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师前来青州城,让大师久候了,还望恕罪!”胖军官儿假意客套,一脸兴奋,大和尚看在眼里还倒是对方见到自己情绪难以自抑。
“阿弥陀佛,无妨无妨!”大和尚谦让道。
“来人,先送大师入城!”
胖军官一声呼喝,两名校尉上前,“大师,请!”
“你……”大和尚还想着红灵儿二人,正打算询问她为何还不一同入城。
还没说出疑问,红灵儿哪会容他开口穿帮,截过话头道:“借大师的光,我也可以免检进城,我还有个同伴,这就去喊他一起来!”
言罢,红灵儿便走出凉棚去寻李楚了。
几日相处,大和尚也在心中夸赞红灵儿机灵聪慧,自己心中所想不用说就被她猜中,微笑不语,若她不是女儿身,都有了将她收作弟子的想法。看着红灵儿走去长队,再无担忧,昂首阔步,转身当先向城门走去,两名校尉身后相随。
胖军官儿眼见诸事进展顺利,躲在大和尚背后,朝左右随从一使眼色,众人散开,一切依计划行事。
大和尚得意洋洋行至城门洞下,见两排军士分列两侧,铁甲铮铮,军容威严,不禁感叹,“世人都说中原军士懦弱无能,今日之见此言乃无稽之谈!”
本还以为身后小校会附和自己几句,可却没听见半句话茬,侧头一看,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微觉奇怪,停步转身一望,却看见之前跟在身后的两名校尉却留在城门口外。
“二位不陪同贫僧一起吗?”大和尚疑惑的问道,自己身为一代宗师,受到青州城礼遇,随同人员寸步不离才合乎情理。
说出心中疑问,却未听到那校尉答复,却见其中一人扬起手掌,猛地落下。
“是跟我告别吗?”大和尚会错了意,还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别过,想他们身为看守城门的军士不可擅离职守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口喧佛号,合掌行礼。
正眼观指尖,忽然余光扫见点点光线,猛一抬头,顿时大惊。一张硕大的渔网已经当头罩下,离头顶不过三尺。
“你们干什么?”大和尚大喊,虽不知为何如此,可也知道中了埋伏,急忙下蹲,身体如一只羽箭,贴地向前及蹿。
大和尚蹿的快,可那渔网落下的更快,况且渔网早已打开覆盖面积极大,将整个城门洞罩下还有富余,大和尚瞬间蹿出一丈,还是没能逃出渔网范围,铛啷啷脆响,网坠砸在了青砖地面上,大和尚已被罩在了网下。
横冲未果,大和尚见机极快,就要向上冲破渔网,腰间蓄力,足尖一点,整个人便要一飞冲天。
“啊!”一声惊叫,大和尚没等看清状况,眼前一黑,只感觉有数十个黑甲身影从头上压下,与此同时,脚下渔网收紧,似有人在大力拉扯,缠住了脚腕,小腿腰上也被人环合抱住,少说此刻自己身上也挂上了五六个人。
区区五六个人大和尚也不够放在眼里,正要散开内力,震飞这些跗骨之蛆,突然四面八方又传来大力的挤压。
“干什么!”
人缝中见到数十个盾牌其上合围,大和尚都要哭了,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毫无缘由,为何要这么大动干戈的对付自己,这哪里把自己当人对付,分明是当作了一头野兽。
数人挂在大和尚身上纠缠拉扯,四面的盾牌围的铁桶也似,还在疯狂向中心挤压,更不晓得外面还围了多士兵,困的大和尚连手臂都无法抬起,内力也只发出一两成,还被盾牌抵挡了大半,即便这样,大和尚仍然挺立,没被拉倒。
“给我上,上!”胖军官出现在了城门洞口,现场指挥,神色紧张,见大和尚如此神勇,恨不得自己也扑上去拼命,这到嘴边的鸭子可不能让他飞了,喊叫声都变成了嘶吼。
外围的士兵也被大和尚的神威震慑住,可在胖军官儿的死命令下,也都发了狠,一波又一波的蹦起叠罗汉一般压在大和尚上方。
眼看城门洞内都堆起了一座人山,大和尚再坚持不住,无奈被压垮在数千斤人肉之下。
猛虎架不住群狼,大和尚做梦也想不到为何前一刻还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欢迎,下一刻却被当一头野猪一样擒拿,气得他破口大骂:“中原人没良心,野蛮无礼……”
“把他嘴给我堵上,小心他的音波功!”虽然见大和尚已被压在人山之下,但还有声音还是闷闷的传出,胖军官儿想起红灵儿的提醒,急忙叫人堵住大和尚的嘴巴。
再听不到大和尚的吼叫,只有沉闷的好似猪哼一般的声音传出人堆,胖军官才如释重负,心下狂喜,勉力众人道:“今日拿住奸细一名,人赃并获,兄弟们今日立了大功,待我向刺史禀告,人人有赏!”
