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回廊上，宇文护看着空旷的广场缟素飘飞，心底里竟然不自觉的流露出几许伤感。宇文毓的死让他压力骤减，短暂的欣喜之后，悲伤占据了心扉。头顶上的乌云肆意的宣示着兄弟残杀的悲凉气氛。

　　“阿毓就这么走了，居然还有点怀念他。”

　　尹正看着主人脸上隐约可见的伤逝之情，小心试探道：“主上后悔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此情此景忍不住感伤几句。他原本是个温和善良之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多少有些惋惜。若有来生，但愿他没有机会坐上帝王之位。”

　　“以他一人之死，换来我们这么多人的安宁，也算死得其所。”

　　宇文护呆楞片刻，缓缓转过脸，定定地看着尹正。

　　“恐怕事与愿违吧。原本打算在宇文毓死后立他年幼的儿子为帝，没想到他居然留了一手，立了这么个遗诏。摆明了是不想让我们安宁了。”

　　尹正一脸不解的问道：“宇文邕他也只是个还未成年的王爷，会有那么大影响吗？”

　　“阿邕自幼聪明过人，连叔父都夸赞他，成吾志者，此儿也。我们又岂能等闲视之。”

　　“小时了了，大为必佳。属下监视了他这么多年，也没看到他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主上是否多虑了。”

　　“他要真的是平庸无能，又怎么会深受宇文毓重用。几个月前，我无意中听到宇文毓在心腹面前谈论阿邕，他说夫人不言，言毕有中。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你说会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吗？”

　　“那我们要不要趁现在他立足为稳，先下手为强。”

　　宇文护猛然转过脸，恶狠狠的盯着尹正，一脸严肃。

　　“现在还在国丧期间，你又想弄出一个国丧出来吗？那岂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宇文毓就是我们杀的。还没开始谋划大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意图，以后我们还怎么去号令群雄？”

　　“属下失言，主上恕罪。”

　　尹正低着头，恭肃的请罪。宇文护察觉到自己太过严厉，稍稍舒缓了一下神情。

　　“目前来说，宇文邕还算老实，一上任就主动让我都督中外诸军事，把所有的军国大事统统交给我掌管，他自己从不过问。”

　　尹正听着主人语气和缓了许多，当下放松下来，询问道：“既然这样，那主上为何还是忧心忡忡？”

　　“猜不透他的想法，当然会有所疑虑。他不是一个会随便屈服妥协的人，这不像他的作风，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也许他真的是怕了，毕竟他的两位兄长都为此付出了代价。聪明人胆小不也是正常的吗？主上如果不放心，属下多派些人盯紧他。”

　　宇文护缓缓点头，眼神瞬间变得狠辣。“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敢和我们作对，那我就让他上天去陪宇文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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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声的夜悄然蔓延，不知不觉，岁月寂静的伴着一个个夜晚擦身而过。尘世的风，带着宁静的倦容，撩动了尘封的心弦。吹疼了记忆深处的落红，轻易的俘获了荒芜的流年，抖落了一地的记忆尘烟。

　　花前，月下，石桌旁，少年夫妻执手相看，默然无语。

　　良久，伽罗一脸忧伤的感叹道：“想不到陛下这么快就败了，如果当初你选择了陛下，那此刻……”

　　“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也许到了明天也只是看到满天的乌云，甚至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阿坚，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活着，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孩子，就算为了我们母子俩你也一定要……”

　　话到一半，伽罗内心莫名的心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杨坚轻轻的将左手也握了过来，出神的看着伽罗。

　　“你放心，父亲领兵在外，宇文护不敢轻易杀害我们。只要我们安守本分，不露锋芒，不碍着他的事，他是不会随便动大开杀戒的。”

　　“阿坚，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自从你踏入仕途，宇文护千方百计的想要置你于死地，多少次你都是惊心动魄，死里逃生。到了如今这局面，他还会放过你吗？”

　　“不会放过，也不会无故杀害。他的目的是要笼络我们杨家，打压只是他的手段。只是从今往后，我们的路越来越难走，也许五年甚至十年都难以出头，而且我们的处境只会每况日下。”

　　杨坚低下头悄悄掩饰内心的落寞，伽罗看着夫君低垂的眼帘，知道此刻他的内心定是异常难受，所以才不愿意直视自己。

　　“阿坚，是不是我连累了你。如果是……”

　　“你别自责，跟你没关系，从一开始我和父亲就没打算拥护太师。即使当初嫁进杨家的是另外一个人，我们的选择也不会动摇。”

　　伽罗看着杨坚抬头那一瞬间眼里的亮光，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谢谢你这么想，从今以后我定会和你一起度过这段艰苦难熬的岁月。不管未来有多大的风浪，我们同舟共济，共度难关。”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俩人相视而笑，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伽罗沉思片刻，眉宇间隐隐有些忧虑之色。

　　“不知道阿邕这个皇位还能坐多久，也不知道宇文护会不会再次暗下毒手？”

　　“你放心，宇文邕不是一般人，他不会轻易被人打败的。况且有了前面两位皇兄的教训，他一定会忍辱负重徐徐图之，总有一天他会有机会主宰自己的命运。”

　　月圆之后，渐渐变月缺，伽罗缓缓站起身，仰头凝望夜空中的残月，心中一片悲凉。

　　“短短三年时间，大魏变大周，接连三位帝星陨落。政权更替如此频繁，多少家族因此败落，多少人的鲜血洒落宫廷，更有多少无辜的冤魂不见天日？这样凄凉惨伤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生逢乱世，身不由己。人命如草芥，命运若浮萍。没有人可以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就连帝王将相也不能幸免。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位英雄人物终结这个烽火连天，朝不保夕的时代。”

　　伽罗霍然转身，怔怔地盯着一脸坚定的杨坚。

　　“那一天还会远吗？我们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会的，我们一定能等到那一天。从宇文丞相开始，历经几代君王，不管他们如何争斗，都在朝着大一统的方向努力。即使是宇文护，他也希望有生之年，在他的治下天下归一，四海升平。”

　　杨坚直视前方的夜色，深色的眼眸中闪耀的光芒是那么明亮，仿佛能照亮眼前的黑夜。

　　“如今放眼天下，有着如此雄心壮志，又有能力完成此愿景的君王都出自于大周。所以我相信，这个终结百年乱世，一统天下的明君必定会出自于大周。”

　　“阿坚，我也相信你。” 天命之子之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