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怎么是你”
当周玉打开院子的门,一眼看见同窗好友叶小云,拎着一个行李包,顿时又惊又喜。.。
自从跟了顾家德,改名周玉,南迁临江以后,昔日上下铺的同学再也没见过。
转眼三年多了。
赶忙牵着叶小云的手,带进了客厅。
两人彼此再次看看。
周玉比大学时,明显丰腴了许多,皮肤似乎比以前更白皙,更光滑了,一头大波浪的烫发,把原来的鹅蛋脸衬得更加修长。
相比而言,叶小云变化可没有那么大。
如果在师大的中文系,她俩是一对姐妹花,那么,周颖是一朵牡丹,叶小云则是清荷。
一个雍容华贵,一个纯洁清新。
叶小云远道而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疲倦,眉毛修长,稍微有些上扬,与两个隐隐的酒窝一起,让人感到一种女孩子的典雅,秀丽。
上穿一件淡紫色的小毛衣,下面是一袭咖啡色的长裙,让周颖意外的是,小云从前标志性的披发,而今换成了齐耳的短发,显得麻利而机智。
保姆端上了茶水。
周玉拉着小云的手,好姐妹许久不见,问长问短。
家里的,学校的,工作的。
“小云,怎么突然来了,事先也不写封信,打个电话说一声,瞧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怕被人拐走啊”
在学校,周玉就一直以姐姐自称,实际上,两个人是同一年的,只是月份她大了一些,而已。
小云喝了一口茶水,舒服地往沙发上后一靠。
“我的周太太啊,你这小日子过的好的,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你的上铺现在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周玉手一伸,冷不防钻到小云腋下,挠起她的痒来。
“几年不见,伶牙俐齿的,老实交代,啥时候请我吃喜糖”
小云被痒的前俯后仰,满脸通红。
大学时候,周玉就喜欢这样欺负小云,总是逗得小云什么秘密也藏不住,乖乖交代。
“饶了我吧,饶了我,周颍,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欺负我”
周玉收回手,笑着道,
“那你还不从实招来”
当叶小云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时,周玉听得如此入神,以致小云眼角悄悄流下的泪,她都没注意。
讲得入神,听得入神。
因为这故事本来就是她们俩一起开的头。
结尾,自然还是两个人一起来商量。
是的,大家应该猜出来了。
周玉,就是曾经的周颖,许伟长的初恋女友,叶小云,正是她的上铺。
“周颖,记得前年你结婚前夜,我还骂你一顿了吗,那时,我真的恨你呢你跟我说了真相,你知道吗,我马上就原谅了你,还从此做了一件傻事。对不起啊,我没早点和你说。”
小云噙着泪,柔柔地说着,周颖一阵心疼,又有点心酸,紧紧握着她的手。
抗日英雄许伟长,把这对姐妹连在了一起。
只不过,一个是真实的许伟长,一个是虚拟的文字中的许伟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早在45年八月底,就在日本鬼子投降抗战取得胜利以后,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周颖没和“许伟长”商量,一个人悄悄乘上火车,先到了济南,继而赶到了鲁南。。
她是太想许伟长了,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她设想了很多场景。
她想拥抱他,亲吻他,想和他牵着手,看看他战斗过的每一个地方。
她还想和他马上结婚。
根据平时通信的内容和战斗的情况,她很快找到了独立支队。
那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啊
那个消息一下子把她击倒了。
年轻的哨兵不太知道许伟长,热心的他马上找来了自己的老班长,曾经在鲁南战斗过的警卫连副连长。
副连长匆匆赶到,只说了两句话:
“你是来祭念北京来的许伟长吗距离这里一百五十公里,莒县西郊,有一个革命烈士墓,那里是他的墓地,那里专门为他立了一块牌子的。”
一听这个消息,兴冲冲赶去的周颖眼前一黑。
哨兵忙扶住了他,给她喝了水,副连长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并不知道详情。
但是对于千里迢迢的周颖来说,已经够了。
自己那么多年魂牵梦萦的未婚夫,竟然早在七年前就已经牺牲。
自己七年间,却每个月都如期收到一封他的来信,安慰着自己,鼓励着自己,陪伴着自己。
天啦
周颖清醒过来以后,一个人跑到军营外的小山坡上,整整哭了一整天。
回到北京,她变得格外的坚强。
把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有关许伟长的消息,一个字也没和任何人提起。
两个多月后,她和一直追求她的顾家德建立了恋爱关系。
消息传出,第一个声讨的就是昔日的上铺,叶小云。
她指责老同学寡情薄意,贪图享受,背叛了多年的恋人战斗英雄许伟长,而投入商人的怀抱。
许伟长的每一封信,她们姐妹两都是一起看,一起议论,一起想象着那硝烟弥漫的抗日前线。
曾经为信里的战斗故事,一起激动,一起兴奋。
许伟长,在叶小云的心里,不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个血肉丰满充满着机智和勇敢地八路战士抗日英雄。
周颖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没有为自己辩论。
她很快搬出了宿舍,和顾家德成双成对。
临走的时候,一大箱子的信件,本来要烧掉,被叶小云拦着。
那之后,姐妹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也就在那段时间,叶小云静下心,细细地重看了许伟长写来的每一封信。
对周颖背叛的生气,对许伟长的英雄事迹的钦佩,交集在一起。
同情和怜惜,最终让叶小云做出了一个决定:
模仿周颖的笔迹和语气,和许伟长通信。
不让这位在抗日前线屡建奇功的英雄,在感情的战线上伤心流泪。
同学多年,周颖的笔迹她熟悉不过,而且,与许伟长的每一封信,她都看过。
有些故事的章节,她俩都能背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