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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时候，已是夜深。

　　换了沈一慎开车。

　　也许是不习惯开这么小的车子，他的速度很慢。

　　进城，过了收费站，苗初秀说，我来吧。

　　车子停在路边，二人随便吃了点加油便利店里买来的面包牛奶等。

　　当车子再一次停在城郊的一条水泥公路上时，已经是深夜三点了。

　　沈一慎从车窗里伸出头，看了看这一大片黑黢黢的小树林，又看看周围废弃的工业园，待拆迁的小平房，很远都看不见什么灯光。

　　他看见苗初秀下了车，有点奇怪：“苗初秀，你下去干什么？”

　　苗初秀也看着那片小树林，淡淡地：“你不觉得今晚月色正好吗？”

　　小树林的上空，一轮下弦月，暗沉沉的，就像是一只鬼魅的小眼睛。

　　这月色，真的不算好啊。

　　可是，沈一慎还是下了车，走到苗初秀旁边。

　　一阵风来，三月末的夜晚还是冷飕飕的。

　　他紧了紧身上的单薄外套，“这里怎么感觉阴气森森的？苗初秀，你不觉得吗？”

　　苗初秀淡淡的：“是啊。这里的确阴气森森，因为这里死过一个人！”

　　沈一慎：“……”

　　“有个叫李文玲的小姑娘，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回家拿东西。半路上遇到了两名喝醉酒的歹徒……”

　　沈一慎：“……”

　　“本来李文玲受害之后也不至于会死，但是，其中一个歹徒的母亲闻讯赶来，生怕李文玲认出歹徒的模样，于是，弄瞎了她的眼睛。遭受双重伤害的李文玲就这么被毁了。回家之后，她一蹶不振，渐渐地被父母亲人嫌弃，她生不如死，天天深更半夜跑到这里等着，企图再次遇到当年的歹徒，想和歹徒同归于尽……”

　　沈一慎：“那，后来呢？”

　　“她没来得及等到歹徒现身，于某个暴风雨的深夜，死在了这片小树林里。等找到她的尸体后，已经四五天了，她的尸体都腐烂了……”

　　沈一慎：“……”

　　半晌，他忽然叹道：“这两名该死的歹徒！把人害成这样，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啊！”

　　“是吗？我也觉得他们罪该万死。”

　　沉默了一下，苗初秀忽然说：“李文玲和别的人不同。她遇害之后，我可能是第一个见到她的人……”

　　“咦，那你？”

　　“你问我当时为什么不救她对吧？”

　　正是。

　　“我当时也遭到入室歹徒的侵害，因为反抗，所以被歹徒从18层楼推了下去……”

　　“……”

　　“我于魂飞魄散中看到了李文玲遇害之事，当然，我只看到了她被弄瞎眼睛的那一幕……但是，那时候，我没有能力救她……我甚至连歹徒的面容都看不清楚……”

　　沈一慎瞪大眼睛，如听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脸上写满了同一种表情：原来，我对苗初秀还是不够了解！

　　我自以为了解她，结果，还是不够了解，甚至完全不了解。

　　“那以后，不知怎地，我就忘了此事。我开始了自己的人生，如开挂一般，上985，能力超群，但是，我渐渐地忘了李文玲。直到后来某一天我无意中路过这里，又听得李文玲在这里哭，她天天深更半夜在这里嚎啕，想要拦截凶手，然而，周围的人都以为她成了女鬼……”

　　正因为大家认为李文玲成了女鬼，这里反而变得很安全——就连歹徒们逐渐地闻风丧胆，远离此地，毕竟，每天听着一个阴森森的嚎啕，就算是歹徒也觉得害怕了。

　　“李文玲是最典型的‘受害者有罪’的牺牲品之一。最粗，她的父母对她尚可，也是悉心照料，甚至还送她去市内大医院的眼科看过。医生告诉他们，可以装假眼，这样，小姑娘的外表看起来就要正常得多。但是，三姑六婆都纷纷劝说李文玲的父母，说你们的丫头反正都毁了，这一辈子也没指望了，你们还浪费那个钱干嘛？还不如留着这些钱生二胎……”

　　于是，李文玲就这么被彻底放弃了。

　　她于绝望之中不能自拔，疯疯癫癫，最终，死于非命。

　　沈一慎忽然觉得这种“受害者有罪”理论特别可恨，愤愤地：“我算是明白了，那些三姑六婆最是可恨。她们不杀人放火，但是，整天搬弄是非，害死人不见血，害死人也不偿命……”

　　是的。

　　无形的帮凶更可怕。

　　罪犯干脆利落，而这些“无形的帮凶”则钝刀子割肉，让口水淹死你。

　　罪犯还会被抓坐牢甚至被处以极刑，可这些“无形的帮凶”从来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她们甚至处于舆论的制高点，一副道德之上的样子。

　　苗初秀看着那一轮黯淡的弯月：“最初，我也特别痛恨凶手。我觉得只要把这些暴徒解决了，于是，就万事大吉了。后来，我才慢慢发现，根本不是这样。我可以建立罪犯数据库，可以把他们全部化学阉割，但是，我根本管不了这群‘无形的帮凶’……”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群体。

　　甚至你我，都曾有意无意地充当这样的“帮凶”。

　　这种“帮凶”，哪怕你出动最高精尖端的武器，都无济于事。

　　一如苗老头、小娜这种人……你说他们多坏吧，可他们哪一件事情犯罪了？没有，对不对？

　　可是，你要是想要对付他们，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连超人苗初秀都办不到！

　　沈一慎可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一时消化不了，也反应不过来，很久，才长嘘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我以前真的很少关注这些事情……我以为，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生活得快乐而富足……”

　　就像一个段子里讲的：一个富家子去相亲，怕姑娘图他的钱财，于是，告诉姑娘：我只有一辆奥迪，家里只有一套150平米的房子，存款也只有50万……他以为，自己这样已经是最穷的了！！！！

　　沈一慎虽不至于如此“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他的圈子毕竟都是差不多的人，平日所见，纵不都是锦衣玉食，至少是富足无忧，安乐享受，天天都是买买买，谁也不至于为了生存而发愁。

　　哪里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其他人，还生活的如此艰难？

　　好半晌，他才问：“那，这两名歹徒找到了吗？”

　　苗初秀苦笑一声，摇摇头：“两名歹徒还没最后确认，但是，当初弄瞎李文玲眼睛的凶手我已经确认了！”

　　沈一慎大喜：“那可真是太好了。找到这个凶手，不就直接找到了两名歹徒？这个弄瞎别人眼睛的女人更可怕，简直太歹毒了……”

　　苗初秀慢吞吞的：“我怕冤枉无辜，必须确证之后再说。” 全男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