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院,是临江楼附属宅邸之一,与春暖阁、炎夏斋、金秋堂相邻。
月华洒落,洒进了未关窗的闺房,柳湘云懒洋洋的躺在水里,将一条修长的腿跷在浴桶边沿,纤指轻拂,肌肤如缎子般丝滑。
任谁也想不到,这条玉腿的主人已经三十六岁,它是这么的美,却缺少一个欣赏它,抚摸它的人,只能随着主人在孤独中老去。
她今天的心情糟透了,薛元死了,这个人虽然早就无关紧要,但前两天还趴在自己身上。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但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尼姑有木鱼,道姑也需要拂尘,天生万物必有其道理,想男人并不是可耻的事。
薛元是除了死鬼丈夫之外,唯一的男人,当久别重逢,当干柴与烈火相遇,尽情的燃烧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也是一时之才俊,年纪轻轻就拿到了举人功名,若非心术不正也不至于落草为寇。
对于他的死,柳湘云没有悲伤,只是有些可惜。她本就眼高于顶,不是谁都能爬上她的床,年轻时的薛元是唯一的一个,但以后又将是一个人的夜晚。
水有些凉了,她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扯下干爽的毛巾轻轻的吸干身上的水渍,从手臂到香肩再到酥胸,她舍不得擦拭,怕会伤到细腻的肌肤。
唉,她忽然又有些伤心,保养得再好也没人欣赏,何苦来哉!
她披上了轻纱,真丝的纱裙紧贴着肌肤,柔软顺滑,可再好的丝巾也比不上男人的大手,粗糙的手。她的心里升出一阵难以启齿的忧愁……
她赤足走向窗边,小脚纤巧、秀气,就算是足迹从未出过深闺的千金小姐,也未必会有这么一双完美的脚。地板冰冷,冷得难以下脚,可心底那一团火,只靠低温是降不下来的。
窗户对面是春暖阁,那是她原来的住所,不过她是一个听话的女儿,干爹让她小心些,她也就悄悄的搬到了凛冬院。
其实住在哪里真的无所谓,重要的是屋子里住着几个人,有没有一个满腹经纶的才子,或是一个盖世的英雄!
她的眼中闪动着光彩,一个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是那么的强壮,身体里蕴藏着爆炸般的力量,他一拳能将老树打断,他一脚能在地上踩一个坑。
他有着冠绝当世的武力,却从来没有在人前炫耀,整天傻呵呵的像个呆子,他以为那么大的场面逃得过柳家马店的耳目吗?
咯咯,柳湘云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轻笑起来。那个家伙在自己面前总是有些腼腆,他还会对着自己偷偷的咽口水,却装作若无其事,一本正经。
可惜他是我的干弟弟,我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柳湘云难得的红了脸,呼吸有些急促,那夜在虎丘寨,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看光了吧,还有与薛元那最羞耻的一幕也被他看到了。‘再见吧薛郎君!’
为什么每次想到这里,心里总会生出一种怪异的兴奋,难道我真的对他有非份之想?
不,我怎么会去奢求那些,我只想他能分我一丝温柔,在寒冷的冬天,在寂寞的夜晚,有个人能偶尔听自己诉说心事。
一阵冷风吹入窗户,柳湘云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穿得这样少,她赶紧跑上了床榻,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双手在身体上来回搓动,这样身体暖得更快,即使外面突然变得喧闹嘈杂,她也不愿再起身。
……
……&
痛快,是心灵的通透;兴奋,是嗜血的兴奋!
