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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邺城地面,老头子在街头听说斩妖大会,当下也不去蔡府直接就过来了。
得知老丈人来了,蔡知府颇感意外。老爷子年事已高,这会儿突然赶过来,为了何事?
他一边款留崔公子不让他走,一边赶着去见老丈人。
钱师爷陪着崔公子主仆二人,去天坛那边的祭天楼休息。
崔进花光了随身的银两,一时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回想起当初在荣府住的日子,分辨不出是梦是幻,也便留了下来。
祭天楼矗立在天坛的正中,楼高七层,圆屋圆顶,古朴肃穆。
一行人到正殿旁边的厢房就坐,小厮奉上茶来。钱师爷道:“公子这段时日去了哪里?为何突然不辞而别?”
崔进道:“师爷,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本在洞房好好的,醒来后迷迷糊糊,不知为何就到了万佛寺”
“万佛寺?”钱师爷难以置信,“怪了,那晚喝了喜酒,第二天丫环佣人来报说公子不见了,害我们好找”
鱼儿睁大眼睛,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你们别光看着我,我啥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初进城被关在牢里,蔡大人和师爷你来接我们,后面你们说的啥?我全然不明白”
师爷:“你当真想不起来?”
鱼儿连连摇头,“你们说的什么洞房,我压根都不知道”
师爷一脸惊奇:“怪了,莫非是妖精在作怪?咱不提那些了,你回来就好”
崔进只觉精神恍惚,使劲挠着脑袋,不敢再去回想。
聊不多久,门口一人高呼道:“太师大人到”
呼声中,蔡知府陪着一位白发老人在一队侍卫护送下走了进来。只见他锦衣蟒袍,步履沉稳,面色红润,目光炯炯;虽然年迈,但却精神健硕,气势逼人。
“这位是兄台的岳丈华太师,闻知公子大名,专程从京师来看你”
公子傻愣愣地呆着,手里捧着花篮,全不在状态。鱼儿在一旁用手指戳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行礼,“不才崔进,拜见太师大人”
祭天坛的钟声响过,斩妖大会快要开始了。往年这里举行的仪式是祭神,一年一度搞得很隆重,一般都要斋戒三天,香花沐浴。
这次萧大人捉了妖精,为了振奋人心,特此在这里斩妖祭天,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斩妖台就设在祭天楼前,方圆二十米都拉了警戒红线,围观的人群乌压压排在前面,一个个在红线以外伸长脖子,翘首以望。
一通大鼓之后,后台走出一位粗壮大汉,满脸胡渣子,光着膀子穿一条扎脚裤。他胸口一撮黑毛,腰系一条红绳,手提一把鬼头大刀,神色肃穆,缓缓走至台前。
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熟悉的人已经认出,他就是邺城第一刽子手胡大海。
刽子手这一行都是世袭的,他们的级别不高,但待遇却很丰厚,比衙门的捕头高了去。
平常衙门当差的捕头,月俸才二两纹银,他们能拿到六两,胡大海是个例外,他的月俸是十二两。因为他是邺城第一刽子手,他的真名却没几个人知晓,人们只知道他叫“胡一刀”。
黄河以南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头,据说只有江洋大盗、朝廷钦犯,那种重要的人物,才轮到他出手。
市井之中有句古话:刽子手的刀,仵作的眼睛,扎纸人的手艺,二皮匠的针线,都是形容捞阴钱的狠人。
胡一刀祖祖辈辈都是刽子手,祖传下来的这把鬼头刀,据说砍过上百号江洋大盗。这把鬼头刀又名“大凶”可以镇宅辟邪,平时都用丝巾擦好封存在匣子里,只有遇到红差的时候才拿出来。
他的身后是数十名精兵,将斩妖台团团围住。
民众们屏息静气,都想看看妖精到底长什么样。
