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静静过了两日,第三日午后醉丐吴九急匆匆回到营帐,向魏先生禀告道:“大哥,我们在二十里外发现了郡主仪仗,估计再有一个时辰便能经过此处。”
“可曾见到匈厥大王子护驾的队伍?”魏先生面色郑重的问道。
“只有我朝护驾的千余人马,并未看见匈厥前来迎接的军队。我已派出人手二十里外侦查,也没有发现有匈厥军队前来。”醉丐将掌握的情报详细禀报。
“奇怪!如此大事,大王子扎坦怎么会不派迎亲队伍前来,实在蹊跷!”魏先生若有所思。
“难道说迎亲的队伍遭到了阻击?”一平道人也在一旁说出他心中的猜测。
“很有可能,此次和亲对双方意义重大,扎坦不可能这般轻视,以我猜测要不是他本部遇到什么意外,要么就是迎亲的军队遭到了袭击,或许那二王子阿古台已经与他哥哥撕破脸皮倒戈相向!”魏先生分析道。
“我看如今形势十分古怪,二王子阿古台很有可能前来抢亲,事不宜迟我们立刻拔寨起营,暗中护送郡主仪仗,九儿你仍带人外围侦查,若发现敌人踪迹立刻禀报。”魏先生吩咐道。
“是!”吴九领命而去,天道盟众人也都各行其是,雷厉风行。
李楚头一次参与这般如行军作战一样的行动,心中有些兴奋,想到所作之事的重大意义,心中不由得生出强烈责任与荣誉感。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李楚现在在发现先前自己对侠义的认识实在太狭隘了,以为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便是大侠,现在看来充其量算是个侠客,与眼前这些人比起来,便显得渺小了。
他不懂军务,只好跟在魏先生和一平道人身后学习,听从安排。很快,群雄便整理完毕,整队悄悄向郡主仪仗靠近。
众人钳马而行,不久便在一处山头后面望见了郡主的仪仗。
和亲的队伍有千余人,成长蛇而行,当先一队军士开路,郡主的车冕被护在中间,再后面还跟着几顶轿子,看规格应该是此次和亲朝廷派出的特使,再之后拖着几十个大箱子,应该就是此次和亲的嫁妆了。
当先一人格外显眼,他身穿铠甲,骑着高头大马,昂头挺胸行在队伍前列,乃是负责护送此次和亲的将军,名为蒋必达。此人虽然也是世家出身,官至侍郎,但却是托了家世的福泽,本人确是文不能测字武不能提枪,只是生了副好面皮,能当个光亮的场面货。
本来护送郡主出嫁这光宗耀祖的差事无论怎么安排也轮不到他的头上,可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圣上一纸圣谕,竟然真的派自己担当此次和亲的护卫将军,高兴的他三天三夜没睡觉,就算是现在,已经离开京城近大半个月,还沉浸在忘乎所以之中。
李楚远远望着郡主的车冕,惊叹不已。他小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华丽的车驾,八匹大马分两排拉动车冕,每一匹马前还带着一朵大红花,车冕如同一座小房子,围着鲜红的帷布,金色的缀子,看上起喜气洋洋,也充分显现皇家亲事的排场。李楚只见过民间百姓出嫁,不过是坐顶红轿子,哪有这么隆重的场面,光是那十几箱子的嫁妆,恐怕万两黄金都不止。
“这护送将军真是个草包,竟将队伍拉的如此之长,首尾不得呼应,更是连个巡逻侦查的警卫都不派遣,这不是等着让人家抢嘛!”一平道人在一侧锤掌说道。
魏先生显然也看出了问题,但却沉默不语,似在思考着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们便先在附近悄悄跟着,不要暴露行踪。”魏先生吩咐道。
众人都听从魏先生命令,偃旗息鼓,悄悄跟在和亲队伍的后面,并与队伍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和亲队伍不急不缓又行了十几里地,到了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时间段,蒋必达挥手拦住队伍,勒马来到郡主车冕之外,说道:“启禀郡主,我们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人困马乏,卑职建议便在此安营扎寨,另外我已经再次派人前去给匈厥那边传信,催他快点派人前来接驾,想必人马也快到了,我们不如就在此等候,以免走岔了路,匈厥人寻咱们不到,殿下以为可好?”
“就按将军之言办吧。”车冕之中传来一句平淡的话语,字正腔圆,音如碎珠,很是悦耳。
蒋必达听郡主同意自己的安排,很是得意,便勒令队伍停止前进,安营扎寨。
远处,天道盟众人潜伏在一处矮丘之后,也停了下来。
“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走了,这姓蒋的果然是个废物,一点行军的常识都没有,怎能再这么空旷的地方扎营,若有人前来袭击,如何抵挡,真不知朝廷怎会派这种废物护驾!”一平道人生气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别靠的太近了,就在这里守着吧,大家都下马,也不要扎营生火,藏好行迹不要被人发现!”魏先生说道。
这里青草都长得三四尺高,如一片绿色的汪洋,众人将马鞍都暂时卸下,并将马匹全拴在外圈,佯装野生马群,人便可藏在马匹围成的圆圈之中,隐藏的十分隐蔽,远处望去只当是一群马儿悠闲吃草。
行军打仗便是这般,需要随机应变,有时条件艰苦,便如这次就要趴在草丛中受那凶猛的蚊虫叮咬,可盟中兄弟也都习以为常,并无一人牢骚埋怨。
这时,醉丐吴九的马匹悄悄绕路来到众人隐藏之处,马上却无人驾驭,李楚正自奇怪,却见吴九从侧面露出头来,跃下马身,滚进马圈之中。原来那吴九骑术精湛,为了不暴露行迹,双脚夹在马腹之下,将自己隐蔽了起来,这精湛的骑术看的李楚叹为观止,自忖自己可没那本事。
“大哥,前面三里外有一处高坡,我观望那边草浪不动,有些蹊跷,似有埋伏。”醉丐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此处名为落日坡,是太阳落下的安息之地的意思,你看到的那处高坡连绵数十里,的确是个适合埋伏的好地方。我猜那和亲队伍一定不知道才会在这里安营扎寨。我看这样吧,我们大家全都上马,绕路到落日坡去,若是有人埋伏就将他们惊扰以便警示和亲队伍,若无人,我们便在那里留守警戒,这样也会稳妥一些!”魏先生说道。
众人纷纷称是,便依魏先生之言装好马鞍,重新上马,就要开拔。忽然醉丐说道:“有人!”
