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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军名义是清国的邦国力量,但其实际控制权,最终一定会落入镶黄旗手里。
曹继武是什么人?
南京城的一帮废物大神,能被他练出纵横天下的精步营,白虎军一旦在他手里,军力将难以想象。
镶黄旗一旦拥有强悍的白虎军,将会对其他势力,形成碾压式的绝对实力,将来甚至严重威胁小康熙的皇权。这是佟家最不愿看到的。
曹继武身为佟家的女婿,却热心白虎军事务,在佟国维看来,简直就是为他人作嫁衣。因此他坚决反对,从自家出人。
然而曹继武为金日乐作嫁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以镶黄旗现在的实力,即便佟家不出人,白虎军的编练,也势在必行。
实力不济的关口,如果不适时低头,等遏必隆、鳌拜反应过来,汉军镶白旗就危险了。
如果佟家出人,至少能在白虎军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样一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遏必隆、鳌拜等人,再想制裁汉军镶白旗,就会投鼠忌器。
家庭会议上,佟六十没有任何表示。但从他的表情中,佟国纲已经知道答案了,于是让佟国瑶出面,答应曹继武的全部条件,让出五城兵马司火器大营,同时挑选合格的精壮两千人,送往白虎军大营。
这样一来,白虎军人数达到了七千余人。兵在精而不在多,这是吴子的精髓。以曹继武的眼光,目前的东亚,处于欧洲中世纪水平。能有五千瑞典式现代化陆军,足以横扫整个东亚。
人员有了基数,接下来就要解决财务问题。
东西会馆会客厅中,金印、杜省斋和甄仕人,已经等待多时。
金印和杜省斋,乃是湖广数一数二的巨贾。甄仕人乃是徽商的代表。能把这三个人搞定,白虎军军费的问题,将不再是问题。
姗姗来迟的曹继武,本来想消磨三人的耐性,扰乱他们的情绪。然而这三个家伙,商海纵横多年,定力非常,曹继武都已经迈过门槛了,他们依然在悠着小茶,有说有笑。
商业人士,消息都极为灵通。况且三人都和内务府,暗中有着联系,大清国库是什么样子,他们心知肚明。
白虎军虽然是满洲八旗的内部事务,但也瞒不住三人的耳朵。以曹继武和二金的关系,白虎军缺钱,曹继武不会袖手旁观。
四个人都是老熟人了,主人进来了,三个混蛋都起身见礼,金印晃悠着水晶茶杯,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劫富济贫,那也得看对象。”
四个人都很精明,曹继武自顾找位置坐下,也不废话:“这个对象,具备绝对的掌控权。如果不济,他们就会运用手段。”
金印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目前天下的掌控权,在满清手里。天下所有的人员和物资,全部由人家满洲说了算。有点气候的巨商大贾,能与政权相抗?
甄仕人不甘心,直截了当:“我们不给,鞑子难道要抢不成?”
曹继武点了点头:“抢是一定的,不过有明暗之分。明就是明抢,暗就是暗夺。在这个方面,不单单是如今的满清,大明、大宋,大唐等等,全都是一个德性。”
杜省斋摇了摇头:“扯远了,现在是鞑子王朝。”
“鞑子和汉人,字面上,只是说辞的不同而已。其真正的背后,是认同感。大明对你们明抢暗夺,因为有认同感,所以就是内部纷争。如今满清也要明抢暗夺,因为没有认同感,就成了更为激烈的外部争斗。”
“然而你们别忘了,纷争和争斗,靠的全是实力。实力施展,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暴力。官府通过暴力,盘剥穷棒子。同样,穷棒子也可以通过暴力,推翻官府。至于你们商家,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身死财散,所有的心血努力,烟消云散!”
三人听了曹继武的一番话,热血冷成秤砣,定底沉。
自商鞅变法之后,华夏简单的二元社会结构,底层穷棒子和上层士大夫,从未改变过。商家作为中间层,既要忍受士大夫的剥削,又要承受底层的不理解,的确是两头不是人。
金印叹了口气:“可是,如今没有认同感的异族王朝,商家的地位,真的能够改变?”
“你要是幻想,当然没有希望。”
“什么意思?”
