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五引着玄悟,竭力的让自己的步伐每一步都平稳,这副身子在门口站立良久,感觉有些吃不消,尽管是披着厚重的衣物还是感觉身体中没有一丝暖意。凤五下意识的紧了紧狐裘,余光瞥见一旁的心宝皱起小小的眉头却不动声色,便露出了个安抚的笑意。
坤灵第七次回过头向玄悟投去怨怼的目光,她想要去搀扶凤五却被自家公子含笑挡下,心中恼怒又心疼,所以只能将这样的情绪尽数的散发在身后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玄悟见惯了那小丫头的直率性子,但是在这里他也没有心思戏耍嬉笑。一路走来,虽然在外面看来很是单一古朴,但是里面却是大有玄机,处处都给人一种神圣静谧之感。每进一扇大门便是一片开阔地带,里面的参天古木投下斑驳阴影,石桥流水敲出清脆之声,进进出出,竟是走了许久。玄悟看着面前引路的男子,那般孱弱的身体,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那里,等待着自己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凤五停住了身形。玄悟抬眼看去,不知不觉的已然走到了一处山水之中,而在这其中有一位老者安然坐在那处,神色平和,微阖双目。而他身后则是一处飞流瀑布,直泻下来。四周皆是轻松翠柏,生机一片。玄悟看见老者身旁的石桌上放着茶具杯盏,虽然此处环境稍显清冷,但是这人却只是着了一件单衣长衫,稳坐泰然,虽不言语,却让人望而生畏。
凤五走了许久,也觉乏累,见到了老者,便笑着埋怨道:“师尊这是要看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的治疗成果么?那也不必选了这样一处清幽偏僻之处,若是早知这样,那么凤五也不会主动请缨。只消随便遣个身子骨好的前去接人。”他说罢,已然是有些轻微的气喘。
老者微阖的双目缓慢的睁开,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凛然之气。他轻轻的拂须,对着凤五轻笑道:“人若不是你亲自迎来,又岂会安心的等在这里。自知身体病弱,还是一意孤行。到头来却要责怪我这个老头子,难道公子说出这话之时,就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凤五被老者说的心虚,笑着颔首,垂眸道:“师尊即便是知道凤五气弱,也从未在口舌上吃半点亏。”他抬眼看着老者,笑道:凤五生来脸皮颇厚,也不在意从师尊这里讨口茶喝,路上便闻见了茶香轻溢,只想着到了定然要品上一品才不枉此番辛苦。”
老者哈哈一笑,指了指凤五道:“你这公子,在自家侍童面前,居然一点都不顾忌身份,日后还如何在人前立威,可还有人会信服与你。还以为是忠心追随的,只是一个为了一杯茶也要出口讨要的泼赖!”老者笑罢,便指了指石桌,道:“想喝,便自己来斟,老头子可不会侍候。”
凤五颔首,也不推脱,便径直在老者对面坐了下来。
玄悟见这两人你来我往,倒像是在闲叙一般,而那凤五此刻与自己而言也没有了何种礼遇,竟就这样施施然落了座,当真是斟茶品茗起来。他心中还想着诸多事情,片刻也不愿耽搁,而这两人却偏偏谈笑风生,毫无理会之意。玄悟心中升腾起些许的怒意,开始时看在凤五是熟识,而这位老者又是茂灵山主的份上未加表露,但是此刻饶是再多忍耐,凭借着他以往的性子,也难在遮掩。玄悟控制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声道:“二位若是有这等闲情逸致品茶,不知能否解我心中疑虑之后,再品不迟。”
语气中夹杂着不悦,那老者却未曾表露出任何不满。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看玄悟,而后又缓慢的拿起那杯,细细的品了一口,待那茶香流入喉中,香气充盈唇齿之间,再慢慢放下杯子,理好衣袖,方才慢声道:“以为经历种种,可以将那烈火性子压上一压,却不知还是这般的毛躁不耐。想来一番苦心,却是要付诸东流了!”老者面色显露出惋惜之色,语气中却是夹杂着轻微斥责之意。
凤五抬起手想要制止玄悟,却被对方抢先一步生生的打断。
只见玄悟眼神中流露出不满和倔强,方才老者言下之意,定是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了如指掌,那么其他概不再提,但掉落那深渊一事,与这人决计脱不了干系。玄悟想起经历的种种和内心所有的不甘,此时见了始作俑者,也能说个痛快,他冷声道:“我本是听从了金蝉子之意,来茂灵山求法,为的也是要铲除妖魔,扫清世间浑浊。却不知是哪里不被尊驾认可,要使出这样的手段来试探于我!”
凤五无奈的收回手,心中摇头叹息。师尊虽然表面不露,心中却是极力认可这人的能力。他们无谓没有私心,但是要让这位老者同意却也需要机缘。偏偏玄悟向来不会低眉顺目虚心受教,而师尊也不是个在口舌上吃亏的主,明明心里愿意,却要看见对方心甘情愿磨了这脾性才好。凤五掩嘴轻咳了一声,无奈道玄悟怎的就不能顾全大局,暂时收敛心性。看来那‘天地换’境,是白去了一遭。
老者依旧微阖着双目,语气却是极为轻蔑不快,沉声道:“怎么,难道不是金蝉子相劝,就单单凭借着你的力量,还妄想能在这世间立足不成?!”
玄悟想起之前种种,本是来了茂灵山,却不知为何到了赤炎界,再一次次生死边缘挣扎,黑煞河中眼见着那些刺目的画面,尽是拜这人所赐!玄悟满腔愤怒,终是可以发泄,他对着老者咬牙切齿道:“原来就是你将我丢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若是不愿授法,大可遣了我回去,又何必设下那般境遇,险些害我性命!”
老者听罢,看了看凤五,递过去的眼神使得对方神色僵硬,只得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他无声的扯了扯嘴角,复又对着玄悟不明意义的笑了笑,缓声道:“妖魔横行于世,一个小小的蝎子精都制服不住,不多加修习,若是下次遇上,还指望能有人出手相救不成?!”他的语速低沉而缓慢,像是在授法讲解一般,但那威严斥责之势却丝毫不弱。
玄悟被说的神色一凛,那种被蝎子精掣肘之时的绝望无力之感骤然而生。被天蓬救下之后,他曾一度的低靡颓废,见识了自己的渺小和失败后更是一蹶不振。他下定决心来茂灵山求法,也是不愿再让自己变得那般无能。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一颗桀骜的心,纵是经历了赤炎兽和火海,也都是凭借着这份不愿认输的执念才能支持自己永不放弃!
而此刻老者的话,却恰恰说到了玄悟的痛脚。尽管有多么的骄傲,在一次次失败面前,也容不得你还扬着头颅不肯低下。他此次不再是单单的因为要协助金蝉子擒拿魔物而来,更是因为自己一念之差,致使黑煞河被毁,那孔雀鸟逃离,地府动荡,万鬼不安……这一切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若是因此造成了人间不宁,玄悟岂不是要成了三界的罪人!他不容许这样的事情是由于自己的这双手而造成,男子双眸中彻骨的寒意和嗜血的杀念使得玄悟心底生寒!他不能再仅凭借着这些法力踏足于世,若是能与那孔雀鸟相遇,要擒拿,也是要通过自己,而非加以他人之手! 吾生传之擒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