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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等参见裴将军。”
听得裴仁基有召,贾务本与其子贾闰甫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便赶到了地头,这才刚行进了中军大帐,入眼就见裴仁基满面铁青之色地端坐在文案后头,气色明显不对,父子俩心头尽皆为之一沉,但却不敢胡乱发问,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赶忙齐齐抢上了前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坐!”
裴仁基心情正烦躁得很,压根儿就无心去理会那些虚礼,也不等贾务本父子行礼到位,便即一挥手,不耐至极地吐出了个字来。
“谢将军赐座。”
贾务本父子自打投靠了裴仁基,就一直负责帮着打点后勤辎重事宜,此番出兵又被安排去辅佐裴行俨,先前一直待在左营中,还真就不知刚才中军大帐处的那场闹剧,只是见得裴仁基声色不对,二人的心弦可就不免紧绷了起来,压根儿就不敢乱说乱动,谢了一声之后,便即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一旁,齐齐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尔等可都听说了么,刘长恭那混账东西败了,仅以身免,哼,为此,萧怀静那条老狗跟疯了似地要攀咬老夫,此事当何如之啊,嗯?”
裴仁基并未绕甚弯子,开宗明义地便将叫贾家父子前来所要议之事道了出来。
“啊,这……”
贾务本虽久在军中,可一向都只管后勤辎重,不说军略之能了,便是胆色也不咋地,一听裴仁基这般说法,脸色当即便是一白,瞠目结舌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裴公,大事不好了,如今刘长恭既败,裴公您不管是战还是守,怕是都难逃萧怀静那老狗之弹劾,一旦事情闹大,后果恐有不堪啊。”
贾闰甫明显比其父要机警了许多,眉头一皱间,便已想透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
“嗯……此正是老夫忧心之处所在,明山(贾闰甫的字)素来多智,且为老夫设一谋也罢。”
裴仁基久历宦海,又怎会不知自身此番恐难逃一劫,叫贾家父子前来,自然不是要他们来分析时局的,他要的是解决之道。
“裴公明鉴,窃以为事已至此,唯有转投李密,方可保得裴公一家之平安,不瞒裴公,末将父子皆与李密有旧,若裴公能允,末将愿前去洛口仓说项此事。”
贾闰甫是个明白人,自是清楚裴仁基将自己父子叫来的真实用意之所在,无非是看重他们父子与李密有旧交罢了。
“唔……而今萧、张二人皆在营中,此又当如何,嗯?”
见得贾闰甫如此识趣,裴仁基紧绷着的脸色立马便是一松,不过么,却并未对贾闰甫所言加以置评,而是眉头微皱地又追问了一句道。
“裴公明鉴,此二者不过都是案板上的肉罢了,若不知机变,左右不过就在您一刀而已。”
贾闰甫只一听,便知裴仁基对萧、张二人皆已动了杀机,之所以不明说,无非是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罢了,自然不敢让裴仁基为难了去,这便紧着将话摆到了明处上。
“也罢,他既不仁,也就休怪老夫不义了,明山且为老夫设上一谋,既要能除掉二贼,又须得防止军中有乱。”
裴仁基心中原就杀机满满,这会儿有了贾闰甫的进言,他自是乐得表现一下从善如流。
“此事易耳,裴公只消假称议决进兵洛口仓,请二贼前来议事,料想二贼必无防范,且在帐中伏下刀斧手,乱刀杀之不难,至于齐郡军将士么,还请裴公放心,有贾某父子出面,定能抚平诸将之心绪。”
贾闰甫自信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便将所谋之策道了出来。直听得裴仁基父子尽皆颔首不已。
“嗯,如此也罢,然,在此之前,还须得烦劳明山去洛口仓走上一趟,先与蒲山公谈定了诸事,老夫也好从容绸缪了去。”
裴仁基想了想,也觉得贾闰甫所献之策颇为稳妥,只是不免还是有些担心李密肯否接受自己的请降,毕竟这月余来,裴仁基在虎牢关可是没少打杀李密的人马,万一要是李密记恨在心,那乐子可就真要大了去了。
“裴公放心,末将这就去办,定不敢有负裴公之重托。”
贾闰甫自是能理解得了裴仁基的担心,二话不说便亮出了愿帮裴仁基奔走之态度。
“明山办事,老夫自是信得过,事不宜迟,明山这就动身罢,早去早回,老夫便在此恭候明山的佳音了。”
有了贾闰甫的保证,裴仁基的心情顿时为之大好,和煦地夸奖了其一句之后,紧着便下了令。
“诺!”
