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过下班时间,街上人头攒动。江叔注意地观察所经过的地方。
“您找什么,江叔?”白思孟问。
“想想怎么过夜。”江叔简短地说,接着两眼一亮,站了起来,手一指说,“有了!”
那是个单位的值夜岗亭,没人。想是值班的还没到上班时间。
江叔跟白思孟小声说了几句。白思孟点点头,便拿着两百元,一纵落地,进入人家的单位小院。
头一次这么远地离开紊流,且是深入险地,他内心已经很紧张,不料院子里还养着一只大狗。见有陌生人进来,这凶恶的畜生立刻汪汪大叫,幸亏有铁链子拴着。
白思孟头皮发麻。他有些怕狗,却更怕人,这一狂吠岂不把人都招来?
也是情急智生,他立刻装得害怕已极,恐惧地往岗亭后面跐溜。
那边有个后窗,虚掩着,似乎插销没插紧。他用手试试,一扒就扒开了。
他伸头贴近,瞟一瞟里面没人,心中大喜,立刻翻窗入内。
岗亭四面方方,两面有窗。里面只有一张书桌、两把椅子、一个换衣柜。
拉开书桌抽屉,他看到两把强光手电筒。不用说,这是给值班人夜晚巡逻照亮用的。
他生来细心,都先拧亮看过,发现亮度不错。
他又去看换衣柜,那儿有两个柜门。
一个上面虚挂着一把小锁,根本没锁上,打开一看,里边赫然便是他此来专门要找的应急灯;还另有一个沉重的备用电池,上面都落满灰尘,显然长久没用过了。
他赶紧打开应急灯,竟然亮度刺眼,很可能近日才充过电。这可太棒了!
时间紧迫。他不再去想第二个柜门后面还有什么,立刻从裤兜里拿出备好的尼龙袋,喜滋滋地把灯和电筒都装了进去,然后放下二百块钱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
“保安大哥:因抢修家中下水道,没有电源,匆忙中无奈来此寻找借用。未告先取,甚是抱歉。因恐损坏,特留赔款二百元正,不足的话,以后补上。再次致歉!谢谢!”
这是江叔事先写好的,放在桌上,就算完事大吉了。
他提起这沉甸甸的一包,翻窗就走。那狗瞧见,又开始大叫大吵。
有人闻声从二楼探了下头,喝一声“是谁?”听不到回答,便匆匆下来了。
“你娘的死狗!”白思孟心中咒骂,慌忙加快脚步,却听后面威严的一声断喝:“站住!”
站什么住?说得清吗?
白思孟只装没听见,身体前倾,两脚如风,便听后面追赶的脚步啪啪地响起来。
“站住!有强盗!来人哪——”追的人边跑边大声叫喊报警。
听到叫喊,前面大门处又闪出两个工装汉子来,与后面追的那人正好形成了一个铁三角,把孤立无援的白思孟围在了中心。
完了!白思孟心中不住叫苦。
这一围住,说不说得清楚都是小事,紊流可就错过去了。错过去,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变了。
就是天不绝人,最终还能拐弯抹角地逃出去,再入紊流,也跟江叔他们差了好远,怎么追?游泳追?
那么多水葫芦,那么远的距离,怎么追?
他进退维谷,一时束手无策,脚步立刻紊乱。
忽然,一个球状的黑影掠过,接着耳边便是哇的一声大叫,后边不知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摔倒。
大门前跑来的两人一看,惊恐地大叫:“张处长!张处长!你怎么啦?”
两人大声喊叫。话音未落,飕的一下,又一次不知什么天神降临,伸指一弹,两个汉子之一也抬手捂住了左臂。
那人穿得少,疼得停下脚步,手往臂弯一摸,抽回一看有血,吓得大声尖叫:
“这小子!这小子拿镖打我!他有甩手镖!”
