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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东门外三百里,通往江南的驿道上,一匹骏马急驰而来。
骑马的汉子打马甚急,二天更换了三匹马,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天色将晚,乌云低垂。
突然刮起大风来,电闪雷鸣,下起磅礴大雨。
泥泞的路上没有行人,豆大的雨水打在地上乒乓作响,汉子没有停下来,反而骑得更急。
暴雨淋湿了他的衣服,迷失了他的眼睛,头发贴着额头披散开来。如此恶劣的天气,谁也想不到骑马而来的人竟是御前带刀侍卫,六扇门总捕头萧傲。
三天前他和张小洁赶到了江西龙虎山,落脚在山下的小镇,正准备上山去找张天师,突然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朝廷在招集大军,沿途碰到一支骑兵正赶往邺城,一问才知道自己的兵备府老窝被妖精端了。
原来就在他带人进攻桃花庄的时候,槐树山的老妖趁着主帅不在,群龙无首之机,带妖突袭了兵备府。
得知消息萧傲心胆俱裂,他必须赶回来收拾残局。寻找张天师的重任交给了张小洁,萧傲来不及多想,立刻赶回来。
他骑的是骏马,日行千里路,即便这样也不得不在驿站更换了两匹,因为人能吃得消马却吃不消。
三天三夜累坏了三匹马。
兵备府3000铁甲踞守在城里,已是对付妖贼的最后屏障,事关邺城百姓的安危,他必须尽快赶回来。
如果再失去兵备府,他将何以向皇上交差?
一个时辰以后,他总算赶到了邺城的东门。
守卫的兵丁打开城门,见是萧大人简直难以相信。
萧傲就像落汤鸡一样,他顾不得停留,径直赶往自己的驻地。
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街上的居民户户紧闭,许多家门口挂着白布。
萧傲越走心里越慌,快到兵备营他从马上下来。
这里位于城郊,营房外有一排街肆,有小饭馆,茶楼,和一些低档的妓院。
一家饭馆的灯还亮着,门半开着,昏黄的光透了出来,这家铺子萧傲曾经来过,他把马系在门外走了进去。
店主叫李大栓,他和一个伙计正在搬东西,萧傲找了张桌子坐下。
“老板,来壶酒”
“今天不做生意”,李大栓头也没抬,只顾收拾店里一些值钱的东西。
“我的生意你也不做?”
“谁的生意也不做,店早就关门了”李大栓半晌才抬起头,然后突然就怔住了。
“萧大人?!”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人居然是钦差大人。
“李大栓,好好的店子怎么就不开了?”
对方居然没跪,而是用一双吃惊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来一样。
这不由得让萧傲生出一股寒意。
“萧大人,难道你不知道兵备营的将士已经死光了”
“死光了?”萧傲难以置信,“总还剩下一点吧”
李大栓麻木的摇摇头,他眼里的泪已流干,“我儿子就在营里当兵,我来这里开店就是想离我儿子近一点,每天也好见上一面,现在什么都没了,全完了……”
清东西的伙计话声更冰冷,“你仔细闻闻有股什么味,闻不出来吗?……一股石灰与尸臭的味。我大哥在神机营里,一夜之间全没了”
他声音带着哭腔,“原以为萧大人来了,百姓日子好过了,没想到……以前妖精还没进城,现在……”
萧傲听不下去了,这话就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现在就连百姓都对他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出了门大步往营房里跑。
军营的门居然破成了一半,半边已经不见了,另半边残留的辕门上还有刀劈的痕迹。
一道长长地警戒线将营地与外界隔开。
里面的营帐已被夷为平地,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尸臭,人哪去了?
他闻着尸臭大步往里面跑,总算看到了一个新挖的土坑,坑里撒满了石灰,死亡的将士全躺在里面。
这个尸坑还没有完全掩盖,从盔甲来看掩埋的都是神机营的将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这种震撼的场面。
这时一个打更的老头挑着灯笼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举着灯笼照了照他的脸,傻子一样的笑着,“嘿嘿……还没死……你哪个营里的?”
“孙老头,你不认识我了?”
老头脏不垃圾的浑身一股臭味,似乎很多天没洗脸了,“你…是…谁呀?”
