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玄悟来至茂灵山脚下,抬头便看见一座巍峨高山屹立眼前。这山间郁郁葱葱,山顶高耸,云雾缭绕。这样的场景,倒是像极了自己还是一缕灵气之时,围绕在花果山所见的样子。
山间开辟出一条道路,上面铺着青石台阶。那台阶个个方正,间距相等,虽是在山间开辟,却如被清水清洗过,每一节都不然纤尘,简直叫人不愿踩踏。
玄悟抬头看了看,这青石台阶一路向上延伸,说是有三千三百三十阶,却好似是接连天际,看不到尽头。玄悟既然下定决心,就不会中途而反,不论这三千三百三十阶会有多少险阻,他都不会回头。想罢玄悟便踏步走了上前,一节一节向上走去。
台阶两旁皆是茂盛密林,不时会有形色各异的鸟儿穿梭而过,鸣叫几声,甚是悦耳。玄悟见那鸟的形色各异,颜色新奇,以往从未见过,想来也不是一般凡间之鸟。看来这茂灵山的确是圣境之地,连飞禽都这等不同。走进这里,便觉得有一股醍醐之感游走全身,脑中清明空灵,心中嘈杂之念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一心想要行至山顶。
不知行了多久,玄悟觉得稍显疲累,额间也沁出汗珠。他抬手擦了擦留下的汗水,抬头看向前方,却将脚下的台阶一直延伸,似是隐在了云雾之中,还是看不见尽头。他喘息了片刻,复又回身看向来路,身后的台阶也离得山脚甚远,看来,自己方才行至一半,尚需努力前行才是。玄悟长出一口气,耳边又出现几声鸟鸣,而脚下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一只野兔,灰色绒毛,黑色的大眼睛,乌溜溜的看着自己,而后抖抖长耳朵,翘着小短尾巴,扭动着圆滚的身子一步步蹦上台阶。
玄悟见那灰色的兔子笨笨的样子,很是费力的一节一节向上跳跃。他笑了笑,万物皆有灵,要前来求学拜师的不仅仅是自己,今日还遇到了个同道中人。玄悟想罢也深吸了口气,脚步也显得轻快了许多。漫长的山路上,一人一兔,忽前忽后,相互等候,彼此时而遥遥一望,好似是在赛跑一般,前路再长,却也不觉乏味。
又行了许久,眼前展现出一座殿宇。玄悟不知如今走到了何处,但是他确定自己还未到达山顶,却不知此处怎会多出这样一个场所。他几步走至殿宇门前,看向大门之上,却见上面未曾书写任何字迹,只有一块空白匾额。玄悟心中狐疑,抬步走进大门,隐隐听闻有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继续往里面走,便看见很多百姓集聚在里面,那些人有的在神像前进香叩拜,有的求签解惑,有的前来还愿……一时间竟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玄悟略显迟疑的走进人群之中,看着这些人或悲或喜,或愁或怨,或泣或笑,或恼或怒,形形色色,神色各异。玄悟不知此处这里供奉的是何仙家,而这些人又是如何登上山来进香参拜,他一路上只觉清净至极,除了那只兔子,却未曾看见过有人经过。玄悟想既然到了这里,总要叩拜,虽然他也是去过蟠桃宴,见过众仙家,但是生活在花果山,也无需谁人庇佑。但是此时身在他处,到了人家的地界,总要顾及礼数。想至此玄悟便一路走进了内殿,想在所供奉的神像之前拜上一拜。
谁知玄悟才踏入神殿大门,抬头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那人正眉眼含笑,垂眸看着自己,那身火红的衣衫依旧是那般的刺目,香肩外露,长腿伸出,好一番香艳景象。
蝎子精掩唇轻笑,如水双眸含情脉脉的看着玄悟,娇声道:“许久未见,不知你如今可还安好?!”
