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瞳法阵阵器受损,有巫祝提意,可用四十九对童男童女的心头血来补足。法阵效果不仅不会受到影响,反而能得到增强。
燕九知道干爹肯定不会允许。高起潜曾与格格戊国师争锋相对,就是因为血祭的问题出现分歧。他认为夺得玄黄之气,却失了民心,得不尝失。
最终,燕王选择了折中之法,以数千牲畜之血代替童子心血,提前祭炼出四十九只‘眼睛’,从南燕国远道运来此地。
燕九很快作了取舍,与干爹的怒火相比,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于是,这个任务便落到了秦老头身上,也只有秦老头更熟悉山阴,能在一天之内,从周边小山村搜集到足够的童男童女。
秦老头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的老友刘福能够将三千人派去送死,他也不会在乎这四十九对童男童女的性命。
与燕王的宏图霸业相比,一切皆可抛却。他独自在山阴潜伏了四十年,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他的屠刀落向了山村、渔村,不仅是简单地掳走小孩,整个村子见到的活人都被屠戮一空。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根本不用多作思考,人都死绝了,就不会有人知道,燕王举行血祭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
他心如铁石,小孩的尖叫、与妇人的哭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的船队航遍大明内河,非常清楚大明已经腐朽不堪,现在小小的牺牲,不过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生活。
大明不仅官员贪腐成风,扶持山贼势力把控商道,为自家谋利。皇家更是发行宝钞,将没用的纸片,换取商人手中的真金白银。
秦老头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他知道大明最大的弱点。卫国军已经不复当年,除了个别特殊卫所还在延用旧制,保持着一定的战力。大多数卫所、包括边军,早就糜烂不堪,即使拥有最先进的火枪和大炮,也不可能挡住南燕国五十万强军。
“可笑,大明的士大夫们却毫不知情,还以为南燕国只是当初的那么点儿地盘,大明限制南燕兵力为十万人。十万人怎么可能守住诺大国土,怎么可能抵挡住东欧联军的进攻。”
秦老头穿得格外体面,胡须都修整得干干净净,腰间一块蓝田玉也是价值连城,再不复往日的俭朴。瘦老头没有抽他的大烟袋,骑在高头大马上,看起来像个谋士。笑眯眯的看着蛮兵屠杀村民,烧毁房屋,没有丝毫愧疚。儿子儿媳已经被送往南燕国,天南之地也很快会陷入战火,死亡会变成常态,必须尽快适应。
这一天是正月初二,大明西南边境,有三个镇的边军。其中两个镇已经在南燕军的偷袭下灰飞烟灭。最后一个镇五千人,在旷野中布开阵势,与王承恩率领的前军五万人相峙而列。
卫国军或许太久没有经历战阵,已经忘记了出奇不意之道,还以为凭着火枪大炮可以阻拦千军万马。当两支万人骑队以奔雷之势,如洪水猛兽出现在后方。卫国军的士兵连逃跑都变成了奢望,轻而易举被一望无际的洪流淹没,连些许浪花也没有翻起来。
同一天,山阴城外也响起了第一声炮响,实心铁弹没有砸向城墙,而是直接越过守军,砸入了城里,将房顶砸出一个大洞,又撞穿了土墙滚入街面,货摊与行人尽皆被碾成粉碎。
接二连三的铁炮打入城内,哭爹喊娘、屋宇倒塌、抢掠奔逃各种声音响起,山阴城瞬间陷入了混乱。吴县令征调了足够的人手守城,却没有派人维持治安。他的官职都是买来的,哪里懂得守城战该怎么打。
张献忠站在南城墙上,看着一颗颗铁蛋从头顶呼啸而过,也没有什么办法。乱就乱吧,有山河军的高手守住城墙,相信没有哪支军队能够爬上城头。
