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一人一马就要冲入白梅山众人之中,却不见有人闪躲,那个被叫做秦师叔的中年男子忽然从马背上跃起,猿臂舒展,手中马鞭朝迎面而来的马头一抽,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术,那马脑袋一歪,竟然朝一旁猛地摔倒,巨大的冲力,直接将骑马的小厮甩飞到路边。
白梅山众人还没离开渡口,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少侯船的旅客纷纷侧目望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我去路,还要将我和坐骑打倒在地!”
从路边土沟里爬出来的小厮,满身尘土,摔得鼻青脸肿,气愤的朝白梅山众人吼道。
“难道任凭你冲撞我家少掌门吗?”秦师叔眉间含怒,对眼前这个没有分寸的莽夫心生厌恶,言语间也没有丝毫歉意。
那小厮见对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瞧这一伙人衣着体面不似寻常人家,倒像是武林中人,又听当先的中年人语意不善,知道今天再纠缠下去吃亏的一定是自己,暗道倒霉,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不打算再跟他们理论。
秦师叔见对方服软,也不愿再与他纠缠,多生是非,便要回到坐骑边,余光一敛,正看到地上多了一封黄纸黑字的信封。
“看来是这小厮落下的,看他衣着普通,马匹却是不错,想必身份也不简单,不是富贵人家的仆从,就是那个门派的弟子。”想到这儿,秦师叔马鞭一扬,便将地上那信封卷到了手中。
“那是我的,你还我!”那小厮才发现信件掉落在了地上,大急,就要上前争抢,忽然两道寒光一左一右横空出世,两名白衣弟子拔剑而出阻住了小厮的脚步。
就算这小厮再冲动也不敢再两点剑尖前放肆,忍气吞声站在原地,气呼呼的瞧着秦师叔将信件撕了开。
秦师叔掏出信纸,看了看内容,忽然面露郑重之意,走到了叶进马旁,仰首道:“少掌门,请看这信!”
叶进坐在马背上低眉瞥了一眼信纸,上身微微后仰,道:“写的什么,秦师叔直说便是!”
秦师叔收回信纸,说道:“这信是苦行帮分支力帮大长老郭鼎垣郭大侠写给吕帮主的,信中说三日内便到达青州城,共商对抗魔教大计。”
“魔火教前些日子扫了几处丐帮的分舵,看来苦行帮这次是召回了分支各长老,要跟魔火教算账。”叶进骑在马上,若有所思,片刻后道:“有劳秦师叔告诉那小厮,让他知会吕帮主,说我们白梅山这几日便去拜会,愿协助他们共同对付魔教。”
“是!”秦师叔抱拳应声道。
回到小厮身前,秦师叔朝左右弟子使一眼色,道:“这位是苦行帮的朋友,不得无礼。”
这二人是白梅山二代弟子,名叫闻言闻语,是一对孪生兄弟,听到师叔吩咐,纷纷收起长剑,退到秦师叔身后。
“这位小兄弟,刚才不知小兄弟是苦行帮的弟子,多有得罪还望见谅。”秦师叔抱拳道。
那小厮不料对方态度大转变,摸不到头脑,见对方客客气气,不知该说什么。
秦师叔接着自述道:“在下秦影,那位是我家少掌门,还请小兄弟通禀贵帮吕帮主,就说白梅山少掌门白进率众弟子近日登门拜访,共商讨魔大计。”
“你是雪剑独行秦影秦大侠?你……你们是白梅山的人?”那小厮大吃一惊,白梅山在江湖上名声远扬,谁人不知,不过没想到今日竟被自己撞个正着。
“正是。”秦影说道。
那小厮立刻恭敬一拜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各位大侠,还望见谅,秦大侠的话小的一定带到,想必帮主得知有白梅山众位相助定然十分高兴。”
这小厮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话说的还算得体,白梅山威名远播,近年来江湖上口碑极佳,这小厮觉得自己今日之不幸恰恰是大幸,不是谁都能有幸与白梅山的人打上交道的,似乎感觉刚刚摔的一身伤痛都是荣誉的勋章。
“有劳了。”秦影微笑,身后弟子牵来那小厮的马匹,将缰绳递到他的手中。
小厮上马远去,白梅山众人也轻蹄而行,沿路远去,但身后引来的热议还久久不歇,众人都倍感荣幸见到白梅山众侠之余也都齐赞白云山的侠义之举。
“白梅山果然名副其实啊,难怪众英雄谈论起他们都赞不绝口。”李楚虽不喜秦影的粗鲁,可对其侠义相助也十分钦佩,不由得有感而发。
“我呸!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罢了!”红灵儿却嗤之以鼻,或许是因他不喜欢那叶进所以连带着也讨厌白梅山所有人。
李楚也看出红灵儿讨厌白梅山众人,虽然不知原因,也不愿冒险去询问,只假装没听见,不接她话茬。与红灵儿相处久了,李楚也摸到了一些经验,女人,有时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时间不早,三人也离开渡口,起程前往青州城。
渡口外恰好有一处驿站,红灵儿便给自己租了一匹马,青州城里也有这家驿站的分号,到那儿退还马匹便可,方便得很。
李楚与大和尚不愿骑马,二人纷纷步行。李楚牵着马绳走在前面,大和尚一侧跟随。沿路也有不少来往人群,不知他们是被红灵儿的美貌吸引,还是好奇碰上这个服饰怪异的外来和尚,纷纷侧目多瞧两眼。
看不见白梅山众人,红灵儿又恢复了好心情,一路上竟哼起了小曲,不知她心里想到了什么喜事儿,既然不愿分享,李楚也不敢多问,只静静听着红灵儿轻哼着不知什么地方的曲调,甜腻腻婉灵灵的,甚是好听。
大和尚却没心思听什么小调,按他的性子哪里等的及这慢条斯理的闲逛,早施展轻功提起二人飞到青州城里,可实际离青州城越近,大和尚反而内心越发感到不安,脚下步伐越来越沉重。
“那匠人若不在城中怎么办?”大和尚还是说出了内心的担忧,想要红灵儿给他一粒定心丸。
“不在就不在,我有什么办法,我那位朋友喜欢游历天下,谁知道他现在何处,若不在等着便是,早晚会回来的!”好心情被大和尚打断,红灵儿也没善心安慰他,一句话说的大和尚心中更加忧愁,脸色都有些发青。
“若不在可如何是好,我离寺已经月余,再不回去就怕师兄怪罪!”
