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吴秀明抬走了几乎昏厥的阿克敦,果兴阿开始重新观察起了太平军的情况。虽然有骑兵连和突击连的兵力补充,但整体兵力上清军还是处于弱势。而且村后和两翼的太平军虽然暂时撤退了,但也不得不防备太平军再搞一次偷袭。
兵力上捉襟见肘,兵器上也是让人头疼不已。没良心炮的质量一直不过关,刚才为了应对太平军的攻势,孔震已经拼了一次人品。以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用了,已经发射了五次以上的没良心炮,随时都可能炸膛。清军已经承受不起一次炸膛,带来的损失了。重武器只剩下,而射速又慢又打不准,根本不是太平军那五门洋炮的对手。如果没有太平军没有洋炮,刚才一连可以做到完胜的。现代化建设的军队,拼刺刀也不是旧式军队可以比拟的。但是太平军有洋炮,精准的洋炮,让阿克敦的胜利变成了惨胜。
江南大营的援兵依旧杳无音讯,果兴阿有点后悔自己的贪心了。如果不是舍不得放弃自己发展的机会,太平军来袭的时候,果兴阿就可以带着大部队跑回江南大营的。而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死守是果兴阿唯一的出路了。要嘛死,要嘛守,守不住只有死路一条。
越想越郁闷的果兴阿,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停留在了太平军的炮兵阵地上。没有望远镜,一里多的距离,人和炮也就和蚂蚱差不多大小,但果兴阿还是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就好像你在阿拉伯世界忽然遇到一个穿着暴露的辣妹,特别的衣着总是惹眼的,现在果兴阿就发现了一个惹眼的人。在太平军一水的长袍中,果兴阿发现了一个穿着西式军装的人。
这哥们儿的军装,果兴阿想不注意都不行,太帅了。板板正正的一身深蓝色军装,很像《最后的武士》里面那个上校的打扮。站在一群穿着土黄色袍子的太平军里比比划划,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他。
果兴阿没时间欣赏西洋军服,而是马上找来了韩谦询问刚才的战况。当听说太平军放弃轰击纵深,而是开始轰击土墙掩护步兵冲锋的时候,果兴阿的后背已经有冷汗了。炮弹的落点稍有改变,可意思就差的多了。步炮协同,可以是用火炮大量杀伤敌军,然后步兵占领阵地。也可以是炮兵压制敌军,给步兵制造白刃近战的机会。第一种情况,果兴阿一点都不担心,战壕防御体系虽然简陋,但区区五门仍发射的小炮还打不破。但第二种情况,果兴阿就要抓瞎了。果兴阿的优势就是士兵整体素质和武器装备,兵力却是他最大的短板。远程对射清军肯定能耗死太平军,可如果白刃肉搏,所谓恶虎难敌群狼。一旦太平军把火炮掩护玩溜了,将会不可避免的发生大规模白刃战,太平军就可以用人堆死清军。
这个穿着西式军装的家伙,估计就是太平军的炮兵指挥官了。估计太平军的火炮能玩的这么漂亮,都是他的功劳。果兴阿很想让长禄派俩狙击手过去,直接弄死这个碍眼的家伙。可惜做不到啊!村口防线光秃秃的地表,连个掩护都没有,狙击手根本偷袭不了人家。
果兴阿现在无比蛋疼,自己被人家给制住了,火炮仅仅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更关键的是,目前的局势太平军即便不用火炮,果兴阿的灭亡也只是个时间问题。刚刚的一轮战事,自己看似打赢了,实际完全落了下风。太平军玩了个连环局,果兴阿还不得不中计。三面偷袭,打的果兴阿处处吃紧。然后在清军兵力被分散,认为太平军从其他发现总攻的时候,真正的总攻在正面发起了。如果不是阿克敦指挥得力,估计正面防线已经被太平军一张一弛的战术给攻克了。虽然现在好像各处的攻势都被清军打退了,而且其他三面的太平军撤的一个都不剩。但这也正是太平军高明的地方,老子一个人都不留,你还不能不守。
黄达平给果兴阿挖了个坑,果兴阿看着坑却不得不跳。黄达平可以任性的抽回所有兵力狂攻清军的正面防线,果兴阿却只能用三分之一的兵力防守。在其他三个方向,黄达平只留给了果兴阿一个很危险的印象就够了。经历过危险的果兴阿,没有勇气弃守其他三个方向,集中所有兵力在正面和黄达平拼命。果兴阿本就不足的兵力被摊的更薄,太平军的兵力优势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蹲在这等着长毛发匪来打咱们,真气闷!出去和长毛拼了得了!”赶来增援得哈坦在战壕里发着牢骚。
“别说废话!”跟着果兴阿来一线的赛尚阿听到了哈坦的小嘀咕,回身呵斥哈坦。
“他刚才说什么?”果兴阿好像受到了些启发。
“没事,这厮就是零碎话多!”赛尚阿也看出了不利的局势,不想果兴阿再生闲气。
“不是,赛叔叔,刚才哈坦说什么?”果兴阿完成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恍惚听到哈坦说了什么,脑子里灵光闪了一下。
“哈坦你再说一次!”果兴阿直接向哈坦说道。
“属下说,出去和长毛发匪拼了!”哈坦估计自己又要挨骂,垂头丧气的说道。
“嗯!”果兴阿点了点头便不在言语。
