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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中期,引领时代的风云人物,庞涓、孙膑、苏秦、张仪等等,皆出自鬼谷门下。
鬼谷子姓王,名诩,字禅。
诩就是吹,王诩就是王吹。鬼谷子是真吹,当年吹出了一大波高徒,个个叱咤风云,在古老的华夏大地,翻云覆雨,引领整个时代的潮流。
可惜如今的华夏,也是真吹。吹自己的优越感,吹自己的高尚感,吹自己露脸的,吹别人的污点,结果最终吹趴在了地上。
就实用性而言,鬼谷门下,远胜孔夫子门下。可惜的是,先秦之后,刘邦所谓伟大的大汉王朝,流氓文化盛行,竭力排斥鬼谷子的理念,却对孔夫子的玩意甘之如饴,吹出了一大堆的高尚大义,事情办得却是一塌糊涂。整个华夏文明止步不前,甚至是有所倒退。黄鼠狼下崽子——一代不如一代,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过,一山不容二虎,绝世高人鬼谷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所叫出来的两位兵法大师,最终却闹了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过了独龙涧,就是绝恨谷,这是当年庞涓自杀的地方。不远处的一颗巨大的黑松,隆起的松根像极了一把座椅,据说是当年孙膑的坐车所化。
如果庞涓换成吴起,孙膑一连串的计谋,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是庞涓的偏执自大,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可见性格决定命运,不是没有道理的。
主将的失误,不但断了自己的性命,同时也将吴起的心血撒尽,更是断送了魏国的鼎盛之基。
望着孙膑的那颗黑松,曹继武忍不住感慨:“可见带头人的选择,将决定手下的命运,古往今来,几乎无一例外!”
李红义一愣:
什么意思?
感慨鬼谷子和孔夫子,感慨孙膑、庞涓和吴起,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好你个曹继武,借古讽今,敢笑我辈重蹈庞涓之旧事?”
独龙顶一阵清风飘来,一个将近四旬的书生,腰悬一口宝剑,飘然而至。观他风度翩翩之仪容,一定是落花剑客裴劲松。
曹继武连连施礼:“不敢,不敢。孙庞斗智,如今看来,不过是华夏内斗而已,怎比得了榆园军热血大义,抗虏报国?”
裴劲松捋须微笑:“曹先生的意思,百年之后,我榆园军抗虏报国,也将成为华夏内斗?”
曹继武微笑:“曹某人可没这么说。”
他话虽这么说,但意思裴劲松明白。
李红义也明白了:
这里是孙庞斗智的古战场,如今是榆园军和满清血拼的地方。曹继武借古讽今,暗示榆园军如果继续和满清对抗,结果将和庞涓一个下场。
李红义顿时跳脚而起,指着曹继武的鼻子大叫:“曹继武,休得胡言,我榆园军浴血拼杀,抗虏报国,怎么能说成内斗?”
曹继武微微一笑:“你我,皆大元中国子民的后裔。”
当年的大元中国,蒙古人第一次灭亡了华夏。如今的满清,简直就是当年大元中国的翻版。如今伤害民族自尊心的话语,曹继武竟然说的极为平常。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红义满脸都是愤怒,抽出梅花刀:“果然是妖邪之类,今日我就替华夏,除你这败类!”
当——
西洋剑挡住了梅花刀。
曹继武依旧微笑:“你是契丹后裔。”
李红义闻言,热血爆棚的愤怒,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唐中兴名将李光弼,营州柳城人,契丹武士,当年就任徐州节度使。眼前的这个李红义,正是他的后人。
当年的宋辽之争,尖锐的民族矛盾,绝对不亚于当今的满汉之争。
既然是契丹后人,代表华夏,就有点扯淡了。替华夏除掉妖邪曹继武,更是操蛋了。
曹继武收剑回鞘,面无表情:“从历史发展的角度,以及华夏的全局来看,当年极度激烈的宋辽之争,如今看来,就是不折不扣的内斗。同样的道理,匈奴与大汉,鲜卑与南朝,突厥也大唐,女真与大宋,蒙古与南宋,如今看来,都属于内斗。”
“向你这样,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女真人、蒙古人,被汉化的异族后裔,是当今华夏人口的主体。百年之后,当今的满汉之争,铁定会成为后人内斗的笑话。”
我辈抛头颅洒热血,竟然会成为笑话,这话相当的刺耳。然而人家曹继武列举的例子,根本就无法反驳。
李红义很不服气:“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契丹后裔,你又是什么人?”
曹继武笑了:“任城王曹彰,曹某的先祖,也是起源山东这个地界,离此不过百里。”
黄须儿曹彰,曹继武的汉人血统,远比李红义纯正多了。
契丹后裔,高举华夏正统的大旗,却要杀一个血统纯正的汉人,这不是笑话吗?
