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团...团长您贵姓啊?”那人扭过头来,看向杨世新。
“杨,叫我杨团长就行了。”杨世新应道,心里思索着这个战士年纪恐怕比自己还小,已经当上了营长,不过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丝毫的怀疑啥的,完全信任自己团长的身份。
“噢噢,行,大家来向团长问好!”那人不太自然地点点头,又面向战士们去了。
“团长好!”
底下的人齐刷刷的鞠躬,显得十分恭敬,十分有排场。
“不不不,别这样!”杨世新赶紧打断着,又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问道:“嘿,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摇头晃脑地转过头,打了一个很长的嗝,吐出来一大股酒味,差点没把杨世新给呛死,毕竟杨世新重来没碰过酒这玩意。
“你问我吗?”
杨世新咳了两下,笑笑:“对啊,就是你啊!”
“哈哈,还真是第一次有人问我的名字。”他笑道,“我叫石头。”
“石头?”
“村里人都叫我石头。”他笑道,脸上充满了稚气,眉间有一颗痣,使他的面色倍显清秀,更加俊丽。
“你没有大名吗?”杨世新疑惑地问。
“没有..”
这仿佛触动到了他的伤心事,本来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他突然沉默不语,很多人即是这样,表面痴痴傻傻,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如果只看到一个人最表面的东西,同样来说,这是世间最肤浅的观察。
“那你姓什么呢?”杨世新关切地问。
“我爸姓王。”他轻声答道。
杨世新俯下头,望着地面的碎石,石峰上飘着一支羽毛。
“要不就叫你王羽中吧?”杨世新很快触景生情给小石头安排了一个名字。
“王羽中?...王羽中?”小石头默念几句,赶紧还不错,赶忙道谢,“谢谢杨团长。”
杨世新摆摆手,示意这没什么。
“你们为何在这酗酒?”杨世新心里充满了疑问。
王羽中本来刚得了名字挺兴奋的,被这一问,明亮的眼睛顿时又暗淡无光了,他支支吾吾着回答道:“杨团长,你有所不知,一个月前,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士兵而已..”
“是吗?”
“我是临危受命的,几周前,七十五团奉命死守胡集外线,不出两天,全团伤亡过半...团长战死,营长阵亡,连长不幸遇难,排长都快打光了,这个时候,我接了几通电话,直接被任命为了营长,带领残部继续抗敌,最终守住了阵地。”王羽中娓娓道来。
“这不是立功劳了吗?为什么大家都提不起斗志?”
“七十五团和其他部队不一样,七十五团是土生土长的胡集人组成的一支队伍,其中人员关系和成分都很复杂,也就是说,阵亡的战士们和幸存的战士们大多都是兄弟或是叔伯父辈们。”王羽中语气里尽是伤感,“很多人一仗便成了孤儿,很多人一夜之间绝了后,很多人看着自己的父亲倒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杨世新很沉重的点点头,他理解了,中国自古以来便流传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类的民谣,但是战争是无情的,无论是黑发人送白发人,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都不是人们想要的结果,对人心灵的冲击永远都是深刻而又永恒的!
“不是有任务吗?”
终于有一个下面的战士等的不耐烦了,插入了杨世新和王羽中的闲聊。
“哦对!”杨世新反应过来,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们现在需要立刻赶往胡集,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是鬼子还没有退出国境,正有更多的叔叔阿姨,老伯老夫被小鬼子迫害,我们不能因为一次失利就完全对生活失去信心!”
“大道理我都懂...”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说的声音还挺大。
杨世新怔了一下,对啊,话都是这么说的,但是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能够好受呢,妻离子散之痛,家人离别之苦,历朝历代都是战争的牺牲品。
杨世新四处寻找着,这才找了一套团长衣服穿上,忽然..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满头大汗的人冲到了谷场。
“谁是这里的指挥官?”他匆忙问道,眼神四周张望了一下。
“我!”杨世新迎上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你?”他投来质疑的眼神,这种感觉杨世新这几天常遇到,毕竟军装里面是便衣,而且年轻...
“是他,他是我们的新团长!”王羽中帮村道。
“那行,楚团长让我来搬救兵,他们已经顶不住了,我带着人拼死才突围出来!”他面色比较红润,看来是跑了很远的路,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黝黑的脸蛋也映射出来一小段光泽。
“什么?老楚现在在哪?”听到楚京的名字,杨世新开始不淡定了。
“你认识我们楚团长?”
“我是杨世新,他的前团长。”
“您就是杨团长!?楚团长整天净提你!”他倒是兴奋起来,不过赶紧说,“杨团长,楚团长现在被困在胡集西南的一个镇里,现在被日军重重包围,情况不容乐观。”
“哪个镇?”杨世新边问边掏出王玮梭曾经给自己的一份地图。
“吉水镇。”
“吉水...”杨世新默念着,手指在粗糙不堪的地图上顺着一条条曲线滑动着,“找到了!”
“哪儿?”王羽中好奇地凑了过来。
“在胡集西南二十里路左右。”杨世新自语着,突然抬头一看这个人,怀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吗?我叫何光宇。”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杨世新顺手将地图塞到了王羽中的手上,然后以一种看待犯人的眼神凝视着何光宇。
“我...我...跟我一起出来的弟兄们都死了!”何光宇先是支吾一会,随后像是哽咽了一般,说话都不利索了。
而这样,疑心只会在杨世新的心里繁衍生根。
这个何光宇,一定有问题,如果说胡集的失守,楚京战略后撤,但他不可能一天之内就后撤十公里,老楚干不来这事,他那四川暴脾气,不跟日军在胡集死磕说明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是撤到胡集西南二十里路,绝不可能!
“杨团长,快点决断吧,楚团长已经快顶不住了,我是他的警卫连长,这才受命突围出来!”何光宇极力想博得杨世新的信任,不过,他又一次说错了话。
杨世新心里很清楚,楚京生平不喜欢设置警备队这种东西,他自己当营长时,连警卫排都不设置,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警卫连长,这就足以证明他在撒谎了。
“那走!”杨世新表面应道,实则准备将计就计,一旁的王羽中还盯着地图,不明白什么情况,嘴巴里还嘀咕道:“这个地方可不好打啊...”
“行了行了,赶紧整军出发!”杨世新一拍还在发愣的王羽中,又夺过了他手中的地图,折成一个小正方形,塞进荷包,然后就向城门方向跑去。
而何光宇,也尾随着杨世新,奔去。 血地—战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