曹继武没有回答,悠起了小茶。
地位是阶层的象征,背后是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要改变地位,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穷棒子要想翻身,必须拿起手中的锄头榔头耙子,把士大夫给干倒。幻想着几个青天大老爷,只能拿着锄头榔头耙子,继续撅着屁股种地。
商家也是一样,幻想士大夫发慈悲,就是与虎谋皮。金印三人,都相当通明,很快理解了曹继武的意思。
甄仕人有些疑虑:“商家造反,从无先例!”
“作为商人,最重要的素质,就是眼界。你们的眼界,局限在华夏,不出东亚。在当今这个时代,早已是坐井观天之势。两重大洋之外的英吉利,已经实现了壮举。”
接着曹继武将英吉利的资产阶级革命,以及确立的君主立宪制,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三个人见识过西洋人,但对西洋世界,知之甚少。曹继武的叙述,他们听得云山雾罩。
曹继武也不想多说废话:“当今全球,最先进的商业理念在荷兰,最新的政治秩序,在英吉利,最先进的陆军理念,产生于瑞典。隔壁就是他们的教堂,尽在咫尺的便利,你们不愿去了解,这个就不能怪我了。”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甄仕人有些不甘心:“你老是拿西洋说事,难道我华夏五千年文明,真的不如人家西洋人?”
“西洋人跨越两重大洋,来到了我们面前。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汉人,把西洋世界的见闻,带回华夏?”
“这……”
甄仕人顿时语塞。
“华夏五千年的文明,的确灿烂。但是你们忽略了一个现实,向世界传播华夏文明的,并不是汉人。”
三人闻言,皆大吃一惊,纷纷盯着曹继武。
秦汉时代,将华夏文明传播世界的,是匈奴人。隋唐盛世,是突厥人。大元中国,是蒙古人。纵观五千年文明,无论是海路,还是陆路,一直活跃的是中东以及中亚的商人,几乎不见汉人的影子。
曹继武无奈叹了口气:“自古以来,华夏人眼界狭窄格局小,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天下之内的见闻,由夷人传播出去。天下之外的见闻,也是由他们传播进来。”
眼界决定高度,格局决定命运。眼界和格局的重要性,金印三人,心知肚明。
举个简单的例子,天下人数最多的穷棒子。
穷棒子的眼界,就那几亩地。如果不出意外,他的眼界,不超过十里。他的格局,就是怎么布置几亩地的产量。交过农赋之后,口粮够不够吃。服过徭役之后,还有没有体力,伺候田地。
所以绝大多数穷棒子的生老病死,都不超过十里。想靠几亩地翻身,是不是白日做梦?而且这几亩地,能不能一直在自己手里,还没有保障。
所以穷棒子翻身,必须从土地上解脱出来。两条路,要么造反,要么经商。
造反不成功,是要被杀头的。所以造反的代价太高,不是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穷棒子是不会选择造反的。
经商要忍受主流阶层的白眼,要承受风霜雪雨的侵袭。然而不管忍受多少,离杀头还远着呢。
东奔西窜只见,眼界自然不仅仅是十里,格局自然不仅仅是那几亩田地。命运改观的几率,远远超过种地,即便到了造反的时刻,至少也能做个头目。
所以经商对于穷棒子翻身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曹继武例子举完了,甄仕人忽然明白过来:“你想把满清,变成商业国?”
曹继武点了点头。
金印摇了摇头:“五千年上下,商业国,似乎没有先例。”
杜省斋突然想起了湘君楼,当初曹继武应对王夫之等人的情节,于是脱口而出:
“齐国!”
金印和甄仕人对视一眼,满脸全是惊异。
齐国地处山东一角,山高林密,滩涂遍布,根本无法种地产粮。自姜太公开国以来,就依托渔盐之利,大搞商业贸易。自管仲为相,彻底确立了商业立国的策略。
“华夏几乎所有的商业理念,都来自齐国。你们三位,所有的商业手段,在《管子》中,都能找到印证。你们自诩为儒商,不过是为了附会士大夫的喜好而已。”
“齐国代表的,是开放的新势力。鲁国代表的,却是保守的旧势力。所以两地起源的商家和儒家,本来就是对立的。把儒和商两个字,联系在一块,本身就是个笑话。所有自诩儒商的家伙,都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甄仕人相当不满:“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
金印也连连摇头:“你话虽有道理,但犯了商家之大忌!”
