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丞相听见万圣龙王的话,连忙走到桌前,它伸手去拿茶杯,却忽然发觉饶是如何费力,却是触及不到近在眼前的杯盏。鲤鱼丞相急的大汗直冒,踮起脚尖并竭力的伸出手。但奈何身材矮小又甚是圆滚,直累的气喘吁吁也未能如愿。老丞相心中叫苦,身为重臣,哪里会做这等斟茶递水的伺候活计。即便是为自家主子奉茶,也是极为罕见。况且因身体因素,丞相府中虽有侍女,却不似龙宫中的那般婀娜曼妙的身姿,多为族众之人,身材与之相较也无甚差别。哪里会出现现下这般尴尬无助的光景。
正值此时,却见一个身影没过头顶,紧跟着便有一双手不甚熟练的斟了一杯茶。而后鲤鱼丞相便听见一道宽厚低沉的声音在上面响起,虽是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能听见其中夹杂些许不忍和羞愧,叹息道:“此等小事,怎可劳烦丞相,且由末将代劳便罢。”
鲤鱼丞相后撤一步,抬眼望去,便看见虎鲸一张刚毅的面容上对自己显现出了少有的敬重之意。它登时了然,定是对方见太子苏醒无碍,也放下心中芥蒂。眼见着龙王和自己的殷勤之态,或许多少也能为之所动,所以才对自己也不禁和颜悦色起来。鲤鱼丞相轻轻颔首,微笑着退到一边。
虎鲸手中握着茶杯,却觉得有千斤重。他看见敖烈,虽然面色红润并无病后初愈那般的苍白之色,但想起这几日里如同死去一般昏睡,心中便觉愧疚难当。太子为了碧波潭被九头虫重伤,而他却在最后一瞬只是重伤了那妖物任其自生自灭,却未能将其绞杀,面对敖烈,更是无比自责。虎鲸行至敖烈面前,双手擎着茶杯,膝盖一弯,便想行跪礼。
几乎是这动作方才有实行的意头之时,便被瞬间拦住。
虎鲸本是垂眸,却觉手臂一沉,而后便被托在半空,使得这个礼也不能得行。他狐疑的抬眼看去,只见敖烈三分噙笑的面容,一手拖着自己的手臂,另一手则拿了擎在半空的杯盏,不由分说,瞬间便饮了个干净。而扶着自己的力道也加重了些许,引着他站直了身体。
敖烈示意对方免了礼数,因为喉间干渴难耐也无法多说。此时一杯茶水流入喉间,方觉得舒爽了些许,但奈何这间屋子乃是万圣龙王为敖烈精心所备,里面无一处不是用尽心思。虽然看上去简单无华,却大至陈设,小至杯盏,皆是珍奇无比。单是这小小的茶杯触手温润,入喉也是毫无凉意,将茶香保留不散,即便不知这茶水是何时所备,却还能这样如即饮即备一般,可见万圣龙王是何等的用心。只是这杯盏太过精巧,适合品茗,若是用来解渴,着实显得吝啬了些。敖烈此刻喉间舒缓,便将那杯盏递还回去,对着虎鲸温笑道:“劳烦上将再多斟一杯,醒来饥渴,这杯子也太过小巧了些。”
虎鲸一个愣神,呐呐的伸手接过。眼中犹自看着太子的笑脸,一时未能反应。他未曾想太子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时不但未曾呵斥他救援来迟,降下责罚,更未曾问及是否灭了九头虫为其报仇,却是这般三分笑意气氛和煦的模样。虎鲸内心一阵酸楚,已然将这几日敖烈所受的苦楚尽数揽在自己身上,就连对万圣龙王和丞相那几日的冷淡漠视,也觉得是在为自己保护不当而寻得一个逃避的理由。虎鲸躬身应承,复又翻身再斟的一杯茶来。
敖烈心中叫苦,这样的小杯子怎能满足他此刻干渴难耐之感。只恨不得要个海碗来咕咚咕咚的将水一饮而尽,再将一脚踏在榻上扬声吼句:再来一碗!!敖烈心中如是想,却自知这不是在他的太子殿,身份还是要顾及,不可太过放肆。可怜堂堂的南海太子殿下,为了保住这个尊贵的面子,捧着个小杯子,一点点的将水缓慢送入喉中,慢慢舒缓干渴之意。想要肆意翘起的腿,此刻也不得不规规矩矩。若是被那些太子殿中的近身侍奉看见自家殿下这等凄惨忍耐的模样,还不忍笑忍到内伤。敖烈无声的叹息,偷偷瞥了一眼,却见除了在眼前的万圣龙王、鲤鱼丞相和虎鲸之外,门口居然还站着一人。只是那人神态很是踟躇,虽未踏进殿内,眼睛却一直看向里面。眼神中流露出似悲似喜,似愁似怨,说不清看不透的情绪。敖烈心中腹诽,怎的几日不见,这个一向刁蛮任性的万圣公主,怎会还有这般扭捏迟疑之态。难道此番遇到九头虫的惊吓,真的让其收敛脾性,改邪归正了不成?
他心中狐疑,却也未曾点破。喝了两杯茶水,虽然是杯水车薪,却也觉得好了很多。敖烈示意龙王落座,便对其询问道:“那日小侄前来,遭遇九头虫,不知现下,那妖可否被降住?”
万圣龙王见敖烈恢复如初,又是一个精神奕奕的太子殿下,心中大喜。听闻敖烈之语,眼神却不由得暗淡了些许,摇头叹息道:“贤侄有所不知,那妖精甚是狡猾,法力又高。生性残暴又对我碧波潭势在必得,哪里肯轻易罢手。本王本想封了结界,抵御一时,却未想那妖怪会擒住水族族人加以胁迫。哎,说到底还是怪本王疏忽。”龙王不禁恼恨的捶了下腿,复又道:“不过亏得殿下赶到,救下了小女,而虎鲸上将也及时前来,重伤了九头虫妖,将其驱赶,方能保住碧波潭众生灵的性命!”万圣龙王说罢,便起身,向着敖烈和虎鲸行礼致谢。
虎鲸急忙后退一步拱手施礼,躲开了龙王。而敖烈也倏地起身连忙制止,并扶着万圣龙王重新坐好,缓声道:“龙王怎能如此,小侄乃是晚辈,万不可受龙王这等大礼。况且我等同为水族之人,同气连枝,眼见有人残杀同族,断不能袖手旁观。何况这九头虫妖歹毒凶狠,也不容的其逍遥于世,定然要杀之而后快。”敖烈说到此,眼中露出一抹狠厉。虽然他未曾见九头虫如何将水族尽灭,却亲眼看见了他如何虐杀水族俘虏。便是略略一想,也定然是幅血海尸山,惨绝人寰的场景。敖烈似乎能听见自己族人悲戚哀嚎的痛苦之声,婴孩啼哭,女子哀嚎。而那些英勇奋战保护家园的水族勇士,挥刃砍杀敌人,拼尽全力要为妻儿孤寡守住一片天地而血洒当场!!敖烈只觉胸口痛苦难当,加之悲愤难平,咬牙道:“他手染我水族族人鲜血,必然要以其血肉洗刷这罪孽!敖烈今日既然未被这妖怪杀死,就必然要将其手刃,以慰我七湖十二潭水主和族人的在天之灵!!” 吾生传之擒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