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悟心中惦记,不消多时便赶到了茂灵山脚。只是到了曾经住过的茅屋,却便成了一片荒芜之地。玄悟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记错了地方,但是目及那里的一草一木,却皆是所住之处的景色。他还记得那时小狐在院子中的一株矮树上系上过一条青色丝带。眼前那条丝带还在,却全然没了那时的景象。
难道,金蝉子和天蓬在这里与妖物交上了手?
玄悟心中一惊,但随即又否决了这个念头。
这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若是被妖邪所扰,定然也不会是这般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蛛丝马迹。更何况此处乃是距离茂灵山最近的地方,山脚下还居住着百来户人家,皆是受到山中灵气庇护,魔物怎敢轻易前来,更遑论是些不入流的妖邪。单单是看白轻送来的灵药,也知这山中主人定然是个隐世高人,不然那位凤五公子又怎会拖着沉珂病体,不辞辛劳前来求医。
思虑种种,玄悟又稍稍安心些许。他站在原地,收入眼底的尽是生机盎然欣欣向荣之态,连日来经历的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仿佛只是梦中,恍若隔世。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身处这样静谧的景色之时,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在花果山,那时的他还是那般桀骜张扬,眼中放不下任何东西,收服黑熊怪,制服蛟龙妖,南海游玩,蟠桃赴宴,甚至是那兜率宫中,也拿过里面的丹药。若不是遇到敌手,在蝎子精手上逃过一劫,经历狐妖的背叛,又被丢弃到了黑暗的深渊,经历的赤炎兽,三昧火,天罚,弋吞兽和孔雀鸟的事情,或许他还是那个在花果山中做一干猴子首领为乐趣的山大王。这一切种种,都与他无关。
玄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此时他还要去往茂灵山,那只孔雀鸟看来不似寻常,且捣毁了黑煞河,他也难辞其咎。未曾将妖物捉拿回去,又放出了这样一个棘手的妖物,也不知以后又会有何种变故。玄悟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山峦,抬步向着山中走去。
而在玄悟转身的同时,金蝉子轻轻的放下手中粗制的茶杯,手指轻弹,便听闻白轻满含怒意的吼叫之声,道:“你干嘛封了我的五音定了身法,这人毁了黑煞河,放走了妖物还险些杀了南海龙太子的元神,害的我师兄受罚,不教训教训,还这样放他离去,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白轻秀眉倒竖,满脸怒气,双手握成拳都,胸脯剧烈的起伏。显然是在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若不是眼前这人是金蝉子,恐怕在解开定身法的一瞬间,那握的死死的拳头,都要尽数落在这人身上。
金蝉子听罢,无声的叹了口气。白轻心中有火,早就对自己有了怨怼。此次若不是她的师尊派遣,来告知在‘天地换’中玄悟所经历的一切,唯恐这只小白鸟还为自家师兄擅自应承他去护送敖烈元神回返后,被师尊降下责罚的事情耿耿于怀,怎会踏进这里一步。
他缓缓吐了口气,抬眸对上白轻气鼓鼓的小脸,那双眼睛恨不得都喷出火来。金蝉子轻轻一笑,站起身颔首赔礼道:“丹溪君此次受罚,都是因金蝉子而起。事出突然,未能得到师尊的允准便贸然拜托了丹溪君,却是考虑不周。”金蝉子垂眸,尽显谦恭之态,而后又看看气哼哼斜睨自己的白轻,笑道:“可是如今玄悟只是一道元神,肉身尚还在茂灵山上,若是被你一下子打散了元神,那他的肉身便要烂在山中,岂不是平白脏了仙灵之地?!这里本就是被师尊所护,不同寻常。即便是玄悟身上有了火睛,但仅凭借元神也断然看不出这里的场景。你我虽然能看清他,但是在一道元神看来,却是与荒芜之地无差。”说罢金蝉子无奈的叹道:“况且这里本就是师尊为了我等修养所设下的幻境,本也是虚无罢了。”
白轻扭着头不看金蝉子,只用余光瞥了眼这个淡雅的男子。她除了为这人送过药之外,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虽然听闻他是位尊者,但看其举止神色,却甚是低调恭敬。白轻也知道丹溪君这次受罚,却也怪不得旁人,况且依着她那位师兄的脾性,对于这样关乎性命的事情,决计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那个元神还是南海太子,又在茂灵山出了事,怎么说都不能放任不理。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师兄,被师尊罚去后山的山泉中以原身形态思过三日,她就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那山泉水是何等的冰冷刺骨,寻常人不知,难道她还不知?那里所流下的水,即便是滔天大火只需一瓢便可尽数熄灭,其冰冷程度哪里是一般人便可承受的。而且,她的师兄还是以原身之态,少了灵气护体,如何能抵挡那刺骨的寒意。白轻想的心疼,又急又气,眼中瞬间聚集了水雾,她愤恨的瞪着金蝉子,哽咽道:“自从你们来,茂灵山就没有安生过。你可知那山泉水何等寒冷异常,师兄虽然修为高深,但是若是师尊下令,让他以原身受罚,那么师兄就决计不会运用任何护体之术。在那样寒冷的水中呆上三日,身体怎么受得住……”说到此处,白轻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骤然滑落,滴滴砸在地上。
金蝉子苦笑,这小白鸟当真是心疼自家师兄,怪不得恨上了所有使得丹溪君受罚的人。方才感受到玄悟到来,若不是他先出手运用法力禁了她的身形的五音,恐怕传入玄悟耳中的还不知是何种责怪之词。说不定,还会出手教训。但这件事毕竟是因他考虑欠佳,总归是心中有愧。当时金蝉子法力尚未恢复,见玄悟入了魔障,却无法将其引回正道。诛心阵中玄悟输给了心魔恶念,而敖烈的元神突然闯入,实属始料未及。那时金蝉子就知道,玄悟入了‘天地换’已成定数,而敖烈也定然经历了某种巨大的变故。他法力空虚,只能相托丹溪君将敖烈元神护送回去。白轻只是一味顾念着师兄,对于其他事情概不关心,金蝉子也不便将那些烦乱的事情对她讲解明白。所以对于白轻的责难,他也不愿多言。而看见这小白鸟梨花带雨,对于这样的无理取闹也不在意,只得施礼告罪道:“一切罪责本应由金蝉子承担,苦了丹溪君,他日定会亲自上门赔罪。”
白轻狠狠的抹掉脸上的泪水,哽着声音愤怒道:“什么明日他日,现在师兄还在受罚,即便是你去赔罪,可师兄还是受罚了啊。若是你真有悔过之意,就现下随我上山,跟师尊说清楚,免了师兄的惩罚!”白轻盯着眼前这人,就想今日一定要让金蝉子去为师兄说情。一想到那山泉水,白轻的心底就不禁升腾起一股寒意。当时她还未成人形,因为犯了过错,被师尊罚去那里。直到现在她都记得那水流数丈而下,砸在身上犹如利刃刺身,还未坚持片刻便没了意识。若不是丹溪君将她护在身下代为受过,她又怎会收敛了心性才有今日这样的修为成了人身?!所以丹溪君受罚,她定然不会放任不理,她不管这人是出于何种缘由又是何等身份,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去为师兄说情,不然,她才不会遵从师尊的意思,运用翎羽将师尊交代的天地换中所发生的事情完全展现给金蝉子看。
要借口推辞,想都不要想!! 吾生传之擒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