他尖叫时,那第三人本已冲到了白思孟附近,一听这话,吓得立刻两腿急刹。
还没想好要不要再上,又见白思孟将手一抬,似要发射,他顿时两眼乱眨,扭身就跑,直窜到一棵大树后面,把身体掩藏起来,连叫都不敢叫了。
歹徒有凶器,还要飞起伤人,这岂是闹着玩的?
障碍一去,白思孟心情一松,连呼万幸,要不是情况紧急,几乎要以手加额,好好地感谢一下上苍。
老天爷真是太帮忙了!绝地逢生啊。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窜如飞,一下子就冲到紊流边,也来了个两脚齐刹。
但停下后,弯腰探头一看,不对,眼前竟是一片水葫芦。
他连忙窜前几步,再探,还差一二十米;再往前奔,几乎撞到一根电线杆上。
一个匆匆忙忙的骑车人赶紧把车头一偏,发怒地吼他:“你找死呀?往我车上撞!”
他连忙绕到人家的电动车后。忙再探头,这才对了!
他一纵身,猛冲上青石梁,腿脚一软,差点扑倒。江叔赶忙扶住他。
“太险了!太险了!”江叔满心欢喜,又深感歉疚,“差点儿被人截住!”
“哎呀我这——”白思孟大口喘着粗气,又庆幸,又后怕,不停地摇头,“吓——吓——吓死我了!这抓了还不当贼办?少说关十五天!”
“十天半月事小,几个灯呀电筒呀也不算什么,要命的是查动机。一进去就要逼你讲真话——怎么大门都没进,你小子就跑进了院子里?从哪儿翻的墙?那审起来才难受呢!”
见他还在喘,江叔安慰地拍拍他,絮絮叨叨地又说:
“好人也怕进局子。局子是那么好进的?不交代个彻彻底底,想出去,门都没有!多亏小蒋救了你!”
“是呀是呀!”白思孟咧嘴笑着,边抹着额头的冷汗,边扭头找小蒋,“我说那几人先都凶得不得了,怎么突然就都怂了?”
小蒋嘴一抿,脸一扬,举起右手,向他庄严地摇了摇手中的橡皮弹弓。
“原来是你拔刀相助!”白思孟庆幸地吁口气笑道,“不然小哥我这时就成阶下囚了。咦,怎么你的脸也破了皮?”
“还说呢!”江叔笑道,“他先发一弹,没想到坐得远了,泡沫作用不到,石子儿撞到紊流壳子又弹回来,倒自己先吃了一记。后来移到紊流边再射,这才打出去了。”
“哎呀,没想到反连累了你!”白思孟忙抱歉道。“谢谢了!谢谢呀!”
“好说!好说!”小蒋谦道。“你还应该感谢江叔。他最先扔了个炸弹出去,打倒了那个张处长,不然,你死定了!”
“炸弹?”白思孟张大了嘴巴,“没听到响呀!”
心悸中,他不禁回头看了看那个单位小院。
“是荷包蛋!是江叔用手绢包了一包水葫芦扔过去,正好打在张处长的脸上,把那张处长吓懵了!”小蒋笑着解释说,“至于我那一弹,本来是打那人腿,他往前一冲,就打中了他的左臂。他干活时挽起了袖子,这才见了一点儿红。无故伤人,仁者不为。我留意着呢。”
“我不是看他!”白思孟心神不定地说,“要命的时候,顾忌得了那么多吗!我是担心,好像那小楼上安了摄像头,拍下来就糟了。”
小蒋皱眉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像是没有,谁知道!不过你好像也没面向小楼,一进去就右拐,直接躲屋后去了。就是拍,也是个侧像。”
“那也是有案底了!”白思孟搔搔头,不由心里一阵后怕,当下把尼龙袋打开,一样样战利品拿出来,说,“夜晚没问题了。”
“有劳!有劳!”江叔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真是多亏你,这一晚上好过了。你先歇歇。”
“歇什么呀!”白思孟谦虚地说,“举手之劳。”
刚刚要坐,一转头他的眼睛又瞪大了。 晴空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