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说罢,手上的寒光乍现,已然是运足了灵力,瞬间就要出手。
“上仙息怒,上仙……上仙……”土地公亦是惊慌失措,连忙摆手摇头,眼见着那灵气甚强,哪里是他可以应对的了。白花花的光芒闪的他眼疼,却不敢就此放任对方动手,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光芒倏然而至,土地索性闭上双目。身后的男子他不能不管,否则阎君怪罪他可担待不起,而眼前这人他也是不能得罪分毫。索性就舍了一条老命,好过里外难做。
预想之中的攻势并没有落下,土地不禁慢慢的睁开一条缝,从交挡在头上的双臂中看去,登时一愣。
只见一个身形俊逸的男子站在身前,一手扼制住玉兔落下的手腕,正用自身的灵力压制对方的攻击。这男子穿的亦是粗布衣衫,乍看之下也是个山野村夫。但是眉眼间却夹带着一股英气,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更是不容小觑。
土地狠狠的吞咽了一下,不知这人又是哪里出来的,居然敢出手阻拦上仙,而且看上去法力亦是不低。他慢慢的放下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的游移。
玉兔抬眼看着与自己较劲的男子,胸中的怒火登时散发出来。她试着动了动手,却未能摆脱对方的桎梏,不禁威胁道:“松手!”
卷帘硬朗的五官被那灵力之光照射的更为棱角分明,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精光。他依旧是那般冷淡的神色,看见对方的狰狞之态亦不恼怒,只道:“不可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玉兔冷冷一笑,“你哪知眼睛看见了无辜?那样的恶人岂会是无辜?!卷帘,你是何身份,居然也敢阻拦我!亏得忘尘曾对你敬重礼遇,此时你居然将一个伤了他的恶人阻拦我出手杀他!卷帘,你的眼睛是瞎的不成!”
土地公一个哆嗦,这才又打量起那男子。上仙称这人‘卷帘’?难不成是天界的卷帘大将?土地一个激灵,险些软倒在地。他这里是冒了什么青烟,居然接二连三的来了天界的上仙!要知道像他这样的地仙,有生之年几乎是没有机会看见天界之人。他这是几辈子的福分啊,居然看见了三位!土地公简直要俯身叩首,连连作揖。
当然,若是他们不这般的剑拔弩张的话,他或许真的会认认真真的磕上几个响头。
那个宋家公子死里逃生,虽然还是软的如烂泥一般站不起身,脑子却是清醒。他方才听闻面前的小老头的话,像是抓住了保命符。而今又有人出手阻拦,更是有了些底气。他抖着手,颤颤巍巍道:“你,你这妖怪,没听这老头说,我……我乃是……十世的恶人……杀,杀不得……你,你敢违背天意,……小心……小心五雷轰顶!”他神色虽恶,怎奈吓破了胆,半点没有震慑之意。他复又对着卷帘道:“你将这妖怪赶走,本公子……赏你……赏你万金!”
卷帘余光瞥了一眼,满是不屑。之前他跟随而至,因为不能用法力,便只能一步步的走过来。而那宋家公子就是之前见过的骑马之人,他带着一众家丁,浩浩荡荡由大路而过,定是快些。卷帘一路都在犹豫,脚程远不及他。所以之前发生的种种,卷帘也都看在了眼里。若不是玉兔现了法力,或许他也会为了救下天蓬而动用法术。
他一开始是质疑,那样软弱无能的男子,哪里会是天蓬元帅,但是除了没有以往威严之色,却当真是他无疑。
卷帘心中百味陈杂,那一粒丹药保住了天蓬的性命,却还是让他落得这般模样。看着他狼狈到底的样子,卷帘只觉胸口堵着一团火,无法熄灭。
玉兔看见那宋公子毫无力道的叫嚷,冷哼一声,对卷帘道:“听见了吗,即便是我不杀他,他也会出手杀我。凡人为求自保尚知殊死一搏,况且他伤了忘尘,已然触碰了我的底线!你若是对忘尘还有半点昔日情谊,便不要阻拦于我!”
