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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瑟瑟地跳下车,帮着把三秀推在了后排座。
苗初秀在边上坐了,厉声道:“柱子,你去坐副驾。”
柱子不敢违抗,刚坐上副驾,沈一慎就发动了车子。
很快,悍马就消失在了慢慢降临的夜色之中。
开出去很远,沈一慎才如梦初醒,他的额头上涔涔地全是汗水,低低的:“死了那么多人……”
柱子也哇的一声哭起来:“你们杀人了?你们杀人了?我爸会打死我的……我一定会被打死的……”
“一个都没死!他们只是昏迷了而已。顶多半小时就会全部醒过来。”
柱子立刻不嚎了。
苗初秀看他眼里满是恐惧,安慰他:“你别担心,你没有暴露身份,我们也不说。你回家保持沉默就是了,没有人会知道是你带路。”
“我不说,我不说,我一个字也不说。我说了,他们还得打我。”
这少年,本质不坏。
若非这少年,三秀也出不来。
苗初秀不愿意他因此事受到什么伤害。
直接放倒车边的那伙拦截者,也是为了不让他们看到少年的脸。
反倒是她和沈一慎有恃无恐。
毕竟,那伙人再恶也是窝里横,没可能跑到一线城市打击报复。
车子,慢慢地开上了一截平坦点的乡村公路。
沈一慎额上的汗水,慢慢干涸了。
所有的恐惧,也慢慢平息了。
他喘过气后,忽然笑起来,低低的:“苗初秀,你是神奇女侠吗?”
“难道不是妖怪吗?”
“不,是神奇女侠。”
她哑然失笑。
柱子一直想说话又不敢,听得这话,立即道:“二位大哥大姐,你们还真把人给救出来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都以为你们会被暴揍一顿然后赶出来……怪了,你们到底为什么那么厉害?真的是什么神奇女侠?”
“还有,他们为什么没有继续追赶?这不科学啊,只要村里跑一个女人,全体村民都会帮着围堵的,所以,我妈说,但凡被卖进去的女人,一个都跑不脱……我听大人说,好像是前年,也有一家人的家人报警寻来,可是,那家人闻讯早就把人藏起来了,警方来找了一圈,找不到,也就走了……”
警方还没来,大家就得到消息,立即转移了,怎么找?
管老大一家人之所以没有转移人,是因为他们不相信,有受害者的家属会单枪匹马地杀来。
而且,就算他们转移了,也不敢不说实话。
沈一慎忽然长叹一声:“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要有绝对的威慑力才能让傻比好好地跟你说话。”
“绝对的威慑力?大哥,你这么厉害?你真的一个人打败了他们全部?”
沈一慎指着苗初秀:“是这位女侠的功劳。”
“不是吧?看不出来啊。”
柱子笑起来。
苗初秀笑不出来。
苗初秀只是查看三秀的伤势。
三秀身上很臭,以至于她上车后,一车都是臭的。
沈一慎不得不打开车窗,透风。
窗外的沙尘又飞来飞去。
来的时候,苗初秀已经百度过女人被拐卖后可能出现的情况,但真的看到现状,简直比网上描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三秀的身上有许多明显的外伤,看来挨了不少耳光拳脚甚至棍棒。
他们一般判断你越是想逃跑,越是会打你。
据说,有些人甚至把女人的舌头都给割掉了,防止她们乱喊乱叫。
三秀的舌头倒是还在,但嘴已经被打烂了。
苗初秀判断,很可能就是三秀那天给自己打了电话之后,他们发现了,就当场把她嘴给打烂了。
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除了呻吟,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尤其可恨的是,他们打折了她的腿。
在村民眼里,女人的唯一作用就是生育,只要能生娃,有没有腿是不重要的。
而且,腿断了,就不能跑了。
苗初秀恨得咬牙切齿。
她连声咒骂:“那里的人全是恶魔……全是魔鬼,其实他们都该死……”
沈一慎长叹:“他们只是因为穷……”
因为穷,便可以不择手段。
因为穷,自己的命看得轻贱,别人的命就看得更贱。
苗初秀忽然想起林玉树的话。
林玉树说:苗初秀,你去上大学,你必须念书,哪怕是三流的大学。不读书不改变命运,你会在贫穷的泥潭里,永不翻身。因为穷,你还可能走上歧路,为非作歹,危害社会。
穷,真的才是万恶之源。
在县城边上,柱子下了车。
柱子得了一万元报酬,眉花眼笑:“二位大哥大姐,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一定记得叫我啊。”
还有这样的好事?
二人面面相觑?
沈一慎忽然长叹一声:“柱子,你好好念书,不要老是打游戏,最好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地方。”
“为什么?”
“不然,你长大后,就会变成和那些买媳妇的恶人一样。”
柱子原本嬉皮笑脸,听得这话,不笑了。
少年的眼底,竟然生平第一遭泊了一点儿深思。
他好像不完全懂得这话。
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二人一车彻彻底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天,早已黑尽了。
因怕管老大一家人醒来后,继续追赶拦截,或者反过来报警,二人不敢停留,加速飞奔。
一直到上了高速。
沈一慎开得快,必须全神贯注。
苗初秀也没有再吭声。
她看着三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跑出去两三百公里,她才低声道:“三秀这是废了。这一辈子可能都完蛋了。”
本是花季少女,纵谈不上什么大好前程,可是,她原本可以像别的城市底层少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有一套小房子,按部就班,结婚生子,也许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就在家里带孩子,打打麻将,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也才19岁!!!
沈一慎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法回答。
许久,他也仿佛是自言自语:“我真没想到,这世界上有些人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人贩子、被拐少女,可怕的贫穷……相对苗初秀,他更加陌生。一度,他都不知道,这世界还有这样残酷又绝望的另一面。
终于,熟悉的城市遥遥在望。
高楼大厦,霓虹闪烁,满大街衣香魅影。
大城市的人,仿佛距离人贩子的世界很远。
可是,苗初秀知道,并不。
大城市,也有大城市的陷阱。
比如刘亦守那些人。
坏人,不分贫富。
但是,她还是庆幸回到了大城市。
大城市,到处有监控,到处有警察。
大城市给人的安全感,要强得多。
她发誓,一辈子都不再去那些小地方了。
哪怕再是吹嘘成世外桃源。
也宁愿留在大城市做一只流浪狗。
第二天傍晚,车子,停在一家医院的门口。
这是沈一慎在路上就电话让他家人帮忙联系好的。
刚一停车,就有医护人员迎上来,把三秀抬出去。
一直到三秀进了病房,挂上了输液瓶子。
小叔叔夫妻终于赶来了。
老远,就听得小婶婶哭哭啼啼的:“三秀,三秀……”
她避在一边,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她悄然和沈一慎走出了医院。
在医院大门口,她看看沈一慎,忽然特别特别感谢他。
这一刻,俨然有患难之交的感觉。
可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才好。 全男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