经醉丐这一警告,大家也都感到脚下土地微微颤动,似有军马奔驰靠近。魏先生率众人登上山坡高点向远处落在平原的和亲营地望去,只见更远处冒然出现许多骑兵,不下五千人,朝和亲营地呼啸而去。虽听不见声音,但也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些人的容貌装扮,正是匈厥骑兵无疑。
营地的千余兵将也都发觉了状况,急忙列队,将郡主的车冕以及那些嫁妆护在中心。
“是扎坦可汗的旗帜!”一平道人说道。
扎坦可汗便是扎坦大王子,其父多滚可汗近年来一直身患重病,不久前才去世,将汗位传给了扎坦,如今扎坦便是匈厥大可汗,此番和亲便是将郡主嫁做王妃,以促两国友好。
“难道是匈厥人接亲的队伍来了!”李楚第一时间想到,大多数人心中也是这般想法。
“人来了不少!”魏先生自语道。
李楚望向魏先生,见他神思落在远处,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眨眼间,匈厥骑兵便已经了近在咫尺,和亲队伍这边,几个文官打扮的老臣也将官府整理体面,立于营前,而蒋将军则率部下百余人整装跨马而出,迎于百丈之外。
“前方何人!”蒋必达勒马停在众人之前,中气十足的喊道,威风凛凛,铠甲闪闪发光,这辈子头一次这般威武。
那些匈厥骑兵,手持弯刀,神态凶恶,勒马停在蒋必达前方,却都放声大笑,其中一人高声传话,不过说的都是匈厥话,蒋必达一句也听不懂。
“译官,他说的什么?”蒋必达高声唤来译官。
“他们说他们是大河汗派来护驾郡主殿下的!”那译官说道。
“原来是护驾的骑兵!”蒋必达大喜,他早就期盼着匈厥那边接亲的队伍早点到来,果然不出他所料,一两日内便到了,不禁对自己的神机妙算沾沾自喜,“你们怎么才来啊,再晚几日,郡主殿下要是生气了,可就不去了!快,译官,将我这话原原本本告诉他们!”
那译官面露难色,还是照实翻译了一边。
匈厥人那边听了不但不怒,反而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匈厥人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凶恶,你看他们要娶媳妇乐得比我还开心呢!”蒋必达跟一旁军士说道。
“大人,安全起见,问一问他们是否有大可汗的手谕,也好确认他们的身份!”身旁偏将提醒道。
“对,你说得对!”蒋必达点头道,向那偏将报以嘉许的目光。
“问他们要可汗手谕!”蒋必达跟译官说道。
译官礼貌的向匈厥人传达了将军的要求。这些匈厥人也是有备而来,得知要求后,便有一人下马而来,手中端着一席布卷,来到蒋必达马前。
蒋必达下马来赢,那人说了几句匈厥话,便将布卷传给了蒋必达。蒋必达让译官过来看了看,果然便是匈厥大可汗扎坦的手谕。
“哈哈哈,很好,很好!”蒋必达终于放心,想不到自己这一趟差事办的如此顺利,回到朝廷必定能够连升三级,“不知道你们的头领是谁,叫他这就随我去给郡主殿下请安吧!”
译官回禀道:“他们说右贤王阿古台奉可汗之命亲自来为郡主护驾!”
“什么,右贤王,我听说这人可是可汗的弟弟,在匈厥人中地位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想不到匈厥人对这次和亲还是很重视的嘛,居然派来这么大的一个官来,不错不错!”
蒋必达十分高兴,正想说几句客套话,却见对方马队分开两侧,一人身着金色铠甲,骑着一匹白毛花斑高头大马,目光冷峻,令人不寒而栗,似那双眼睛就能取人性命。
蒋必达本还要客套的话被这双眼睛一盯,便吓得咽了回去,不自觉有些慌张,话也不说了,急忙跨上座驾,险些用力过猛从马背上翻过去。
“这就是右贤王阿古台!”那译官说道。
“幸会幸会!”蒋必达朝阿古台微微抱拳,调整了下呼吸,说道:“请殿下随我前去跟郡主殿下请安吧!”
阿古台也不多说,提马上前,身后的千余将士跟随其后。
“这个……”蒋必达微一皱眉,还是说道:“殿下,你看,你的这些部下雄姿勃发,是不是就留在这里等候,以免惊吓到了郡主殿下!”
那译官也心惊胆战的翻译过去,阿古台也没说什么,朝身后勇士使一眼色,骑兵会意,便勒马停住,只有阿古台的十几个亲卫随他而去。其余人似有意无意的在草原上驰骋,渐渐扩大至营地外围。
一直埋伏在远处暗暗观察的魏先生,一见到那金甲之人,神色大变,惊语道:“不好,那人是阿古台,我们中计了!” 剑落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