唯一担心的是城门,山阴没有瓮城,如果大炮轰碎了城门,或是奸细从内部夺门怎么办?‘野马’张献忠像是天生会打仗,“黑熊,带人下去,给我将城门洞子堵死,城内有人靠近城门,全部杀掉。”
李天霸领命,“三山镖局的弟兄跟我来。”立时有几十个魁武汉子跟着黑熊下了城墙。张献忠又看向刚刚上城,还在喘气的县丞史大人,“史大人,城墙交给我,你带城卫军入城维持治安。”
史县丞脸都黑了,“你……”指着张献忠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已经被镖师们围了起来,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人头落地。他又看向城外密密麻麻的叛军军阵,觉得维持治安的活儿其实挺好。他立马换了笑脸,“张大侠,有诸位英雄守城墙我就放心了,城内乱局交给我,保证天黑之前让城里安静下来。”
“去吧。”张献忠也是意气风发。背手而立,望向远方,一派大将之风,“记得中午给将士们送些肉食过来。”他说。
“好好。”史县丞气为之夺,又不想显得太没用,补充道:“滚石檑木我也会派人给你们补充,正好有那么多倒塌的房屋。”
“不用了。”张献忠自信地说,“有我二千兄弟守城墙,天下间就没有哪支军队能爬上来。那些玩意儿,你可以送去西边和北边,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张献忠没打过仗,但他相信有山河盟的高手守在城头。敌军只要敢以蚁附攀城,谁冒头谁死,根本没有任何悬念,高手和普通士兵之间的差距,比滚石擂木作用大得多。
最担心的还是城内,不知道有多少奸细潜藏着,趁着叛军攻城之机制造混乱。如果他们挟持县令,让吴广达开城投降怎么办?张献忠脑中瞬间就冒出了诸多隐患,并一一在心中做好了应对方案。
城内最乱的地方是贫民窟,炮弹没有打向这里,这里却是动乱的根源。炮声一响,就有无数人冲了出去,在城内打砸、抢掠、强奸、杀人。这些人并不全是细作,而是一些活不下去的贫民、还有江湖屑小,更多的是沙坪码头上赶进来的那些人。
有他们带头,整个贫民区都沸腾起来,所有的不满和压抑都能在抢夺中发泄,更多的人跟着这些不轨之辈冲入山阴城的各个角落。只剩下一些老弱的乞丐,或是行动不便者还留在这里。
一处充满苍蝇与老鼠的垃圾堆中,一个小乞丐也被动乱惊醒,她满身污垢与伤痕,头发也乱得像鸡窝,跳蚤与干涸的血污布满发丝之间。
她没有被暴乱给吓到,反而充满了惊喜,大眼珠灵动的转着圈。偷偷的爬进人去屋空的窝棚,拣拾乱民没有带走的食物。不管是漆黑的锅巴,还是窝头碎末,但凡能入口的东西,都往嘴里塞去。
她饿得太久了,往日都是拣拾臊水中的残渣填肚皮,还经常被小乞丐抢走。她也没有学过偷东西,有一次在包子铺拿了个馒头。被发现后,那个胖婆娘将她推倒在地,用脚踩着她的手,在地上使劲儿的碾。
她很疼,眼泪不停的流,却没有哭出声,抬起小脑袋看着那个恶婆娘。恶婆娘没有心软,直到她的男人出来将她带回去。小乞丐才摆脱了这段难忘的经历,但她的手已经被碾得鲜血淋漓。
小乞丐也不是真的乞丐,因为她根本就不敢去行乞,怕被人认出来。她知道有人要杀她,就像那一夜,所有的亲人都死在了屠刀下。
母亲将她藏在了米缸里,亲耳听到父亲、母亲死前的惨叫声。声音消失后,她爬了出来,从自己的秘密通道离开了家,躲在后巷里,亲眼看到爷爷的大房子燃起了大火。
从那天开始,她就没有哭,她要去找大坏蛋,她相信大坏蛋能够给大家报仇。但是大坏蛋参军去了,听爷爷说那是好远的地方。所以她只能躲起来,每天都去找吃的,什么都吃,她相信吃得越多长得越快。等自己长大了,就去常州府宜兴县找大坏蛋,坏蛋二叔一定会给妈妈、爸爸、姐姐、爷爷报仇的。
小喜儿往嘴里塞着烂菜叶,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流,却始终没有哭出声。 蛤蟆就是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