胖军官儿哈哈大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恨不得手舞足蹈疯狂庆祝。
“什么声音?谁在喊叫?”李楚跟在红灵儿身后,朝城门走去,不但是他,周围排队的乡民也都听到了大和尚刚刚的怒吼。
“有人擅闯城门,守城军士奋勇擒拿。”红灵儿早拟好了事件标题。
“我听着怎么像是大和尚的声音?”李楚怀疑到,虽然只有一声,可他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听说刚刚守城军士抓住一名奸细!”
“好像是一个和尚,我刚才还看见那和尚被两个校尉带进了城门洞里。”
“我看那和尚服饰怪异,一定就是通敌奸细,还好城门军发现的早,没有被他混入城里!”
不用红灵儿回答,李楚就听见了城门附近的乡民都在议论,他们离得近显然对刚刚发生的事情知晓的更加清楚。起初不敢相信他们口中所说,可看到红灵儿神色镇定自然,丝毫没有惊讶意外,微微猜测到此事定与红灵儿有关,绝不那么简单。
“我们这就进城吧!”红灵儿拉着李楚就要走进城门洞。
“不用检查吗?”李楚问道。
“当然不用,那守城门的胖军官儿是个好人,特意批准咱们可以直接入城。”
李楚沿这红灵儿目光看去,正巧见胖军官儿也朝自己这边望来,满面堆笑,就像小孩过年领到了压岁钱一样开心。
一走进城门洞,就看见十几个带甲军士合力押解着一人,那人不是大和尚还能是谁!
此刻大和尚已被五花大绑,整个人被压在地上,手上脚上都缠着沉甸甸的铁镣,就连脑袋也都被按在青砖上,想动一下都不能,就算他神功盖世,恐怕也不那么容易短时间内挣脱。
最可怜的是他连嘴巴都被一大团麻布堵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看见红灵儿与李楚从一旁走过,眼睛瞪得老大,口鼻哼哼咿咿,脖梗上暴起青筋,不知道是在求救还是在谩骂。
“这……”李楚刚要停下脚步,却被红灵儿一拉,喝道:“别说话!”
无奈,李楚被硬拉着离开,此刻他也明白过来,这出闹剧一定是红灵儿策划,目的就是为了甩掉大和尚,不知她为何如此,对红灵儿这番处理心生不满。
就快要穿过城门洞,李楚忍不住回头望向大和尚,光线不佳,已经看不清大和尚的神情,可却深刻地体会到有两道目光,饱含愤怒穿过城门洞,就算隔着空气也可以清楚的被灼烧到。
阳光再次沐浴在李楚的身上,终于走出了背后的阴暗,眼前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青州城不愧为处于交通中心,商贸繁华,人口密集,更有许多二三层的建筑鳞次栉比,马如游龙川流不息,尽显都市的发达兴旺。
可这一回,李楚却无心去观摩这都城的繁茂,心里还在记挂这大和尚。
跟着红灵儿已经顺利入城,可却见她轻松悠闲,脚下不停,似乎将大和尚被擒一事忘得一干二净,李楚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不去就大和尚吗?”
