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闭目坐于莲池之上,也不知他已盘膝静坐了多久,在一片红霞般的色彩中,他身着一身白衣,显得尤为醒目,形成了一幅远离喧嚣的淡泊画卷,令人整个身心仿佛一瞬间就那样的安定了下来。池面平静无波,细闻,甚至可以听见四周莲叶在风中的微动,叶上露珠相互碰撞在一起,莲花舒展片片花瓣的声音。偶有几尾锦鲤游过,在水面漾起一串涟漪,圈圈点点,向四周散开,又恢复平静。
那个声音似乎又在远处飘来,似是不闻,又字字清晰。
“汝之身不破不灭,金蝉,生于上古,毙与天道。不可解,不可解。”
金蝉子缓缓睁开眼,双目微垂,墨色的瞳仁中没有喜怒。他轻轻提起衣摆,慢慢的站起身,拂了拂宽大的衣袖,一身白衣未沾滴水,稍稍舒展了下身体。如瀑发丝用玉簪松松的挽在身后,垂至腰际。只赤着脚,漫步于水面之上,足下所踏之处荡开层层波纹。
一尾锦鲤忽的越出水面,不想却撞到了莲瓣,掉落在金蝉子的脚背上。锦鲤不断挣动着身体,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金蝉子垂着眼,微微笑道:“若是下次,定叫你这顽皮鬼轮回投胎去。”说罢将脚背微微伸直,没入水中,锦鲤瞬间摇晃着尾巴游到水里,围着金蝉子身边打转,仰着头,嘴巴一张一合,虽未出声,却有声音传入金蝉子的耳朵。
“金蝉子又偷懒啦,金蝉子又偷懒啦!”小锦鲤颇为兴奋的叫着,好似将刚刚要窒息的感觉和那人的警告都忘诸脑后。
金蝉子微微的笑了笑,手指微弹,一滴晶莹的水珠从指尖划过,不偏不倚落入了小锦鲤的口中。小锦鲤被水珠的冲力撞得向水中沉了沉,随后又冒出来,尾巴摇的更欢。
“金蝉子偷懒被发现啦,被发现啦!”
金蝉子轻声笑道:“你这小鱼好不讲理,我明明救了你一命,又喂你甘露,为何还要将我的丑事这般叫嚷。我已经在这池上静坐三日,与你也算是近邻,你怎的这般不讲情面。”他故作冥思苦想之态,道:“莫不是这敛心池中呆的不耐,要入了轮回,去那人世间?那我便帮你个忙,丢你去那岸上,随了你的意愿。”
小锦鲤瞪大了眼睛,胡乱的用鱼鳍拍打着水面,口中念到:“人间不好,人间不好,不去不去,金蝉子也不去,不去。”它转了转水灵灵的大眼睛,又道:“金蝉子没偷懒,金蝉子没偷懒!”
金蝉子低声的笑了笑。
自己当然是偷懒了——那日佛祖说法,不知为何那声音竟在耳畔响起,金蝉子虽面色如常,却心下疑惑,这雷音圣境,什么人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将声音传入。这满殿神佛,神圣之地,岂会有不洁之物能擅自闯入。自己若能闻得,这神殿之上,又有哪位菩萨不闻,那时恐这声音之主不免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金蝉子心中担忧,心生杂念,哪知这一时的出神竟被七宝莲台之上的佛祖看见,遂令金蝉子到这敛心池摒弃杂念,浣身静心。
如此,这金蝉子可谓是因那声音而受了责罚,虽是善念,却在佛祖面前轻慢佛法,去那敛心池修身静心,亦算小惩大诫。谁知即便是在这敛心池,竟也听见那声音盘旋而至。金蝉子自皈依佛门,暴戾之气尽去,心中平静祥和,从未有大起大落之态,每日听我佛灵言,如醍醐灌顶,灵台空明。难道,不觉间,自己也生了心魔?
雷音圣洁之地,哪生心魔。
金蝉子呼了口气,抬步出了敛心池。他站在池边游廊之上,见一股缥缈青烟缓缓降于眼前,继而化成一名童子模样。童子约莫十一二的年纪,美目含笑,长发高挽,双颊鼓鼓。看见金蝉子,童儿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见礼,道:“尊者,弟子奉佛祖法喻,令金蝉子动身前往南海,助南海龙王修补御海神鼎。”
金蝉子回了礼,低眉敛目,淡然道:“还望回禀我佛,金蝉子尊法喻。”
童子说罢,化成青烟,慢慢散了去。
那小锦鲤忽的窜出水面,叫嚷道:“金蝉子要走啦,金蝉子要走啦!”
金蝉子无奈的笑了笑。他仰头看了看远处。
西方极乐,若非必要,哪里会去沾手天庭之事。也罢,此番南海之行,或许可暂时摆脱内心的烦扰……
白衣缥缈,脚踏祥云。金蝉子在天际俯瞰尘世。忽觉前方一处风景秀美的山间,有道灵气隐隐萦绕。不知这灵气在这山水间徘徊了多久,竟有些自主的意识。想是这里所集日月精华颇盛,使得这山中之物都带着些灵性。金蝉子驻足了一会儿,心想若在这山中,只做个寻常山石,观沧海变迁,斗转星移,百年千年,清净自得,也不为是件幸事。想罢轻轻叹了口气,御云继续前行。 吾生传之擒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