这一听裴仁基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贾闰甫自是不敢稍有迁延,赶忙起身应了诺,匆匆便退出了中军大帐,自行赶往洛口仓去了……
“报,禀少将军,贾闰甫那厮果然悄悄出了营,领着几名亲卫走百花谷,朝洛口仓去了。”
贾闰甫才刚动身没多久,刘彪便已匆匆赶到了张君武的帐中,将其之动向道了出来。
“嘿,这厮竟敢通敌,当真好胆,着弟兄们看紧一些,一旦这厮回转,务必将其生擒,悄悄带来此处,不得惊动他人,都听清了么,嗯?”
尽管不曾亲眼目睹裴仁基与贾家父子的密议之情形,然则张君武早从那场怪梦里知晓了裴仁基派贾闰甫去洛口仓的用意何在,也早就安排好了相关之对策,当然了,个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悄无声息地拿下贾闰甫,这么个任务最关键就在于不能惊动裴仁基,故而,军中重将皆不能出面,唯有刘彪这等中低级将领可以借着出哨的机会一举成功,事关重大,哪怕早就已跟刘彪交待过了,此时此刻,张君武还是不得不再度将任务重申了一番。
“诺!”
对于贾家父子背叛齐郡军一事,刘彪可是痛恨得很,往昔是找不到机会报复,而今,机会就在眼前,他自无不乐意之理,恭谨应诺之余,匆匆便退出了大帐,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申时将尽,夕阳已然西沉,余晖将天边的云朵渲染得通红如血,风吹过,百花谷中凋零的花瓣四下旋舞,其景如幻如梦,美不胜收,然则贾闰甫却是无心去欣赏这等美景,拼命地打马向前,顺着谷道疾驰不已。
“停下,再不停下,要放箭了!”
贾闰甫一行四人正自狂冲不已间,远端谷道的弯角处突然闪出了数十名隋军哨兵,齐齐弯弓搭箭地瞄向了贾闰甫等人,更有刘彪手握刀柄地立在阵前,声色俱厉地喝令了一嗓子。
“刘兄莫要误会,贾某公干归来,有紧急公务要见裴将军,还请行个方便可好?”
这一见拦路的是刘彪所部,贾闰甫也自没甚在意,概因他在齐郡军之际,与刘彪的关系一向处得不错,纵马冲到近前之后,也自不曾强闯,可也没翻身下马,就这么在马上冲着刘彪拱了拱手,面色肃然地打了个招呼。
“紧急公务?也罢,让开道路,贾老弟,请!”
听得贾闰甫这般说法,刘彪似乎并不怀疑,挥手间便已下了令,旋即便见列队戒备的齐郡军巡哨们左右一分,让开了条道路,只是并不甚宽,最多只容两骑并行而已。
“多谢刘兄了,改日小弟自当做东,请刘兄共谋一醉。”
见得刘彪如此爽利地放了行,贾闰甫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笑容满面地致谢了一番,而后便即缓缓策马行进了阵列之中。
“拿下了!”
没等贾闰甫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就听刘彪一声断喝暴响中,数十名齐郡军巡哨一拥而上,将贾闰甫并其三名亲卫全都拖下了马背,七手八脚地五花大绑了起来。
“刘兄莫要误会,您这是作甚来着?”
尽管已知不妙,可贾闰甫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一边狂乱地挣扎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嚷嚷个不休。
“误会?呸,好一个误会!贾闰甫,尔这狗贼,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瓦岗乱贼,我家少将军早知尔等之谋算了,你小子就等死罢,来啊,将这群蠢货都堵上嘴,装进麻袋,我等回营去!”
刘彪对贾家父子背叛齐郡军的丑陋行径早就恨得个不行,而今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这么个报复其的机会,自是乐得痛打落水狗上一番,但见其毫不客气地呸了贾闰甫满脸的唾沫星子,解气无比地骂了几句之后,方才一挥手,就此下了收兵回营之令。
“诺!”
能跟随刘彪前来办事的,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齐郡军死忠,这帮军士对贾家父子同样痛恨到了骨子里,于应诺拿人之余,可是没少暗下黑手,直揍得贾闰甫等人吐血连连,偏偏嘴又被破布给堵住了,便是连惨嚎都发不出来,只能是呜呜怪叫不已,奈何众齐郡军将士们根本不加理会,七手八脚地将贾闰甫等人分装进了麻袋中,随意地扔上了马背,呼啸着便策马往谷口处的大营赶了去…… 霸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