果兴阿现在的处境就像中国男足对柬埔寨女足,守是守不住了,拼未尝不是一个选择,哈坦的话刚好给了果兴阿灵感。霍去病和李陵都是名将,战果却大不相同。兵力都不多的情况下,霍去病是一直追着匈奴人打,怎么打怎么赢。李陵是被匈奴人围着打,干死人家好几万,最后自己也玩完了。战场的主动权很关键啊!霍去病是进攻方,战场的主动权在手,想打就打,不想打也可以来去自如。李陵是防守方,想不想打也必须得打,最后就被匈奴人生生给耗死了。
果兴阿目前的情况就和李陵差不多,等于被太平军给堵胡同里了。太平军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想打那里就打那里。而果兴阿只能防守,而且必须全面防守,也就是传说中的小受,太平军怎么打他都只能被动的受着。之前果兴阿不是没想过突围,不过果兴阿的想法更像是逃跑。哈坦突然提到拼了,果兴阿好像明白了什么。我们打一次野战吧!集中兵力搞一次对决吧!要突围就从正面突围。
果兴阿把想法和参谋们商量的时候,显德有些犹豫,贵武和赛尚阿却都是支持的。不过赛尚阿还有条件,那就是冲锋陷阵果兴阿不能去。
“赛叔叔,你说我在哪最安全!”果兴阿面对赤胆忠心的赛尚阿,只有各种无奈。
“大人自然该稳坐中军指挥大局!”赛尚阿猜到果兴阿又要诡辩,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士兵们都杀出去了,我自己一个人留在后面,太平军从后面偷袭怎么办?不是变成我一个人被堵村里!”果兴阿不想当英雄,可也不愿呆在大后方。
“大人你想怎么样?”赛尚阿虽然还是不愿,但也觉得果兴阿说的有点道理。
“一旦反击,我军必然全军出击,我觉得还是在几百人的保护下比较安全,所以我亲自指挥反击。您放心,我是指挥反击,不是带头冲锋。”果兴阿话虽然干巴巴的,但眼睛真诚的看着赛尚阿。
“也好!但下官要在大人身边!”赛尚阿觉得自己在身边看着,果兴阿也玩不出什么大花样。
“福全,传令二连、三连向村口阵地集结,各连队按建制整队,骑兵上马准备反击!”果兴阿向赛尚阿点了点头,便命令福全去传令备战。
“张毅,告诉喜寿的杂务队带着伤员退守地窖,尽量隐蔽!”二线人员和伤员就不用参战了,村里的核心也不能彻底不留人。杂务队留下刚好可以照顾伤员,还可以看住地窖里的家底。
福全和张毅跑去传达命令的时候,对面的太平军也一直在忙碌着,火枪方阵重新排列着队形,普通步兵也在分组准备着下一轮的攻势。
“太平军马上就要发起新的攻势了,我们就趁着他们的攻势,打他们一个反冲锋。”慕顺、丰升阿和两个连长带着队伍赶过来以后,果兴阿给各连排长召开了一个战前碰头会,确定反击的打法。
“一会炮兵不要进行远程压制,放太平军进入阵地百米。然后步兵营用齐射击溃太平军前锋,不能击溃也要打乱他们的阵势。太平军攻势受挫以后,全军听我号令发起反击。突击连打前锋,步兵营全体上刺刀作为第二梯队,骑兵殿后。侦察排利用太平军溃兵为掩护,接近太平军炮兵阵地,不惜一切代价给老子打掉太平军的炮兵。只要太平军的炮兵一哑火,骑兵连立即从两翼发起突击,突击连和步兵营全军刺刀见红发起总攻,一鼓作气打垮他们。大伙有什么意见没有?”果兴阿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全部计划。
军官们都没说话,呼吸有些急促,不过果兴阿目光扫过的时候,每个人都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诸位!拜托啦!”果兴阿向众人作了个罗圈揖。
“嗻!”众人同时躬身应命。
军官们回到自己的部队,骑兵连刚刚把战马压倒躲避炮击,太平军的新一轮攻势就开始了。太平军还是选择了炮火掩护,大炮都瞄准了土墙打,已经千疮百孔的土墙,多处被火炮轰塌。不过也有些炮弹算错了角度,飞过了土墙。果兴阿看到太平军抵近到八十米的时候,村里又有一间房子被炸塌了。
在倒塌房屋的砖瓦碰撞声中,果兴阿咬着牙喊出了一声“打!”。
三个步兵连和突击连同时齐射,三百多颗米涅铅弹和一百多铅沙,同时射向了太平军,太平军的前锋立时一阵血雨腥风。被铅弹掀飞的头盖骨,被打断的胳膊,在人群中飞散着。一个个精壮的战士胸口,闪出大团大团的血花。更有被击中的人,周身都是残破的血肉,表皮破烂浑身鲜血的在地上翻滚哀嚎。
“是时候了!”心在狂跳,大腿肌肉在不停抽搐的果兴阿,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解开了身上沉重的绵甲,脱掉了贴身的大褂,果兴阿光着膀子,抽出了雁翎刀。
正在装弹的清军,忽然看到他们的佐领大人,光着膀子一手一手雁翎刀,像一个雕像一样,站到了战壕上。
一直跟着的赛尚阿看着浴血英雄般的果兴阿,差点没气死,伸手便想把果兴阿给拉回战壕里。可惜他的手刚碰到果兴阿的裤腿,果兴阿的鞋底子已经踹到了他的脸上。
“生死存亡在此一战,弟兄们跟老子上!”踹开赛尚阿的果兴阿,站在战壕上挥舞着手中的雁翎刀。
“天……陛下万岁!”玩多了《使命召唤》的果兴阿,心里惦记着冲锋的时候得喊点啥提提气。不过脑子里一过《使命召唤》,闪过恐怖的日本鬼子,果兴阿差点喊出“天皇陛下万岁!”。临时收口,才把天皇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万岁!”随着果兴阿向前奔跑的身影,清军狂呼“万岁”端起手中的步枪,同时跃出了战壕。 混血八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