等了半响,四下张望并没听到车马声。底下的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妖精关押在哪里。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原来妖精就关押在祭天楼的地下,也就是他们脚踩的这片地下。
第二通大鼓槌响。
鼓声中,天楼的侧门打开,一辆囚车从地下室甬道出来,囚车上载着一个铁笼子,贝贝就在笼中。
她看起来很憔悴,面色苍白,但依然很美。
她的脸像仙子一样,却挂满泪痕。
铁笼打开,她缓缓从车上下来,缓缓走向断头台。
身边的差人脸都吓白,并不敢看她一眼。铁笼的柱子上贴着符咒,贝贝白衣如雪,却被五花大绑,她的身后同样贴着一张符咒。
张大师面带笑容,一路跟着她走向断头台。
贝贝抬头往下面的人群看了看,目中闪过一丝失意,她发现崔公子并没有来。
萧大人在主席台坐着,纹丝不动。鹰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台下的人群。
这次之所以放出消息,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斩贝贝,除了振奋士气,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引出幕后的槐树精。
既然围剿槐树山这条路走不通,他想以逸待劳,等着老妖精上钩。
贝贝就是放出的诱饵,他想等着老妖精来劫法场。
如果老妖精不来,气势上就输了。所以他断定槐树精一定会来。
他的法宝就是狗血和朱砂,这是民间常用的辟邪之物。
表面上他不动声色,实际上在场的每个兵丁腰间都藏了一个皮囊。这可不是水壶,而是灭妖用的。
祭天楼里还贮存了大量石灰,周围每一个地方他都准备了秽物,再加上龙虎山道士张大师掠阵,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萧傲的目光像鹰一样从人群中扫过,希望能找出可疑的人。
殷捕头最为紧张,他手握刀柄,目光同样在台下穿梭。
为了这一刻,萧傲连太师都没去见,近在咫尺他都没有去打招呼。
时间耽误不得,宁可得罪当朝太师,也不能有丝毫松懈。
这老头子来干嘛?他注意到蔡知府和钱师爷进了祭天楼一直没出来,时辰马上快到了,主持斩妖仪式的蔡大人还没出来。
第三通大鼓响起,主席台上正中的位子空着,殷捕头望向萧大人,萧傲不容多想自己坐了过去,唉,等事后再找太师解释吧。
这通鼓声时间比较长,每一槌鼓声都象捶在心坎上。贝贝双手绑缚跪在地上,背上插着一块木牌。
木牌上黑漆写着:杀人犯,藤妖贝贝。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目中有了泪光。
妖精是砍不死的,但张大师自有办法,就在犯人的对面烧着一口大油锅,里面倒满了热油,沸油滚滚。只要手起刀落,犯人的脑袋就会掉到油锅中。
砍头只是个姿势,砍完了犯人连头带尸骨都要丢到油锅中,熬上七七四十九分钟,中间还要掺上狗血、朱砂。就算是厉鬼也会飞灰烟灭。
这是最后一通大鼓,鼓槌每响一下,意味着贝贝离死神更近一步。死之前这一刹那贝贝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居然反过身傻傻的看着刽子手。
“咚”,最后一声鼓点嘎然而止。
四下一片静寂,每个人的嗓子眼都提了起来。
“时辰已到,斩立决!”,萧傲站了起来,从桌上的签筒掷出一拫令签。
胡一刀深吸一口气,当差这么多年,他上场杀人从未眨过眼睛,也从未紧张过。但这回不同,贝贝一出场他的心就开始跳,更没想到对方临刑前居然会扭头看着他。
江洋大盗他都没怕过,但对方是个楚楚动人的弱女子,是个妖。
犯人背后的木牌已摘去,鬼头刀高高扬起,雪亮的刀光映得人睁不开眼睛。
鬼头刀握在手上似有千斤之力,胡一刀能感受自己右手腕在抖动,从业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这种事。胡一刀咬紧牙关,双手握刀闭上眼睛,挥刀一砍…… 妖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