眼前李红义的行为,对当年的契丹人来说,可是不折不扣的数典忘祖。如果不是曹继武提醒,他甚至还想不起自己契丹后裔的身份。
李红义这种状况,当今的华夏,实在是太过普遍。难为人、死敌威、马戏子等等,以及当初干将铺的长孙魁、完保国,他们干的,都是数典忘祖的行为。
当今华夏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来自哪里。一味无知地高举犬儒的道德大义,干的尽是一些狗血的蠢事。
多年的抛头颅、洒热血,竟然成了闹剧。
李红义很没脾气。
裴劲松也相当无语,他的先祖,可以追溯到唐代,但是再往前,就是鲜卑人了。
鲜卑人和契丹人,都是游牧民族,和当今的满洲很像。他们如今,所高举的热血大义、民族气节等等一系列汉人口号,成了不折不扣的笑话。
诛心,心灵的打击,二人的灵魂,像是被抽去了一般,内心酸甜苦辣咸,五味翻腾。
曹继武叹了口气:“先祖有先祖的生活,后人有后人的生活。所以先祖对后人来说,除了生命的延续之外,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所以拿先祖说事的,要么用先祖的辉煌给自己长脸,要么用先祖的声威,给自己捞好处。那些没有辉煌,又没有声威的先祖,属于无用之辈,没有哪个后人会记得,更不可能去主动提起。”
“至于生命的延续,这是上天的旨意。按照西洋人的说法,这是上帝的意思。所以西洋人从来不搞光宗耀祖这一套,他们只关注自己的生活。”
“人生百年,上帝给予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西洋人把有限,都用在了点上。华夏人其实也不傻,他们嘴上说光宗耀祖,对得起祖宗,背地里仍然在关注自己的生活。拿着先祖的名义,偷偷摸摸地帮自己捞好处。”
“所以曹某人抛弃了华夏的虚伪,选择了西洋的实惠。因此在华夏人眼里,真实的曹某人,也被成了妖类。”
如此看来,百年之后,不会有人再记得榆园军。
虽然榆园军抛头颅、洒热血,抗虏报国,极为典型的热血澎湃。可惜被黄河给淹了,榆园军的死法,太过窝囊。百年之后的后人,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活,谁有那个闲淡功夫,给自己的心灵找不自在?
眼下的场景,抗虏所持的正义,全被曹继武拆穿。如果继续抵抗下去,覆灭是早晚的事。即便杀了曹继武和明珠,但人家满清根本不缺这俩人。山东经略使,你杀一个,人家再派一个。你杀两个,人家就再派两个。
天下已经这样了,你想抗虏报国,其他人却想要生活。榆园军这种没有根基的民间力量,根本接触不到真正的敌人——满洲八旗,就会汉奸部队耗死。
这种窝里斗的耗法,百年之后的后人,更是懒得去提起。
不过后人的事情,眼前的人管不了。毕竟天下崩摧之时,榆园军没有像士大夫一样,选择趴地投降。虽然他们的事迹,不会被后人记起。但他们毕竟洒了热血,为抗虏报国,尽了最大的努力。
眼下摆在李红义二人的问题,和当年的庞涓一样,一旦选择失误,仅存的榆园军余脉,也将和当年此地的魏军一样,成为后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眼前的诸位,都是大元中国子民的后裔。没有成为大元中国子民的抵抗分子,早已经消亡。眼前的这帮人,除了知道标杆文天祥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就是眼前诸位的写照,没有生命的延续,大义热血,这情怀那情怀,所有永垂不朽的精神,统统都是扯淡。
既然选择生活下去,那榆园军的生存之道,又在哪里呢?
李红义忍不住问道:“你既然前来招安,给弟兄们准备什么饭碗?”
曹继武只吐了两个字:
“运河。”
生活首先要吃饭的,兖州如今到处都是黄水泛滥,即便黄河豁口被索图堵上了,被冲刷的土地,养分全无,几十年都难以恢复,庄稼种了也是白费种子。如今再加上地震,天灾人祸赶在一块,要想活下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运河就成了人们生计的唯一出路。
只要运河疏通,沿岸人们,或拉纤或走船或开店或经商,只要有客流,加上南粮北运的物资转运,兖州的老百姓,日子过得不会比种地要差。
不过话虽然说的好听,事情安排的也很妥当。从抗清义士,突然转变为亡国奴,精神的打击,难以想象。
云南抗清的李嗣业、刘震、白文选、马宝等人,福建的林兴珠,许多人的精神,依旧不甘,曹继武其实也不甘。
时间对创伤来说,是最好的药。
不过,此时二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内心明显在挣扎。
曹继武叹了口气:“如果二位不愿意做亡国奴,等安排了兄弟们的生计,可以下南洋,或者去东洋。”
下南洋或者去东洋,远离家乡,以华夏如今的光景,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二人的脸色,很痛苦。
曹继武摇了摇头:“如果二位还不愿意,那就去云南。”
李红义二人,大为吃惊:
“要我们支持吴三桂?!”
曹继武点了点头:“要想华夏正朔,只有云南有这个实力。他可以直接,而我曹某人的,却是一种曲线方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上天对每个人,每个民族,每个国家,都是一视同仁。你有正义,他也有正义,谁的正义算数?
谁实力强,谁的算数。
实力不强,所有的正义正统,所有的高尚精神,统统都是扯淡。
历史是由士大夫写的,所有的笔墨,都是精挑细选,彰显士大夫的精神追求,道德理念。老百姓的实力不强,所以历史的笔墨,没有他们什么事。不管是哪部华夏史书,也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如今士大夫被满洲收编了,继续玩他们的道德理念,只能跟着一起做奴才。
所以要想华夏翻身,当前的局势,一是去找吴三桂,二就是选择曹继武的理念。
然而汉奸榜前三甲,洪承畴、孔有德、吴三桂,如今已经大快人心了两位,吴三桂这根独苗,如果要去帮助他,那华夏提倡的玩意不全给扔了吗?
而曹继武的理念,更为吊诡。华夏千年自以为的优良传统,不单单是扔,而踩在脚下,比吴三桂更狠。
可是吴三桂还是老一套,而眼前的曹继武,所有的行为,包括他的武功,除了真实之外,没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
虚伪的华夏,竟然视真实为妖邪,这世道真是日了狗了!
李红义磨叽了半天,终于无奈叹了口气:“榆园军的弟兄,跟着你干!”
裴劲松却拔出了宝剑:“诛心比杀人更狠!”
曹继武没有犹豫,拔出了西洋剑。 铁血山河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