“脚长在你自己身上,又没有人拦着你,等不了回去便是!”红灵儿怼起大和尚一点也不会客气。
连吃两颗闹心丸,噎的大和尚再没什么要问的,可心中忧虑何止这些,若那匠人三年五载也不回来可如何是好?就算回来了但手艺不行,仿制的含雪夜明珠不能蒙混过关,自己的罪名又会加上一条欺师灭祖……越琢磨越不安,默念阿弥陀佛暗暗祈求佛祖保佑。
红灵儿偷偷瞧了瞧心神不定的大和尚,心中好笑,暗道:“大和尚啊大和尚,是你自己傻可别怨我……”
小调又从马上传来,三人各怀心事的缓缓青州城行进。
这世上有路就有尽头,只要不停下终会走到终点。
十几里路不算很远,太阳还没爬到三杆,三人便远远望见了青州城池。
李楚早先见过亳州城,以为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城池,可与青州城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这青州城竟比亳州城大了一倍不止。单是城墙的长度就富足有余,正面更有三个城门,城上插满了朝廷旗帜,不少军士站在城墙之上戒备,远远望去青州城就像一只潜伏的巨兽,趴在平原大地之上,随时都会睁开眼睛,扑向惊扰它的敌人。
但此刻这头巨兽正在沉睡,城角一处高墙坍塌了一个大洞,就像是一个伤口,似在说明他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非但不显得他柔弱不堪,反而让它看着更加铁血英勇。
现在,正有不少苦力在军官的指挥下磊石维修,仔细看去城楼上也有不少断瓦残垣,想起渡口听到那些侠客的闲聊,想像一下那场战斗是多么的惨烈。
战备的状态仍在持续,过了宽阔的护城河,便能够近距离的体会到。随处可见的战旗,两旁有不少披甲戴胄的士兵站岗,时不时还有士兵骑马入城,与悠闲的亳州城相比,青州城严肃紧张了许多。
入城的大门只开了一处,李楚三人走到城下,这里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大都是一些商贩和想要进城的村民。城门下,一列士兵正对进城的人逐个检查,所以门前才滞留了这许多人。
李楚三人也只能遵守规矩排队入城,一行队伍一个挨着一个,缓缓向前等待接受检查。
“小哥,这些军士在检查什么?”李楚不明白,于是跟周围的老乡打听道。
“据说是抓捕越王余党。”老乡低声说道。
越王,李楚也听渡口侠客谈起过,知道此东南一带曾是越王封地,后因起兵谋反被朝廷镇压后逃之夭夭,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也都被朝廷重新收回,由此朝廷对这这一带封地严加管控也就不奇怪了。
“怎么有人可以不排队?”李楚突然看见几个人大摇大摆的直接走进城池,非但不排队,就连人人都要的检查也都没做。
“咳,那些人都是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是有身份有名望的,跟那管事儿的军爷使了些银子自然可以不用排队。真要跟我们这些乡巴佬排在一起,那还真叫大笑话呢!”老乡自嘲笑道。
李楚点了点头,才知道这世上原来规矩中也有规矩,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规矩。这么一会功夫,又看见几个衣着光鲜的人走到城门边一处凉棚下,跟一位仰躺在碰下的胖军爷有说有笑,然后塞进他手里几两碎银子,便从容的走进了城内。想必那胖军爷就是这城门官儿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五湖四海皆兄弟!”李楚有感而发,摸了摸自己沉惴惴的袖囊,还是舍不下兄弟情义。
突然,眼前一闪,一个红色身影跃到身前,红灵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回头朝李楚跟大和尚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看一看,本姑娘来了,怎有让我排队的道理,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们大雪山五宝寺的高僧三分薄面不是!”
大和尚听到自己的威名原来也有这般作用,挺了挺胸膛,立刻佛相庄重,仪表肃然,高僧的气质陡然大增。
红灵儿掩口轻笑,转身朝那城门外草棚下乘凉的胖军爷走去。 剑落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