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站定,对着女子深深的回了一礼。“仙子无需多礼。”
那嫦娥仙子见对方垂眸拘谨,竟是一眼都不愿多看,不觉心中苦笑。她容颜绝美,便是在这天界都难以找寻,只是五官过于冷清,总是像巨人以千里之外一般。仙子观察着天蓬的神色,片刻之后方问道:“不知元帅此次,可曾放下心中执念。”
“多谢仙子相助。”天蓬连忙施礼致谢,神色却是极为恭谦。“能进入禁地,多亏的仙子。玉兔在此能安稳无事,想必亦是承蒙仙子多加照拂。”
嫦娥淡然笑笑,嘴角泛苦。“元帅说笑,偌大的广寒宫中,唯有太阴真君乃是吾等之主,宫中任何事由均是真君做主。玉兔得他喜爱,必然是要多多关照一些。此事说来,元帅倒是谢错了他人。”
天蓬又施了一礼,颔首道:“并非只是因为今日之事,着实是天蓬亏欠仙子良多。因此影响了仙子的声誉,天蓬心中……”
“元帅!”嫦娥及时制止住了对方的话语,本就爱冷淡的神色变得更为的严肃。她下意识的左右看看,而后又缓和了神色,提醒道:“此处总归是广寒宫,不比元帅的府上,过多的话,还请元帅慎之!”
天蓬终是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女子,投去感激的目光。“天蓬无德无能,当真是不值得仙子这般……”
嫦娥看见对方看向自己,竟是不经意的露出了一抹笑意。那笑容如同初融冰雪,万物复苏,直晃得人不愿转开视线。“元帅乃是天界的英雄,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小女子虽是目光浅陋,却深信所看之人定然无差。此后这般自轻自贱的话语,还望元帅莫要说了。”她停了停,纤长的接麦如同羽翼,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情愫。“应是小女子没有这个福分,不能如同玉兔一般得偿夙愿。但是能让元帅今日看上一眼,记着几分亦是荣幸之至了。”
天蓬听闻,复又连忙垂下眸子,语气十分恭敬道:“仙子在广寒宫修为颇深,目光深远,不是浅陋,乃是知晓其中利害。玉兔一事,着实不应发生在仙子的身上。”
嫦娥神色一僵,目光不禁暗淡。从始至终,无论是什么时候,原来自己都未曾踏入过这人的心中。纵然是为了他能舍弃清誉又能如何?这个天界最为骁勇耿直的男子,心中所念所想,从来都不会是自己。这样入骨三分的回绝,使得她不得不斩断所想,听上去当真是有些无情。
“元帅,说的极是。”她的语气淡漠,恢复了疏离之态。“希望今日之后,玉兔能知晓元帅的一番苦心。亦是不枉小女子……”她咬了咬下唇,眼中那酸涩的湿意还是不争气的模糊了视野。她努力的逼回眼泪,慢慢道:“今日相帮。”
天蓬的心亦是痛的无以复加,面前的女子如此痴情,却终是错付。天界最为美貌的女子,竟然愿意冒着被太阴真君责罚的危险,放他再去看玉兔一眼。而最终还要去往玉帝面前,帮他完成最后之事。此番情谊,让他如何回报。
“仙子恩德,天蓬必然铭感五内。”天蓬颇为感激的说道。“只是此去之后,不知何时再会相见。玉兔单纯,天蓬替她在此谢过……”
“元帅是元帅,玉兔是玉兔,何来你替她来谢我一说。”嫦娥的语气中已然有些愠怒,神色亦是冷下了不少。“从此之后,你二人便再无瓜葛,元帅又何必再牵扯不清?!你我虽无深交,却同是天界之人,玉兔隶属我广寒宫,只不过是想要元帅来规劝其改邪归正,何必谢来谢去,让人凭空揣测。”
天蓬听闻最后,对方个的语气已然是极为的冷漠平淡,不禁抬眸看去。嫦娥面对着自己,眼神中透露出警告之意。天蓬收敛了情绪,领会了对方的意思,这才发现原是在二人交谈之时,不知千里眼何时到达了这里,此时正甚是疑惑的看向这里。
嫦娥看见对方收敛了神色,知晓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过去,便施施然的转回身,语气淡漠道:“今日多谢元帅前来劝诫玉兔,亦是不枉太阴真君平日里对元帅最为信服。希望玉兔能听了元帅的劝告,收敛心性一心修行……嗯?千里眼?”嫦娥故作刚刚发觉的模样,微垂的眼眸抬起,扫了一眼,眼神中显出些许的狐疑。“你为何来到广寒宫?”