刘海在奔跑,踩着房梁;他在跳跃,跃过高墙。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爱上了黑夜,黑夜中可以尽情的奔跑,肆意的杀戮。
他杀得果断,毫无心理压力,因为那是燕王的人,他们弩他们的刀,他们在临江楼附近鬼鬼祟祟,这些都是死亡的理由。
管你阴谋鬼计,管你千军万马,山阴是我的地盘,黑夜是我的天下,不管你是谁,只要敢窥视刘家,我就跟你斗一斗。
哈哈哈……
刘海越跑越快,整个人畅快淋漓,他觉得自己还能喝上三坛烧刀子,这次必须找三斤,只有三斤懂得烧刀子的滋味。男人的酒,还得有兄弟陪着一起喝。
三斤家里并没有存酒的习惯,刘海当了一回飞贼,只偷了两坛烧刀子,偷的是豆腐坊的酒,因为三斤爱喝。
刘海本打算去朝秦馆将劈风刀取了回来,却突然发现前襟有一大片乌血,这才想起是发暗箭那个黑衣人临死前喷出来的,当时的自己根本没考虑过要去躲避。
还好没有回家,不然怕是会引起家人的恐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永远都不要带到家里去。
抱着两大坛子酒,刘海再也不能飞檐走壁,三斤的家已经不远,一刻钟左右就看到了小院儿的灯火,三斤还没睡。哈哈,他能睡得着才怪,估计还在想赛西施的大屁股。
“哈哈哈,三斤,快出来陪我喝酒!”刘海远远的就开始叫唤,他已经等不及了,必须要痛饮三碗,或能略抒胸中的酸爽。
烧刀子爽口爽心,还能通气。二人坐在房顶,什么话也没说,先灌了三大口。
刘海用衣袖顺嘴抹了一把,这才猛地吐出一口,“爽快,痛快,哈哈哈。”
三斤早就发现了刘海胸前的血迹,却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刘海要喝酒,喝的还是豆腐坊的烧刀子,他只是会心一笑,双手抱头躺在了屋顶上,讲起了酒:
“这烧刀子是辽东第一烈酒,味浓烈,似火烧。北方汉子喝上一口,在雪原上打猎不怕冷;军中壮士喝上一口,在战场上砍人不手软;害羞的媳妇喝上一口,翻身策马把鞭扬;南边的文士喝上一口,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呵,哈哈”
一说到酒,三斤兴致也起来了,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他不是被自己说的话逗乐了,而是为刘海高兴。
三斤一直担心刘海跨不过这一道槛,杀人之后有人变得胆小,有人变得阴沉,有人变得冷漠,有的暴躁、有的变态,有的善于伪装,有的攻击性强……
三斤在训练营里见得太多太多,今夜的刘海,虽然一身是血,但神清气明,直到这一刻三斤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刘海也笑,仰起头咕噜噜的喝了好几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嘴中的烧刀子一口喷了出来,接着就是捧腹大笑不止。
三斤疑惑:“你笑什么?”
刘海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胸口还在不停的抽抽,意味深长的看着三斤,问道:“赛西施今晚好像喝了不少吧!你这句翻身策马把鞭扬看来是深有体会啊,啊,哈哈哈!”
一个人在疯狂的笑,一个人不说话,身体不停地在抖动,他怒了。突然,他扑了上去,两个人在房顶上扭打了起来。
他们翻来复去折腾了好几圈,最终求饶的是刘海,他笑得使不上力了,在摔跤和关节技上又完全不是三斤的对手,他被反剪了双手压在了房顶。
刘海主动认错的情况下,过了好一会儿,三斤才闷闷不乐的放开了他。
看着三斤独自喝闷酒,刘海叹息,若不是他脸皮太薄,也不至于几年都吃不到腥。本以为今夜已经修成了正果,现在看来连小嘴都没亲到吧!
咳咳,刘海收了吊二郎当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显的在耽误人家,要不选个好日子,正式上门提亲吧。”
三斤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我不能害了她。”
“害个屁啊,你想什么呢?我今天可是看见了,她对你也是喜欢得紧。只要你不嫌弃她是个寡妇,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刘海大声道。
三斤道:“我不嫌弃她。她现在活得很好,很安全。”
“好个屁,这个猪脑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吃得饱穿得暖就是活得好?那是你从来没体会过什么是快乐!唉,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自己去问问她,她到底活得好不好?唉,算了,你肯定张不了口,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我刘海的兄弟娶媳妇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刘海说着说着自己下了决定,没得改了,如果依着三斤的性子,说不得又要拖上两年。
三斤沉默了好久,在他看来活着就是最大的快乐,对娶妻生子这样的事情,他有些抗拒或是害怕,“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身份暴露了。”
“那个燕十一?你打算怎么办?”刘海思索片刻后问道
三斤苦笑道:“也无甚打紧,我只是不能去豆腐摊了,那里人多眼杂,若是被高大人的探子看到就麻烦了。”
“那个燕十一靠得住吗?”刘海杀意未消,对燕王的人都充满了敌意。
三斤道:“燕十一是个有趣的人!山阴这么大,想要找到我也不容易。”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带上赛西施,去北边去辽东,那里有广阔的草原,有最正宗的烧刀子。那里没人找得到你,凭你的本事可以过得很好。”刘海问道
“我若走了,黑风双煞就没了,呵呵。”三斤干笑两声,转过身直视刘海,认真的说道:
“我从南燕国逃了,是为了活着。这一次如果再逃了,即使活着,却已经死了。” 蛤蟆就是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