曹继武微微一笑:“的确,商家只有迎合喜好,客人才肯花钱。然而换个角度来说,凭个人喜好打理钱财的,那一定是个客人。”
杜省斋连连点头:“高论!”
客人喜欢什么,商家就准备什么,这样才能赚钱。否则,客人不喜欢什么,商家却偏要准备什么,客人愿意花钱买吗?
然而站在商家的角度,决不能凭个人喜好,打理自己的商业。所以商家对客人的秘诀,就是投其所好。而客人对商家的期望,就是心满意足。
对喜好的认知,就是个观念问题。正确的喜好认知,就是理念。持商家理念,不依自己的喜好打理钱财,就是商人。持客人理念,凭自己的喜好打理钱财,就是客人。
所以商家一直赚钱,客人一直花钱。
商家也花钱,但花钱是为了收益。不能收益的花费,商家是不会花的。
而客人花钱,却不考虑收益。
所以商家一直是富人,而客人一直是穷人。
甄仕人大为叹服:“每次和你这妖人接触,定能有妖异的收获。不过——
你这次要我们花钱,而且是大手笔,这收益到底在哪里?”
“凭你们的身价,如果看不透,离破产也就不远了。”
曹继武不再言语,又悠起了小茶。
杜省斋和甄仕人面面相觑,见金印面色平静,急忙把眼光投了过去。
回到原来的话题,实力最有效的体现,就是暴力。
暴力最高效的形势,就是武力。
对个人而言,就是武功。武林当中,武功最高的那个人,一定是杠把子。
对邦国而言,就是军队。放眼世界,军力最强的邦国,具备绝对的话语权。
满洲人数虽少,军队强悍。华夏万万汉人,人数不少,武力拉稀,被满洲灭亡,也是自然之事。
汉人武力之所以拉稀,就是因为犬儒的教化,死死地拴在土地上。所以汉人要想翻身,从土地上解脱出来,犬儒士大夫根本靠不住。
目前满洲具备绝对的掌控权,所以联合满洲,打击犬儒们,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要想在满洲获得话语权,和军队联系起来,这是最佳的途径。
以军队为后盾,取得对满洲的影响力,从而将满清转为商业国,希望不是没有。
商业国之下,商人具有认同基础。其地位的改观,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这就是,把钱花在白虎军身上,所能获得的收益。
杜省斋大为惊异:“金老弟,看来你不仅仅是个商人!”
金印微微一笑:“杜兄说笑了,管夷吾、吕不韦,皆是商政翘楚。时隔两千余年,曹继武横空出世,我辈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甄仕人点了点头:“不过,满清承袭的是咱大明的底子,要把这副烂摊子,转为商业国,难度不小啊!”
杜省斋点头:“万事开头难嘛!四百年前,华夏被蒙古践踏,如今又被满清横扫。看来这华夏的优越感,早已成了镜中之花。我辈不努力,还要将耻辱,传递给后人吗?”
甄仕人叹了口气:“我们这么做,天下不会理解。我看被戳脊梁骨,一定是免不了的!”
金印摇了摇头:“穷棒子观念不变,无论到任何时代,都是穷棒子。你可以去同情他们,但不要害怕他们。华夏五千年历史,你见过哪个肆意喜好的穷棒子,刻在了史书之中?”
甄仕人连连点头:“反正出面顶缸的,都是曹老弟,我辈又有何惧?”
众人哄然大笑。
随着一阵笑声,军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曹继武正要起身,却被金印拦住了。
“商家自有商家的规矩。”
“你要什么?”
金印笑而不语,转眼看着杜省斋。
杜省斋捋须微微一笑:“此处据说是张居正的宅院。张居正乃我湖广翘楚,作为后人,敬仰之至。目前我湖广子弟,在京师还没有落脚之处,老弟你看……”
好家伙,原来这两个混蛋,看上了这片宅院。奸商果然是奸商,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曹继武摇头微笑:“隔壁是洋和尚的地方,侧翼是曹某的落脚之处。你们总不能全赖了吧?”
金印和杜省斋相对一眼,皆哈哈大笑。
曹继武于是让出三分之一,辟为江南会馆,作为金印和杜省斋招待湖广客商所用。
甄仕人也趁机打劫。曹继武无奈,前门外佟家的一片宅院,划给了佟君兰,曹继武只得转手给了甄仕人,作为江南会馆。 铁血山河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