“救他干嘛,你没看到么他擅闯城门被官府擒下,难道你要我们跟官府做对吗?”红灵儿的解释总是让人听了感到言之凿凿理直气壮。
“是不是你让人抓的大和尚?”李楚质问道,自与红灵儿相处以来他从不敢这样生硬的质问红灵儿,可这一次,他觉得红灵儿做的真的过分了。
红灵儿也没料到李楚居然用这样的态度跟自己说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李楚,却见他虽然有些惶恐,可还在强自镇定,眼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你是在说我陷害他喽?”红灵儿反问道,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不错,我就是故意找人抓他,怎么,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虽然李楚早已猜到,这也符合红灵儿的一贯做法,可亲耳听到她承认,还是想不通究竟为何她要这么做。
“大和尚救过你的命,你为何要如此对他?”李楚想要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是救过我的命,可要不是我他怕早已经淹死在江中,一命抵一命,我可不欠他什么!”红灵儿本就不是有恩必报之人,更何况她已经还了人情,更加振振有词。
“但他也曾传授我武功,况且,况且这一路来大和尚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李楚既然都开口了就不打算退缩,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
“你忘了他要将我们打死带回大雪山去,去为他遗失含雪珠抵罪吗?”红灵儿厉声说到,自从那时开始她便不曾将大和尚当成一路人,自己与李楚更像是大和尚的俘虏罢了。
李楚回想起往事,心中微有动摇,当初自己的确差点似在大和尚掌下,多亏了红灵儿机智解围才捡回一条性命。可随着多日的相处,李楚也更多了解了大和尚的个性,虽然他性格暴躁可还是有些淳朴可爱,并不像信天生或倪坤之辈那般狡诈凶恶,在他的心里渐渐已将大和尚当成了自己人,更是当成了一名自己应该尊敬的武林前辈。
可这些不过是李楚自己的想法罢了,他不能改变红灵儿的想法。但就算红灵儿不喜欢大和尚,甚至对他憎恨,但也不至于设计陷害于他,想法逃跑便是,就算不逃,帮他寻到那位匠人,仿制好含雪珠让他得以交差,再与他分手难道不行吗?
“可我们还曾答应过大和尚帮他寻找匠人仿制含雪珠,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应该言出必行才是大丈夫所为。”李楚义正言辞的说道。
红灵儿冷笑,她真的有些生气了,自己不过是顾全大局远离危险,可眼前这个死木头却始终帮着那个心怀不轨的番僧,气的她胸口都微微起伏。
“你真的以为有那样的一个匠人吗?那不过是我骗大和尚的权宜之计。我要不这么说,恐怕咱们两个都死在他的掌下了,就算不死现在也会被他擒住在抓去大雪山的路上,你觉得我们能从他手下逃走吗?”红灵儿很生气,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尖锐,可心中却像是在被针扎,李楚对自己的质疑与不信任,让她很伤心。
谜底揭开,李楚不知说什么,没想到这些都是红灵儿的谎言,也知晓了为何红灵儿要急着摆脱大和尚的原因。亏的自己还一只帮这红灵儿演戏,自己被骗不算什么,可自己无形中成了帮凶,去欺骗了大和尚,这让他感到自己与实实在在的骗子没什么两样。
“李楚啊李楚,你真傻,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个言出必行的大丈夫,可在别人心里你早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大骗子了!”李楚内心苦笑,盯着红灵儿,发现她原来从未变过,还是当初第一眼见到的那个蛮横无理胆大妄为的江湖妖女。
“你为何总要做那些坑害别人的事情!就连我也要帮着你骗人!”李楚无奈的叹了口气,直到此刻他也觉得有更好的方法处理与大和尚的纠葛。
看到李楚失望的目光,红灵儿嘴角苦笑,手指攥紧身后的鞭把儿,却没有抽出,有些激动的说道:“我在你心中不一直都是一个野蛮不讲理的妖女吗?没错,我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难道你指望一个妖女去发善心做好事吗?你嫌我连累了你,破坏了你李大英雄的声誉,你可以走啊,难道我现在也用铁链拴着你不成!”
李楚头一次见红灵儿这般激动,眼眶都变得红润,也慌了神,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严重了,歉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要抓助我报官,告诉她们我才是那个大恶人,是江湖恶名远扬的妖女,是我陷害了大和尚的罪魁祸首吗?好啊,来抓我啊,抓住我就能挽回你这个大英雄的名誉了!”红灵儿更加激动,反而上前一步,束手就擒,起伏的胸口就要贴在了李楚的怀里。
“不,不……”李楚彻底慌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不过是想问明原因,设法再将大和尚救出而已。“我只是想救出大和尚而已,可从没想过要抓你去报官!”
“要去你自己去,要死你自己死,可别带着我!”红灵儿说罢,转身便走,她怕在见到李楚那副不分是非的蠢模样,手中的鞭梢就要狠狠抽在他的身上。
“喂!”李楚在身后呼唤,可红灵儿充耳不闻,却越走越远。
虽然不认同红灵儿的方式,可毕竟她也是在保护二人,想到红灵儿挽救村民,救自己逃脱牢狱,更在自己练功之时倍加关心,李楚意识到自己刚刚对她的埋怨,重了。
“哎……”一声叹息,李楚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城门洞,看到那些手持长戟凶神般的兵士,内心稍作挣扎,不情愿的放弃了现在去营救大和尚的念头,他还没蠢成要当一个光天化日从守城军队中劫救嫌犯的莽夫。
“大和尚,抱歉了,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剑落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