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咕骨,天亮了!
……
……
我叫史大郎,我爹是县丞大人,我却是个城门官。我喜欢这个职位,可以躲开凶悍的婆娘们,她们不敢来城墙上揪我的耳朵。
城门官儿守城门,天经地义。我将城门楼子改建一番,这里就成了我的小金屋。
有暖炉,有软榻,有酒有美人。时常约上三五个小伙伴上得楼来,居高临下欣赏街景小巷、远山绿水。美酒入腹,豪言壮语吐出,真个英雄了得。但那些个俗人并不懂我,除了刘大海。
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都是惺惺相惜的好汉子,纵横山阴城,快意恩仇无人可敌。
当然一些诽谤者是难免的。那些笨蛋被打怕了,偷偷给我俩取了外号“山阴二害”。我并不因此生气,那是我们称霸地下世界的明证。
可是,刘大海变了!
狗曰的,娶了老婆忘了兄弟,再没来找我玩,但我其实还是把他当兄弟。
“哎!我俩双剑合并,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刘家也不会遭那灭门之祸。”史大郎为兄弟惋惜。
他却并不痛心,刘大海是大害,轻易死不了的,史大郎比谁都有信心。
正月初一,天寒地冻,城墙上结了一层白霜。史大郎的胸甲上也有一层白色结晶,他戴瓜皮帽,厚手套,提一杆大斧头巡视城墙。
“妈蛋,你以为我不想在家过年?正月初一跑出来守城门。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艹蛋!”史大郎拉着一个镖师闲聊,“兄弟,你们又是图什么?”
图你妹哦!镖师心中大骂。不是你老子将我们征调上城,我们早就支援总镖头去了,谁他妈帮你守城。
“我们走镖人没有年节之分,”镖师说得正二八经,“越是过节,镖局生意越好。”
哐铛,史大郎把大斧子靠在墙边,“兄弟。”哐铛,他将自己也靠在城墙边,板甲实在沉重。“真羡慕你。”拔开酒壶喝了一口,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镖师不知道这胖子话中的意思,不作回答。虽然墙跺可以挡风,脸色还是被冻得发青,偷偷地吞咽口水,大冬天喝一口烈酒肯定很安逸。
他们昨天收到王振威的求援手书,二千人浩浩荡荡开拔,从南边进了城,结果北边出不去了。不仅出不去,还被县衙临时征调,协助城防军防守山阴城。
他们这才知道山阴卫被叛军攻陷,随时有可能攻击山阴县城。没人将之当作官府的谎言,神女峡的爆炸大家都听到了。至于王振威那边儿,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兄弟,”史大郎靠近了一些,“你几个老婆?”镖师笑答,“我是个老光棍儿。”史大郎又喝了一口酒,道:“真羡慕你!”
“……”镖师伸出手,“兄弟,给老哥也来一口?”
史大郎点点头。自顾自地说,“兄弟,你大半时间都在外闯荡,不用受老婆欺负……”。镖师插言,“我没老婆。”
史大郎又点点头,“兄弟,你大半时间都在陪别人的老婆,不知道我的苦啊。”
“……”镖师问:“你有什么苦?”
“唉。”史大郎重重叹息,“家中有三个老婆,一个比一个俊俏,脾气也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闹腾。”吸溜一下鼻涕,“我这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弄得我都不敢回家了。”
“……”镖师问,“为什么?”
“那些婆娘不知道跟谁学的,特别喜欢揪我耳朵。你看。”史大郎掀开瓜皮帽,大耳朵弹了出来,又很快被盖上。“我也不是天生耙耳朵,是被婆娘们祸祸出来的。”
“呵呵,”镖师尴尬地笑,“那是福气,兄弟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真的吗?刘大海也这样说,你认识刘大海吧。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史大郎高兴地说。
我他妈才懒得管谁是刘大海,镖师隐隐有些生气,“兄弟,天寒地冻,给老哥来一口酒,暖暖身子。”
“哦!好。”史大郎又狠狠灌了一口酒,摇了摇酒壶,还剩小半壶,递给了镖师。
“谢谢。”镖师真诚地感谢,在城墙上守了一夜,又半个上午。从最开始对战争的恐惧,熬到现在,敌人的毛都没见一根,心里烦躁得很。
还有这城里,一晚上都在放鞭炮,也不知是庆新年,还是急着奔丧。他也不是在咒谁,这两天死的人实在有点多,城里装饰花花绿绿的。同一条街,左红右白,他这老江湖也闹不明白!
“不谢。”史大郎大方地说,“全给你了。刘大海说过,不能跟人喝一个酒碗,免得被传染疾病!
你慢慢喝,我再去拿一壶酒。咱俩投缘,边喝边聊……”
什他妈刘大海?还有你这个死胖子,你那三个老婆才有传染病!鬼才跟你投缘。
就他这样的人,去混江湖活不过三天。镖师心中冒起怒火,如果对方不是县丞的儿子,不保证自己不将他从城楼上踢下去。
太阳出来了,薄雾消退,带来了丝丝暖意。
这几天发生太多事,爆炸、剿匪、灭门、劫掠和谣言,已让山阴人心惶惶。昨夜开始,突然关闭了四门,征役了无数民壮上墙巡逻,更是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谁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叛军会不会杀进城来?有小道消息在街坊间流传,叛军来自南边,都些长毛的蛮子,喜欢生食人肉,更喜欢孕妇腹中的胎儿。
这个新年,早已没了年味儿。大家只盼着平平安安,不要出了大乱子。
几口烈酒下肚,身子终于暖了起来。镖师也呼出一口气,这个难挨的除夕夜总算熬过去了,晌午后就可以换岗了,一定要找个酒家好好搓一顿。
不仅是城墙上的镖师,这个除夕夜许多人都在苦熬。
王振威在煎熬。天亮后是继续跟着南燕使团,还是打一场,或是回城另作打算?
秦老头在煎熬。他提前一天迎上了使节团,为了当好引路人。徐家沟一战,再次见到刘海,愧疚再次将心揪紧。虽不杀伯仁,老友一家却是因他而死。他是南燕国的暗子,也是刘福几十年的朋友,虽忠义不能两全,当看到刘海之时,仍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刘海与高起潜同样在煎熬。一整个夜晚,双方都在你追我赶,谁也不愿给谁占到便宜。他们在山野间追逐搏杀,几乎围着山阴城外围转了一大圈。直到日出,双方筋疲力竭,这才暂时休战。 蛤蟆就是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