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本是站在龟丞相身后,因着龟丞相此时立于台阶之上,而敖烈则站在台阶之下,视线被龟丞相的背影当了个结实,着实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但是看龟丞相那冷峻的背影,周身散发着暴戾之气,话语那般严厉,也料想的到定然是件不似寻常的大事,否则为何会让往日谦和的龟丞相如此动怒?但是又一转念,即是这楼中无人能外出,难不成是进了什么不该进入之人?若是无诏擅入,便是犯了私闯之罪,又岂能在楼中这般旁若无人的笑语连声,这般的大胆,倒真是不怕被人听了去。
屋内万籁俱寂,鸦雀无声。敖烈立在原地,也不知屋内动向,是如何一番场景,只得微微的侧了侧身,仰头努力的想越过龟丞相的身躯向里张望。但是目及范围并未见到任何人,不免心下疑惑更甚。
龟丞相沉默良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话说出去也未见有任何的回音。
敖烈放轻脚步,提着衣摆慢慢走上台阶,从他这边的方向看去,只能看清龟丞相的侧影。
那道身影虽然矮小,但脊背挺直,站立如松,面容冷冽,威严尽显。
敖烈觉得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酸楚,眼前之人才是这南海龙宫之中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主宰着龙宫内外事物,辅助龙王管理重要之事的一朝之相。它在自己尚未化龙之时便对自己笑脸相迎,未见任何恼怒之色,即便是被自己冷言冷语,也丝毫察觉不到有任何的不耐。谁想到过,堂堂一宫丞相,应有多大的官威,身居龙宫侍奉君王,要具备如何的心思与才干方能得此重用与信任。而对于龙宫之内,又要有如何的手腕才能令众人顺从安分,侍卫尽忠职守,侍女侍奉得当,一切井然有序。这样的种种,在没有见到今日这般景象之前,敖烈是万万不会想到的。
龟丞相似乎感受到了敖烈的视线,才觉出自己居然只顾及着气愤,却忘记敖烈也在,竟怠慢了身后跟着的小主子,连忙转身,看向敖烈之时瞬间面容已然收敛了怒意,缓声道:“殿下恕罪,是老臣想的不周,未曾安排稳妥,出了这等事情,惊了殿下,是老臣之罪。”
敖烈摆手,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笑道:“老丞相何出此言,丞相事忙,哪能样样事情都估计周全。”
“谢殿下体恤。”龟丞相连忙作揖。
敖烈不愿见龟丞相这般对自己表露一副惶恐不安之色,便想岔开话题。他又走进了些,四下打量了下屋内的陈设,心中颇为疑惑,却又不知为何这般,便疑惑道:“丞相……”他低头看着满地的奇珍,无奈的笑笑,“丞相可知……这异珍楼这般情景,莫非是造了劫了?”
不怪敖烈会有此一问,他扫视了一圈,屋中的桌椅东倒西歪,但不像是被胡乱翻找所制,倒像是有人本来坐在那里,受惊之下慌忙起身撞翻了一般。还有许多雕刻精细的盒子,乱糟糟的丢弃在地,早已分不清那个盒身之上应是配着什么样的盒盖。更让敖烈疑惑的是,若是遭了偷窃,那这遍地散落的珍珠翡翠,玉器宝瓶为何都没有带走,桌边椅旁,纱帐之后,圆柱之下,无一不见各式的宝物。难道,这些都不是窃贼最想要的?还有什么是这些宝贝都无法与之比拟之物?
龟丞相面露窘态,思索良久,颇为为难道:“殿下不必担心,此处……此处,并未遭到偷窃。”
敖烈皱了皱眉,更为疑惑。不是遭窃,那这遍地的狼藉又是因何至此。这异珍楼里,撒了满地的珠宝,难道是因为常年来无人打扫所致?
龟丞相偷眼看了看敖烈的脸色,局促的直起身体,无奈道:“殿下初临此地,尚不知此处原由,老臣疏忽,为与殿下说个清楚。这异珍楼中,奇珍虽多,但也非皆是世间罕见,能入得了这楼中的,也不过尔尔。”
敖烈又看了看,确实也未能看出这散落在地的东西有多么的惊艳。便问道:“那,丞相所言,是这些,都并非珍宝?”
龟丞相尴尬的笑笑,道:“殿下目光独到,见微知著。这些虽不全是至奇之物,但也足能有资格入得此楼。”
敖烈木然的点点头,他根本看不出这些东西到底奇在哪里,但听龟丞相所言,又不便反驳质问。
龟丞相观察敖烈的面色,知道小主子心中疑惑未解,仍然入赘迷雾,便施了一礼,道:“殿下金躯,切莫要站在这里,不若先行上座,待老臣为殿下解惑。”说罢,躬身行了一礼,示意敖烈坐于正中之位。
敖烈虽然想赶快知晓其中深意,又不愿拂了龟丞相的面子,只得点点头,抬脚走到屋中主座之上,轻撩衣摆,坐了下来。
龟丞相待敖烈坐定,复又站直身体,面对着满地的狼藉,收敛笑意,摆出一副威严之态,声如洪钟,道:“南海太子殿下驾到,尔等还不速速前来接驾!”
敖烈眨了眨眼,不知这龟丞相做的是哪一出,竟然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朗声说话。他微微动动手,想问问龟丞相是在说与谁听。忽觉的眼前光芒乍现,整个楼中都被照了个通透,那光芒并不刺眼,以至于敖烈就亲眼目睹了这匪夷所思的场面。
光芒敛去,原本遍地狼藉的屋内,此时显出几人跪于堂中,都低着头,屏气凝神,诚惶诚恐。衣着各异,男女老少无不在其列。
敖烈还未将这眼前的变化在脑子中反应过来,便听见脚下跪地之人高低不一之声高呼道:“吾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万安。”说罢全都俯身叩首,以额触地。
龟丞相也俯首道:“殿下恕罪,是老臣安排有失。”
敖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后反应过来,连忙扶起龟丞相,连声道:“请起请起,丞相,这……这是……”敖烈一时还不知道要如何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只能愣愣的看着跪地的一干人等。
龟丞相本来早早便传下口讯,龙王要太子殿下前来挑选奇珍带与天庭之上参加蟠桃盛宴,须将异珍楼里诸事准备妥当,万万不可有丝毫的疏漏。谁知自己百密一疏,这里的珍宝竟然这般胆大包天,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聚在一起,谈天说笑,大声喧闹。好巧不巧,竟然还是自己带着小主子到来之时。这完全脱离了龟丞相的掌控,简直是视自己之言为耳旁风,这下可是将龟丞相气的不轻,方才推门而入,大声训斥。那些珠宝在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也反应过来,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便纷纷现出自己的原身,落得满屋狼藉之像。便是敖烈所见的那样一番场景。
现下这些化成人身的宝物听闻龟丞相之言,也知犯下大错,便是跪在敖烈面前头也不敢抬。龟丞相摆手,让一干人就着俯身行礼的姿势,慢慢的膝行着退到两侧,让出中央的一条路。
龟丞相自知现下敖烈满心的疑惑,本想要慢慢的向其道明已然不能,遂只好以这样一种跳跃的方式,省略其中的繁琐,直接展现于敖烈的眼前。
敖烈不解其意的摸了摸鼻尖,一副懵懂无知之态,龟丞相对着敖烈苦笑,道:“回禀殿下,这一干人等,便是异珍楼里的珍宝。” 吾生传之擒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