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初露微白,云淡惺忪。
阿古台身披盔甲,仰躺在上好的波斯毛毯上,才合上眼皮,就被冲进来的叫嚷声吵醒。
一位副将慌张冲进帐内,声如铜钟,大叫道:“统帅,大事不好,汉蹄子大军已距离我军只有不到十里路程。”
阿古台眼睑乌黑,眼白贲张着血丝,显然彻夜未眠,一听禀报,蹭得从地上跃起,一脚便把身前的烛案踢翻老远,气的咬牙切齿,说道:“汉蹄子欺我太甚,传我命令,全军列阵,准备杀敌!给我砍下汉蹄子的胳膊大腿,晚上烧着吃!”
副将领命而去。
阿古台何般如此恼羞成怒?那是因为在虎河口中了埋伏后,便带领部下谨慎绕堤前行,虽然行军缓慢,但庆幸并没有再遇到伏击,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草原。刚刚扎下大营,便有探子来报,说同州城已被汉军攻下,守城将领契阔已经率本部逃往燕城。阿古台一听噩耗脑子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在地,缓了半天,才恢复神志,立刻抓来探子细问详情。原来在己军撤退之时,成王率军兵临城下,本来成王军战斗力不强,守军尚能应付,可忽然斜刺里杀出一路人马,正是那先前被匈厥军戏耍丢了同州城的四虎之一迟将军——饼儿。饼儿丢了同州城后便撤退与靖军主力会合,正巧遇见前来接应的先锋田将军,二人合兵一处。田将军找来饼儿秘传军师秘计,要与其一同折回同州城外围,先寻到成王军,一方面稳住成王军按原计划进军,另一方面知道成军实力不济特命二人主攻同州城。此时两军城下开战,饼儿神兵犹如天降。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一万人马各个人强马壮,胸口都憋着一口窝囊气,见到匈厥兵两眼喷火,冲入中军便砍瓜切菜一般大杀四方。匈厥军见势不妙想要立刻撤回城中,可两军打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何分得开,打不过就想跑,汉军哪里答应,追杀至城下。同州城城大墙高,那城门也高大厚重,拖着绞盘也要五人合力才能打开,片刻间哪能及时关上,见此良机,汉军杀入城内,攀上城头,把匈厥兵杀得溃散奔逃。守城将军契阔见城池以失,率残部开北门逃跑。
阿古台听得消息眼睛快喷出火来,先是大骂契阔无能鼠辈,只管自己不顾全大局,然后又骂成王背信弃义,收了父汗的金银珠宝波斯美女,还来攻打自己。原来匈厥人狼子野心,南侵计划已筹备多年,对汉军形势早做好分析,成王地处匈厥西侧,军队羸弱不堪一击,乃囊中之物。开战前已定好南侵方针,主攻西南路,恰好又得到霞云十六城详细地图,更是全力攻打此地。西侧方针便许给成王大量金银珠宝跟西方美女,将其策反,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西侧隐患。三年来成王都乖巧听话的窝在家中享受人生,谁知这一回怎么就吃错了药反戈相向。阿古台哪里知道那天帐内天降美女就是成王最心爱的小妾,还道是哪个属下在路边劫虏来的汉人大户妻妾孝敬自己,受用之后便留在了同州城内成了自己的专宠。历来横刀夺爱痛比切肤,成王哪里还管什么协议信用,绿帽子都戴在了头上,再没有点火气,自己这个王爷实在当的像个王八,于是便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亲自带军行至半路,又遇见李俞使者送来美女密函,乐得收下以慰行军之苦,密函大意是派兵帮自己救媳妇,成王岂有不高兴的道理。车中美女相陪,缓解了对小妾的相思之苦,行军打仗的事儿就交给迟炳和田瑛二人做主算了,只要能抱得美人归就成。待到兵临城下,虽然自己远远坐在马车中观战,冲进城门的勇士也不是自己的属下,但如今小妾却实实在在的已经投进自己的怀抱中,英雄这个美称当然也要借来用上一用在爱妾面前炫耀一番。阿古台怎么也想不到仅为了一个女人,丢了一个城池。自古红颜祸水,想必也轮到他阿古台尝上一尝。
阿古台凝眉思考,现同城已失,自己的撤退的阵地便没有了,如今只好向北而去,先退回草原,再折返燕城于父汗兵马汇合。
帐内众人正在叹气,忽然大嗓门副将冲入营帐报告:“统帅,营外有一路骑兵,约有五百人,绕着我营奔跑。”
阿古台率众上马出营,见到一伙骑兵耀武扬威,恰好在弓箭射程外围,围营绕窜,口中还大声用匈厥话嚷骂,骂声随风递来,话里话外都是些极为难听的粗俗言语,什么阿古台是妓女生的,什么阿古台指挥无能床上更是无能,女人都征服不了还想征服国家,还有些更花花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阿古台气的七窍生烟面红耳赤,命一千骑兵追击,可那五十个汉兵见到匈厥兵掉头便跑,奔出三五里地便登上河堤躲在沟渠深壑中不见踪影。匈厥领兵见找不到敌人,又恐河堤中有埋伏,不敢再追,便回营禀报。阿古台也无可奈何,命全军戒备,披甲休息。
不一会又听营外叫骂声传来,阿古台出营一看,还是那伙汉蹄子,命人追杀,前戏再次上演,追兵又一次无功而返。
这一夜如此反复数次,汉兵一波一波换人来阿古台营地也不开打只是叫骂,你追我就跑,你退我就进,折腾的匈厥全军紧张,不敢实眠,唯恐冷不防大军杀到,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这伙汉兵你道是谁?正是迟炳将军帐前突骑营精英。饼儿拿下同州城便收到军师魏先生密函,命田将军守城,令己带小队兵马与大军接应,在河口处等待匈厥撤军,相遇后避战骚扰,待大军一到再与其开战。饼儿带领突骑营人马日夜兼程先于阿古台赶至此地,暗处看阿古台扎稳营地,便依计行事。他作战经验丰富,扰敌计策花样百出,这回便挑出突骑营里几十个嗓门大的,跟着翻译学几句匈厥脏话,每隔半个时辰便去地方营外叫骂,目的就是让蛮鞑子无法休息,精神萎靡。
两军交战不单单是拉开架势刀枪相见,更是一场智力的比赛,双方斗智斗勇每一刻都在角力。
几日来阿古台先是涂门关大败,后又虎河口受伏,狼狈撤退折腾的体力本已不济,然而又飞来横祸失掉后方阵地,还受了一夜辱骂,眼见汉军逼来,索性不再撤退,那便拉开架势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不然难舒心口一股恶气。
阿古台摘下帐内皮囊,拔下塞子,咕咚咕咚仰头豪饮,半囊酒下肚,眼放精光,一扫困乏,豪气陡升,命人取来金顶蛇矛,倒提出帐。 剑落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