这老头完全疯了,居然连自己都不认识。
“殷捕头在哪?还有周兵备呢……快说呀”萧傲双手抓住他。
“全死了……”老头用手指着坑里,“埋了三天三夜,还没埋完……”
不管怎么问,他反反复复说的就是这句话。
萧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营地里除了死人,就只剩下一个疯老头。
他重新跑了出来,冲进了饭店。
李老栓牵着驴车从店门出来正要走,萧傲一把揪住了他,声嘶力歇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营地不是有狗血吗?妖精怎么敢来?”
李老栓面无表情,“大人,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城里已经没狗可杀了,听说营里辟邪的东西都被你挪走了,他们还说……你……临阵脱逃”
这句话生生把萧傲给镇住了,“临阵脱逃?……”,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懵了。
离城郊十里地的醉月楼,依旧灯火通明。
厨房里烟熏火燎,炒锅里冒着热气,灶台中柴火旺烧,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厨子们精赤着上身在炒菜,一个个汗流满面。
正中间却摆了一席酒宴,鹰爪门薛掌门豪气干天,一掌拍在桌子上。
“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新交的兄弟,他就是墨爷,墨九星”
俞掌柜耸然动容,睁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你……就是江湖上传说的第一杀手墨九星”
年轻人戴着斗笠,身披斗蓬,身子坐的笔直,闷热的厨房他居然里里外外穿了三层,没流一丝汗。
孙二娘笑得更甜,“老娘早就猜到了,除了苗疆的墨爷,薛掌门服过谁?我虽然是个掌厨的,却也听人说起过墨爷的大名”
鱼儿懵懵道:“在下只是个书童,听我家公子说起过苗疆有个极乐峒,所有的苗人都将他视为教主”
薛掌门:“小兄弟,墨爷就是极乐峒的人,你算是跟对人了”
俞掌柜亲自当起了伙计,给墨九星与诸位盛了狗肉汤。
“现在狗肉很难得了,全城都没得找,自从萧大人前来坐镇平妖,满城的百姓都叫他萧狗肉,除了杀狗,也没见他有啥法子,反而妖精越来越多”
薛掌门:“哦,是吗,我在来的路上听到消息,邺城掌舵的现在换人了”
孙二娘笑道:“薛掌门果然消息灵敏,现在邺城是蔡大人当家,听说朝廷还要赐他尚方宝剑”
鱼儿听出味来了,怪不得他们居然敢当众揶揄萧大人。
“这只狗是醉月楼养的最壮的一只,中间还放了名贵的人参,鹿茸,何首乌,本来是专门做给太乙真人和茅山道士喝的,今天就借花献佛”
孙二娘亲手夹了一块狗腿键子肉放放在墨九星碗里,她笑靥如花,轻衫如缕。
那亲热的劲儿惹得薛掌门一阵干醋。
没想到墨九星冷冷道:“你夹的,你吃”
这人就像一座冰山一样,不近人情。
俞掌柜:“二娘,墨爷不是不想吃,我知道墨爷的意思”
他对一旁的小厮道:“去把笼里那只狼狗牵过来”
一条凶巴巴的狼狗被牵了进来,孙二娘手起刀落,狼狗的狗头被砍断了一半,很快二碗新鲜冒着热气的狗血端了上来。
俞掌柜:“听说狗血不但僻邪而且大补,二娘,来咱们喝一碗”
二人居然把狗血喝了下去。
能做掌柜的都是鬼精,两位雄震一方的江湖豪杰跑到厨房来喝酒,摆明了就是找茬。
醉月楼有奸细的小道消息,已经引起了官府不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间也。
俞掌柜如此一番,无非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薛掌门一拍手:“好,这最少证明二位不是妖,墨爷可以放心喝了”
没想到墨九星“嗖”的一声,拔出长剑站了起来,众人不解其意。
只见长剑一指,墨九星反身跨步,从大汤锅里挑出正在烹煮的大狗扔在桌上,羹汤四溅。
仔细一看,居然有人脚趾头,除了外面的狗头,里面全是人肉,大腿肉。
薛掌门面色突变,一阵干呕,苦水都吐了出来。刚才他嘴贱喝了两碗,捂着肚子一阵呕吐。
抬头再看时,旁边肉球一样的俞掌柜已变成一只壁虎,老虎一样大的壁虎,手里拿着钢刀,吐着猩红的舌头。
与此同时,笑得最甜的孙二娘摇身一变成了一只蓝蝎子,豹子一样大的蓝蝎子,伸着二只巨螯。
鱼儿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妖恋