玄悟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他神色略显慌乱,那日被这蝎子精压制的感觉一瞬间浮现在脑海之中。当日金蝉子为救他遭了蝎子精的蝎毒,即便是后来天蓬前来相助,又有锁子黄金甲护体,却还是未能将其降住。既然蝎子精已经逃脱,怎会无故出现在这茂灵山上。都说此处隐居高人,邪魔外道不敢擅入,而这蝎子精是哪里来的胆量,竟然会堂而皇之的居于庙堂之中!玄悟急速的看了看四周,这里道出皆是平凡百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若是与其动手,难保不会伤及无辜。他咬紧下颌,死死的盯着女妖,脑中思索着要如何将对方引至无人之地。
蝎子精见玄悟双目充火,一副防御之态,模样好似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她纤细的手指半掩在唇畔,轻声笑道:“你我也算是旧相识,怎的如此一副要吃了我的面孔。难道奴家的模样,就这样让你挪不开眼?”她长腿一伸,衣衫拂过香案散在身后,身形妖娆,缓慢从那神位上走了下来。
玄悟怒火难消,但是此时只能压制爆发的冲动,无论是不是女妖的对手,今日都要与其斗个鱼死网破。金蝉子法力尽失险些丧命,再次相见,又怎能放任其逍遥。但此刻并非动手的时机,还要寻个由头,让对方跟随自己离开才是。玄悟神色冰冷,恨声道:“女妖,你害的金蝉子九死一生,今日我必不会让你全身而退。既然你敢来茂灵山,那么就要做好受死的准备!”
蝎子精听罢,掩嘴笑了几声,极为轻蔑的讥笑道:“哎呀呀,多日不见,不知你的法力是否精进,但是这嘴上的功夫可着实是厉害了不少。你说是我害了金蝉子,却不知是何人技艺不精,难以自保,才连累旁人舍身相护。说到底,你还是欠了他一条命,怎的如今却跟我算起帐来,想是找错了人罢!”
玄悟心中一凛,对方之言说中了内心的痛处,那种愧疚自责之感又翻涌起来,无不展示着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他将双拳握紧,双颊肌肉紧绷,显出冷硬的线条。即便是口中说的如何强势,但事实是自己根本就不是蝎子精的对手。他还未登上山顶,法力低微,即便是要一雪前耻,哪里有这个资本。
女妖看着玄悟青筋暴出,目光虽然凶狠,却难掩愤郁之色。她向前走了几步,盈盈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不知要如何是好?你那么想找我报复,无非是想找回自己曾为我手下败将的面子。若是将我这个妖物斩杀,你便可摆脱技不如人的阴影,不用在倚靠着那个天蓬元帅,危难之时,也不用谁来救护你的安全。一切的想法,不过就是想证明自身罢了。”女妖双眸悠悠的盯着玄悟,声音低缓而空洞,道:“不过是你不愿承认,自己,太过渺、小、无、用!简直是他人的包袱!”
玄悟心中大怒,理智全然被滔天的怒火燃烧殆尽。此刻他再顾不得旁人,抬手幻出长棍大喝一声便向着面前的蝎子精打去。
这一棍出招甚猛,速度奇快,一棍下去搅动周围气流涌动,将堂内供烛香案尽数毁坏。本还在各自出入的百姓此刻都受了惊吓,丢下手中的东西大叫着慌乱逃窜,一时哭闹叫喊声此起彼伏,哀叫连连。
想必这混乱的场面,蝎子精却是镇定自若。虽然这一棍威力不小,将面前的青石砖地面都打出了一道沟壑,尘土飞扬,灰烟四起。但即是如此,也不能伤及自身分毫。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让对方这般的难以压制,不出手就能看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中甚是舒爽。
耳边的哭叫之声将玄悟的理智拉了回来,他猛地一怔,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焦躁,居然在这里动起手来。身边的可都是些凡人,若是伤了性命,岂非他的罪过。玄悟看了一眼被自己砸碎的青石板地面,而那个妖物,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毫发无伤。 吾生传之擒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