千里眼被问的一愣,方才还在思索这两人在此所为何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完全忘记了继续深究下去。仙子的那一双清丽的眼睛单单只是扫来一眼,便已经是难得的风静。若不是今日要来请天蓬元帅,他哪里有机会看见对方?要知道这位天界出了名貌美的嫦娥仙子,就算是天宫设宴亦是鲜少露面,所以想要一探她绝美容颜的仙家可不再少数。千里眼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来路上思索为何要到广寒宫来请天蓬元帅这个问题,当即就被这冷漠却像是能冻结自己内心的一个眼神定了身法。
天蓬亦是上前几步,恢复以往严峻冷厉的神色,看着还有些发呆的千里眼,不禁沉下目光,问道:“千里眼,你来至此,可是有事?!”
对方的语气像是巨石砸的他登时恢复了神志,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不妥。千里眼连忙敛息凝神,拱手施礼,垂眸答道:“回禀天蓬元帅,吾乃是奉了太白金星之命,前来请元帅出兵,相助擒妖!”
天蓬神色一暗,与嫦娥对视一眼。
“天庭之中,何来妖邪。”天蓬冷声道。“诸神皆在,哪里会容得他人放肆!”
千里眼此时收回神志,脑海中想起了所见的那些场景。不禁心中胆寒,又变回了之前胆战心惊的模样。他倏然的抬头,目光中充满了惊惧,声音亦是顷刻间变得颤抖。“元帅,元帅速速调遣天河水师前去看看罢!”他不自觉的出现了轻微的颤栗,眼神慌乱,语气满是恳求。“那妖邪战败了四大天王和托塔天王,现下已然到了南天门口,诸神皆是挡他不住。风神被杀,巨灵神亦是一招被败,着实……着实厉害的很啊!!”他吞了吞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太白金星命我前来相请元帅,否则仅凭借着那两万天兵,唯恐亦抵挡不了多久!”
听闻此话的二人神色均是一惊!
天蓬浑身散发出迫人的寒意,眉峰压低,面上染了几分愠怒。
这天庭诸神,居然连一个凡间的妖邪都抵挡不住?!听上去简直像是笑话一般!听千里眼所言,居然还动用了天兵,却还是没有半分的胜算?当真是以为天庭无人不成!
天蓬思索片刻,压制下暴戾的情绪,对着嫦娥仙子拱手施礼,低声道:“妖邪侵犯,本帅须即刻赶往镇压。”他复又抬眸,眼神中隐含着意义不明的情绪,加重了语气,饱含托付之意。“本帅只希望天庭祥和,莫要再牵扯其他繁琐。仙子聪慧,无论何事必然迎刃而解。商榷之事,有劳仙子。”天蓬说罢,复又深深的施礼。
嫦娥忍着想要上前相扶的冲动,惯有的清冷容貌亦是出现了些许的动容。面前的男子将所有的心意都给了一只神兽,而自己的付出,对方只能铭记在心,权当恩情。而对于那样的爱慕,却不能回应半分。她无奈的垂眸,掩饰着内心的思绪。都言她生来清冷,便是多看旁人一眼都是不愿。被遣来广寒宫中,亦是躲到了无人问津的禁地,做了守门人。终日里望着星辰浩瀚,桂树一颗,常年不败,上面的桂花飘飘落落却总是压满枝头。她习惯了孤独,以为会如此过上千年。可只是那一眼,看见了那个怀中抱着玉兔而来的俊逸男子。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与那冷硬的线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本应是高高在上傲然似冰山的男子,却能有着那般温暖的笑容,那一身染着腥风血雨的铠甲,亦是显得那般的柔和,失去了原有的锋利杀戮。她就这样看着他,就是那一抹笑容,融化了她冰封的内心,像是一束照样,直直的照射进了冰冷的躯体。
嫦娥对着天蓬回了一礼,始终都是淡淡的神色。看着对方跟着千里眼大步离开,眼中的液体终是滚落下来。
你所托之事,我必然竭力。这禁地清冷,捆缚了我良久,终是错失了时机。可在这天庭中,纵然是相识相知,又能改变什么呢?
只能叹上一句,有缘无分罢…… 吾生传之擒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