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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万佛寺晨雾缭绕,方丈妙音一晚上没合眼,挨到天亮便想逃离。
自从官军战败,老和尚就知道这寺里不能呆了。昨晚萧大人一走,他便连夜收拾家当细软。
天黑他没胆量走夜路,再说军营中还有两个马夫在,如果擅自撤离蔡知府那里不好交代。
老和尚在禅房打坐等待机会。
这时一个胖胖的和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朴刀。
老和尚憋了一眼,“圆通师弟,那两个马夫可走了?”
胖和尚:“禀大师兄,早上我特地去他们房里看了,这两小子估计已吓破胆,一早就跑了”
“嗯,走了就好,这寺里不能呆啦,对了,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衣物都已清好,咱们来的时候也就官府给了一点粮米,萧大人这帮人一顿饭就给吃穷了,也没剩多少。崔公子人没见着,钱师爷许诺的银子八成泡汤了”
妙音叹道:“兵荒马乱的挣两个钱不容易,好在空空把公子的两匹马给抵押下来,这马还值几个钱,咱们走的时候一并带去卖了”
二人正说着,突然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方丈,不好啦……”
小沙弥面无人色,牙齿打颤,指着马厩的位置,“那……那地儿……死了人”
妙音陡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谁死了,说清楚一点”
“是……二个兵爷,不是……是马夫……被人砍成两半了”
圆通大惊失色,握紧朴刀冲出房去。
很快,他便退了回来。
“不好了,大师兄,有鬼”
“有鬼?”
圆通面色煞白,“一般人哪有那么快剑法,一定是被鬼劈了”
之前,知客空空和尚莫名其妙死在竹林里,全身被吸光了精血。当时大家就怀疑寺里有鬼。
妙音探头望了望,寺里大门紧锁着,“门还未开,莫非妖精这么快就杀进来了?”
他故作镇定,“叫弟子们都过来,在大殿集合,咱们马上转移”
大殿灯火通明,一共点了二十八根蜡烛。寺里和尚全来了,一共二十一人,个个手拿朴刀,神情肃穆,围坐在方丈身边。
妙音从蒲团起身,大声道:“本寺僧众听命,自城南爆发妖患以来,本寺损失惨重,十之七八的弟子死于非命,我等侥幸活下来去了城北迎恩寺。后来剿灭山贼,瘟情好转,官府蔡大人劝我等回来重修山门,另外监视桃花庄的一帮妖精”
“如今官军战败,尸骨无存,我等在此危如累卵,与其等死不如散去,邺城不留久留,今日叫大家过来,就是想听听大伙的意见”
底下的和尚呼喊道:方丈说的对,带我们走吧。
妙音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护法圆通,“把他们的度牒发下去,大家带好武器,出了南城以后便各奔东西,找别的寺院投靠去吧”
众弟子乱着正要出门,突然一阵阴风刮来,大殿的门自动关上了。
屋里一黑,紧接着一条人影自大梁飞下,剑光一闪,只见大殿28根蜡烛齐头被削断,被串在一柄剑上。
如天降大神一般,待人影站定这才看清。来人身披黑袍,头戴斗笠,一张脸完全被遮去,手上的剑平举着,28根烛火一线排开,灯火居然未熄。
居然是墨九星!
妙音惊呼出声,谁也没想到一个苗人居然有如此快的剑。
只见他手一抖,剑上的蜡烛齐刷刷的飞到了案桌上,烛光摇曳,28根蜡烛依然未熄。
庙里的僧众存活下来的多为武僧,多少懂一点剑术,这么牛逼的功夫实属未见。
之前也有人曾见过他,只知道他是一个苗子,来找五毒童子的。
那时根本没人在意他。
妙音方丈双手合十,“原来是墨壮士,好剑法,门外两名马夫可是壮士所杀?”
墨九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手捥一抖,青纲长剑击碎佛祖释迦摩尼尊前的案桌。然后蹲下身去,用剑刨出一个坑来。
众人一看,原来案桌下埋了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是一件血衣,正是五毒童子穿的苗裙,衣裙上包着五毒童子戴过的手镯,颈项圈,足项圈,每个项圈上都系满了小铃铛。
血衣布满了孔洞,及虫子咬过的痕迹,腥臭难闻,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五毒童子以使毒而闻名,看得出这衣服的主人死的很惨,血肉已被毒虫吸光。
僧众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一个个目瞪口呆。
墨九星长剑一指,剑锋贴着妙音脖子。妙音面无人色,“这人……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这东西怎么来的?”
妙音牙齿打颤,“壮士饶命,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前天晚上丢在我禅房,后来我拿去交给了萧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埋在这案桌下”
墨九星冷冷道:“是我埋在这里的,他是被妖精所害,这些我都不怪你们”,他突然抬高声调:“可是你们tmd居然不管不问”
众人面面相窥,心里捏了一把汗。圆通暗道:他一个苗人死了,又不是我们庙里的,自然由官府来处理。如今亲属找上门来,只怕没好果子吃。
妙音:“阿弥陀佛,施主节哀,这件事情我们也很悲痛”
墨九星道:“我师哥是为你们,为官府,为朝廷而死。你们这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居然连一声哀悼都没有,还想着跑”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一个也不许逃,从现在开始给我做七天大法事,超度我师兄的亡灵”
蓦地,他长剑一挥,身前的案桌被削去一角。“七天法事做好之前,若有谁敢逃跑,就用他的头颅来祭祀师兄”
妙音大汗淋漓,听这一说方才松了一口气,当下点头如啄米。
内中一个傻乎乎的和尚,开口道:“我们不是不帮你超度师哥,可是现在妖精就在眼前,再不走都得完蛋……”
话没说完,只见剑光一闪,他的人头已和身子分离,就像一个大西瓜一样飞上了屋梁,血水喷了一地。
直到血水落下来溅了一脸,旁边的僧众才反应过来,一张脸已吓得扭曲变形。
墨九星道:“现在逃,立马就死;妖精若来,我陪你们一起死。两条路摆在面前,你们自己选”
说完,他收剑入鞘。
死的和尚名叫多嘴和尚,这人脑袋不太机灵,喜欢多嘴,不过这次撞在枪口上。
妙音方丈回过神来,“五毒师尊为国捐躯,可敬可叹,超度他的亡灵是本寺份内的事,壮士大可放心,贫僧就算舍掉这条老命,也一定办好这件事情”
众人心惊胆跳,大气都不敢出,更没人敢看他一眼。
五毒童子死了,只留下一件血衣,超度他第一件事,得弄副棺材。
万佛寺荒废已久,这棺材却去哪里寻?
妙音逼得没办法,只好到后院坟场把前任方丈的墓挖出来;搬出尸首,腾出一幅楠木棺材。
扎起一个稻草人,穿了五毒童子的血衣,安置在棺材里。
就在如来佛祖的大殿前,架设灵堂,棺材前立起一块木牌,写着:苗人邺城侯五毒童子之灵位。
墨九星披麻戴孝,腰束白布,跪在灵位前。众和尚分成左右二排,打动磬鼓,吹起唢呐,圆通敲起木鱼,妙音口诵《地藏经》。
一行僧众哀哭嚎涕,围着棺材,诵经拜忏,以诸侯之礼超渡亡灵。
转过七七四十九圈,方才停下来小憩。
墨九星在灵位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痛哭道:“师哥,安歇吧。我一定要手刃妖精,替你报仇” 妖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