”刘施说到这儿,脸上显露出受伤的表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也是父王的儿子,偏偏父王不喜欢我。九弟刚刚三岁时,闹着要找父王,跑到大臣们议事的宫殿,父王也不恼,还把他抱在怀里,一直到商议完政事。我羡慕他,我也妒忌他!好在老天有眼,父王驾崩后,他的母妃痴心一片,也跟着走了。当时的太子,就是我那无用的大王兄要杀他。我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痛快极了,只是顺手推舟救下了他。他有调兵遣将之能,我焉能不将他收于麾下。只可惜,他的心性随他那个不成器的娘。他不是重情重义吗?我就用情义来收服他。他死在情义之下,也怨不得别人!”
刘缓多年的浴血奋战,赤诚相待,竟被他说得如此不堪,我不禁心头一阵悲凉。
我见他苟延残喘,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说了这么多废话,你也算死得明白。今日取你性命之人是我苏陌。下了地府,见了阎罗,可别说不明白,做个糊涂鬼!”
“你杀了我,刘缓也活不过来了!”他面上又浮上令人厌恶的笑,呵呵笑出声,“况且,他的死,你也有份。我给了他机会,他偏不听。”
刘施似乎许久没人和他说话了,不需我如何,他已经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他重伤之时,我让刘肃试探你,让你进王府照拂他。若那个白蓁蓁只是单单纯纯地爱慕着我的九弟,我或许不会再浪费我的精力。若她也与她那刁钻经营的父亲一般,我不可能把一个危险的敌人放在他的身边,坏了我的计划。谁知道,竟得到了意外之喜,你竟不是真正的白蓁蓁!”
我想起来了!
那年,九哥在我与他婚期之前奉刘施之命要出京城办事。本来,九哥就是去搜集三王一党的罪证,他重伤后被偷偷送回王府治伤,本应瞒着忠于三王的白远道,毕竟当时都还未扯破脸皮,还要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安静。我当时是白府小姐,为何刘肃会通知我,把这个重要的消息让青玉告诉我。当时我一心扑在九哥身上,根本没有多想。更何况那时我心思单纯,不欲多想,也没有能力想到这一层面来。 帝君宠妻:二嫁王妃休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