卷帘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已然伏在地上的男子,喉间苦涩,平了平气息,缓声道:“忘尘,可是天蓬元帅。”
玉兔双目喷火,却终是湿了眼眶。她倔强的不回头去看那人的惨状,摆出迫人的气势,语气越哽咽道:“怎么,难道你不认识昔日同僚,不认得曾经挚友?”她的眼角滑落两行清泪,低声道:“丹药能救他性命,却无法护他元神。此时他已经如同痴儿,却又要遭受一个凡人的欺辱。我与忘尘来此处,就是想要避世隐居。他能在柏木灵君手中逃脱,没有做了孔雀之乱的牺牲品,难道连过安稳生活的权利都没有吗!”她似是在质问,却是无限的悲凉。“卷帘,天界是什么样子,想必你最为清楚。看你如今的样子,是否也隐匿在了凡尘,想做一个普通的凡人!”
卷帘神色一凛,倏然放手。心事被说破,像是将他所有隐藏的心思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将自己背叛天庭的行径照射的无所遁形。他本应是玉帝身侧的卷帘将,纵是一日不死,就要在天界做一日臣子。此时的他又在做什么,像是一个叛逃者,极尽耻辱。
“被我说中了!”玉兔苦涩一笑,“你我皆是在天界的孤独之人,不过是想要将自己的心暖起来,却沦落个天理不容。而那些作恶之人,却能心安理得的活着。卷帘,你当真未曾怀疑过你所尽忠的天庭,所信仰的玉帝吗?!”
卷帘倏然抬眸,心像是被重重的撞击。眼前的玉兔已经不是那个缠着自己无理取闹的小姑娘,这一张冷厉的面容,像是看惯了尘世浮华,沧海变迁。连那一点笑容,都夹杂着说不出的苦涩,看上去何其的无奈。
在一旁的土地公暗暗抹了把冷汗,却道这些上仙的心思当真是深似幽谷。不知为何都放着天界的神仙不当,偏偏跑来下界做凡人。难道他们一所向往的天上生活,竟还不如凡尘吗?
那宋公子此时已经缓过了神,慢慢的挪动身体,向后撤了撤身。看来那个男子颇有些来头,也能挡住这妖精,那么他还有一线生机。现下无人注意,他便想偷偷开溜。等到他回去,必然高价请个捉妖师,把这妖怪降服,好好报今日之恨!!
卷帘怔愣片刻,方才缓和了神色。他看着玉兔,无奈道:“我本是戴罪之身,亦知晓自己所犯天条,罪责难逃。但是苟且隐在凡间,也不过是偷几日安心罢了。”他露出一抹苦笑。“玉兔,你在这里生活,与你有关的不单单只是元帅。若是惹来天罚,受到牵连的,还有无辜百姓。”他目光越过玉兔,继而道:“你且回头看看。”
玉兔面露狐疑,倏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转身,不由得心中一沉。
不知何时,村中的人都赶来了这里。因为有人来到之时,看见了夫妇二人受难的一幕,便回去找人,想要前来帮衬。可谁知当众人来到之时,却看见了这样惊骇的一幕,霎时个个僵立当场,面露惊恐。
他们都未曾想过,日日温柔和善的小玉,竟然会是一个妖怪。那个矮胖的老者,居然是此方的土地。而那个鼎鼎有名的宋家公子,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这些足以让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穷乡僻壤中的山野之人,如遭雷击。
玉兔几乎是在一刹那收敛了煞气,双目中血红的颜色亦是倏然褪去。她像是一个急于掩饰缺点的孩子,局促不安,神色惊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曾给予了她和忘尘不少的帮助。这些淳朴的村民,对他们夫妇二人极为的和善,未曾有过一点冷遇。若是可以,她最不想将自己残忍的一面,展现在这些人的面前。
“妖怪……”
一个女童方才张口,便被自家的大人捂住了嘴巴。她一脸惊恐的看着玉兔,似乎是骇的不行。她的神色复杂,唯恐害怕眼前的人,却又不愿相信所看见的一切。 吾生传之擒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