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的人一向主张非攻兼爱,但这并不意味着墨家的弟子看见贸然闯入自家圣地的陌生人会有一副好脸色,他们对于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一直抱有强烈的危机感。
用秦沚的话来讲,墨家圣地的这些人很排外,有着强烈的被迫害妄想症,所谓的非攻兼爱纯属就是个笑话,墨家的人以此为乱世之中的宗旨,想建立一个完美和平的世界。
然则事实上他们自己的人都做不到这点,生命何其宝贵,世上能有这个胸怀和手法的人并不在墨家,而是儒家很久以前那位游历四方广收三千门徒的人。
听起来很有一些讽刺的意味,虽然儒家的宗旨不在与此,但有人能够切实认真地做到墨家宣扬的非攻兼爱,这更加说明墨家的内部质量并不好。
所以秦沚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给他们好脸色看,二人行至廊亭便按照商量好的那般,打断了其中六人的手脚,仅留下了二人被卫庄用剑指着,原地一动不敢动。
秦沚撩起青衣的一角,往崖壁廊亭的座位上坐下,一点儿没有杀气,对着那二人笑道:“你们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言罢,卫庄不忍别过脸去,似乎这句话他听着也觉得虚伪。
事实如此,是他们出手打断了这些人的手脚,现在也是他们用剑指着别人,就在这种气势已经十分绷紧,集聚到巅峰的时刻,秦沚却要突然决定回首做个好人。
被卫庄用剑指着的二人腿脚有些发软,鲨齿上透露出的强烈杀意和花草浆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无论是自己的鼻子还是身体内部,都觉得异常难受。
“我们此来不做坏事,你们墨家一向主张非攻兼爱,现在有六位平常一同出入的同胞就躺在地上经受着巨大的断骨之痛,如果你们是合格的墨家弟子就该好好配合我们。”
言罢,秦沚又很机敏地缓缓补充道:“不过你俩放心,我不会问一些让你们背上墨家千古罪名,钉在耻辱柱上的问题。”
这是类似于围三缺一的语言手法,在双方似乎就要陷进不死不休的僵局时,秦沚给他们一条看似是活路的‘活路’。
墨家的人可能蠢了些,天真了些,但他们也不是傻子,几句无关紧要的秘密就能换来几条人命,只有那种死板固执到了极点的人才会拒绝。
秦沚仍怕自己和卫庄运气太背,所以留了两个人,其他的六人已经因为巨大的痛苦昏死过去,那二人迟疑了许久,其中一人低声答道:“你们说。”
秦沚点点头,轻声道:“一个问题一件事。”
“黑侠现在在机关城里吗?我们不是他的仇人,此处也是你们的地盘,所以你大可不必为难,有一说一。”
那人仔细想了想,确认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才开口道:“不在。”
秦沚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也不计较真假,对着二人说道:“带我们去机关城的禁地。”
那两名弟子受过专业的训练,在这种关键性的问题上面一定会努力挣扎一番,内心纠结很久,直到后来忽然发现禁地本来也是一个危险之极的地方,几乎没有人活着走出来过,他们心里头的心念才开始动摇。
这是秦沚所能利用的一点,来自于人性之中的贪婪与仇恨。
方才他们对这几人下狠手,说这几人心里头一点怒火没有那是假的,只不过碍于鲨齿的锋利,他们并不敢反抗,此时秦沚要进机关城的禁地,就必须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带路。
所以他需要转换一个错误的观念,将‘外人进禁地探寻墨家机密’变成‘这是无知匪徒自投罗网送死’。
他需要两颗愤怒且恐惧的混乱头脑。
“带路吧,不然我就把这几人弄醒当着你俩的面一个一个杀了,让他们看看朝夕相处的同胞是怎样的见死不救,是怎样的丑恶嘴脸。”秦沚见那二人有些犹豫,又往上头添了火。
一抹寒意与恶毒在眼中隐匿,方才回话的那位墨家弟子抬头说道:“我带你们去,不要杀他们。”
秦沚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俩一同带路,我会背上一个昏迷的人,确保你们不会使诈,如果你们瞎带路,我死之前也得有垫背的人。”
他不断挑战二人内心中的底线,说话轻挑,仿佛觉得这几人的性命如同蚂蚁一样不值钱,肆意就能捏死。
卫庄收剑入鞘,淡淡说道:“如果你们想跑,正好可以试试我的剑快不快。”
带头的墨家弟子沉默不语,秦沚背上一位被打断手脚的昏厥人士,跟着卫庄身后。
四人绕过崖壁廊亭,上方垂落不少的青藤,或粗或细,为崖壁上添了几分难得的绿意。
此时入秋有些时日,这些青藤的绿已经开始逐渐勉强,只是对于山中行者而言,大概是一番难得的景象。
廊亭的修建挺长,延伸至山的背面,才见一处大的入口。
秦沚与卫庄固然不然是墨家的弟子,所以他们也不希望遇见墨家的其他人,秦沚心里头清楚墨家的人有手势暗语,所以早在廊亭的那段路时,他就已经警告过带路的二人,如果不小心撞着了墨家的弟子,一旦他发现异常,就会立刻出手杀了那些人。
武功的差距早在廊亭便已经领略的淋漓尽致,墨家带路的两名弟子不敢胡来,此时只希望赶紧把这两人送到墨家的禁地,然后速速离去。
他们心中亦有怀疑揣测秦沚是否会过河拆桥,但如今人为刀俎,已经没得选择。
沿途经过许多洞径和厅室,其实不过路过观赏到机关城的冰山一角,但的确带给二人许多震撼。
精巧玄妙的机关构造已经十分不易,要在山中穿插这些东西,还得与平日众人生活相隔开,任何一个设计都必须足够玄妙,否则便有性命之虞,害人害己。
秦沚不大懂,但卫庄在鬼谷子那里看过一些这样的书,能够明白其中不易。
直至一处阴暗的山内断崖处,巨大的铁索长桥横在崖壁两端,桥下轰鸣不绝的水声来袭,似乎在巨大的推力下冲击隘口,隔着声音传来的恐怖力量让人清楚明白地了解到一个事实:从这掉下去绝无活路。
“墨家禁地不允许自己人随意出入,这里虽然险峻,但是人少,不会引人注意,路我已经带到,你们可以放人了?”
带路的两名墨家弟子拳头攥得极紧,心脏也疯狂地跳动起来,秦沚和卫庄的沉默让他们感受到一股死亡的威胁。 不在秦时做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